白頭峰。


    墨錦川高熱不退了一整夜,直至破曉時分,體溫才逐漸像個活人該有的樣子。


    宋言汐鬆了一口氣,取下他額間還有脖子上敷著的濕布,瘸著一條腿去洞口邊接雨水。


    冬日的雨水冰冷刺骨,尋常人避之不及。


    於她而言,卻是救命的“良藥”。


    若非這場及時雨,即便她昨夜僥幸在崖壁上尋找到了止血的草藥,墨錦川也會因為持續高熱沒命。


    哪怕命大不死,也會因為高熱不退變成癡兒一個。


    像他這樣的天之驕子,變成心智隻有三歲的孩童,比殺了他還讓人難受。


    宋言汐一雙手被雨水泡的發白,十根纖細的手指頭腫的好似蘿卜,掌心傷口皮肉外翻著略顯猙獰。


    不疼,卻很影響做事。


    她隻能用牙齒咬著滿是雨水的布片,借著手腕旋轉的力道將其擰幹至五六分,再拿進去給墨錦川降溫。


    往迴走時,她不免在想。


    莊詩涵人雖不怎麽樣,這退熱的法子倒是不錯。


    隻是此法需脫掉貼身衣物擦拭腰腹腿根處,往後推舉起來,怕是沒那麽容易。


    宋言汐拿著濕布轉身,猝不及防對上一雙黑黝黝的眸子。


    她一動不敢動,生怕眼前的一幕是幻覺。


    直到墨錦川喚她過來。


    聽到熟悉的聲音,她這才確定他是真的醒了,趕忙靠了過去。


    剛剛宋言汐站在洞口,背對著光看不真切。


    這下走近了,墨錦川也看清了。


    他緊皺著眉頭,問:“腿怎麽迴事?”


    “跳下來時不小心磕的,皮外傷不打緊。”


    宋言汐說著,攤手探了下他額頭的溫度,不由鬆了一口氣,“好在熱症退下去了。”


    她可不想英明神武的錦王殿下,變成一個隻會扯著她裙擺要飴糖的癡兒。


    注意到他審視的眼神,她自然的岔開話題,“此處距離崖底還有段距離,梁軍暫時發現不了我們,可以在此地安心養傷幾日。


    崖壁上有幾顆拐棗樹,上頭掛了不少果子,果腹足夠了。”


    待她說完,墨錦川有些疲憊地閉上眼,很是無奈道:“宋言汐,別拿本王當傻子。”


    他傷在後背,而並非是腦袋。


    “王爺,我……”宋言汐目光閃爍。


    墨錦川卻不等她想好托詞,作勢便要起身。


    宋言汐眼疾手快按住他,冷嗬道:“你不要命了!”


    昨夜情況不允許,她並未動手幫他拔箭,隻將搗碎的草藥簡單敷在箭杆和皮肉接觸處止血。


    她檢查過,幾支箭雖不是貫穿傷,卻也都紮的很深,最兇險的一支距離心口不過半指距離。


    箭頭沒拔出之前,任何輕舉妄動都有可能導致其位置偏移,損傷髒器。


    如今她手上什麽東西都沒有,草藥也不全,根本沒有足夠的把握。


    就連現在,她也不敢保證這六支箭,都那麽正正好的避開主要髒器,拔出之時會不會傷及根本。


    “說實話。”墨錦川聲音冷沉。


    洞內的氣氛一瞬變得嚴肅起來。


    宋言汐垂眸,拆了扯被她撕的破破爛爛的裙擺,悶聲道:“昨晚挖草藥不小心撞在了崖壁上,沒傷到骨頭,就是一點皮外傷罷了。”


    她驀地抬眸,直勾勾地盯著墨錦川問:“王爺要看看嗎?”


    上一刻還表情嚴肅,一副你此次休想蒙混過關模樣的男人,整張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充血變紅。


    半響,才從齒縫裏擠出兩個字。


    “不必。”


    宋言汐麵色不變,內心卻狠狠鬆了一口氣。


    幸好,她賭對了。


    像錦王殿下這般的君子,即便心有懷疑,也定然做不出要查她傷情這種冒昧之舉。


    怕墨錦川突然反應過來她在騙他,宋言汐忙從旁邊取了一把拐棗遞給他,解釋道:“晨起用雨水清洗過,殿下別嫌棄。”


    話說出口,她才意識到自己這話未免過於矯情。


    錦王殿下這些年在外征戰,多的是一長戰役長達數日,甚至是幾月之久的戰事。


    戰場之上風雲變幻,即便是常勝將軍,也難免有被人圍困,彈盡糧絕之時。


    真逼到了絕境,別說是這味道尚可的野果,即便是難以下咽的樹皮草木,也都可作為充饑的食物。


    宋言汐心覺愧疚,卻一直不見墨錦川動作。


    就在她暗想他是不是還在生氣時,忽聽他道:“勞煩姑娘扶本王起身。”


    “王爺背上有傷,怎可……”


    話說一半,宋言汐忽地愣住了。


    是啊,他身上有傷,這會兒又是趴姿,不坐起身怎麽吃?


    她險些被自己給蠢笑了。


    將一捧拐棗放迴原地,宋言汐挑了幾個個頭大的,慢吞吞地轉過身背對著墨錦川。


    一時間,洞內靜的隻剩下她給拐棗扒皮的聲音。


    知道此刻墨錦川最在意的是什麽,宋言汐一邊剝殼一邊開口道:“王爺昏睡時,我撕了些衣物的布料扔了下去,恰逢雨天,碎步沾了水不易被掛住,應該能被梁軍的士兵發現。


    至於騙不騙得過他們,就看天意了。”


    她頓了頓,又道:“我手上如今隻有一些簡單的草藥,待會兒拔箭時,可能會有些疼。”


    墨錦川嗓音淡淡:“無妨。”


    這些年大傷小傷不斷,他早已習慣。


    若非傷在後背不好發力,他自己就能解決。


    感受到掌心的灼痛,墨錦川不由得迴想起昨晚的情形。


    岩壁上的藤蔓常年風吹日曬,表皮粗糲,她一直被嬌養於後宅中,一雙手細皮嫩肉少不得被劃傷。


    他沉了嗓音道:“手伸出來。”


    宋言汐動作一僵,不等他再開口,轉身將拐棗遞到他嘴邊,好似哄孩子一般溫柔道:“張嘴。”


    墨錦川依言照做,目光卻並未離開她的手。


    隻是從他的角度看去,隻能看到宋言汐的幾根手指,比之從前分明腫了一圈。


    他的心驟然一沉,“手傷的嚴不嚴重?”


    宋言汐剛要說皮外傷,觸及到他眼底絲毫不加掩飾的心疼,故作輕鬆道:“瞧王爺這話問的,若傷的重,又是誰在照顧王爺。”


    她說著,又遞了顆拐棗到他嘴邊,無比認真道:“王爺得多吃些,盡快養好傷,帶我離開這個鬼地方。”


    兩人四目相對,墨錦川眸光閃了閃,扯了扯唇角道:“好,本王答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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