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間,巨大的慌亂與絕望將宋言汐整個人籠罩。


    裝著傷藥的包袱在墜崖時不慎跌落,如今連針包也沒了,她該拿什麽救他?


    摸著墨錦川滾燙的臉,宋言汐隻覺得周身的血液瞬間湧向頭頂,遍體生寒。


    向來清明的腦袋有一瞬的空白。


    耳邊有個聲音在問自己。


    她是誰,她在做什麽?


    對,她是醫者,她要救人。


    想要他活著,她就不能慌。


    宋言汐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一手撐著地麵一手輕推墨錦川並未中箭的肩膀。


    顧忌他後背有傷,她不敢操之過急,隻能一點一點艱難地將身體往外挪。


    一番動作下來,她本就有傷的掌心更是被粗糲的地麵磨的血肉模糊,身上的衣裙也早已被冷汗浸透。


    她大口喘著氣緩解疼痛,匆忙從裙擺上撕了兩根布條,簡單包紮了一下掌心的傷口,在黑暗中摸索著翻找墨錦川腰間的位置。


    沒記錯的話,火折子應該收在這裏。


    宋言汐伸手摸了個空,卻不肯死心,又沿著他後腰處緩緩往前,終於找到了被他壓在身下的火折子。


    借著微弱的火光,她看清了洞穴內的景象。


    哪怕已經做了心理建設,可真正看清墨錦川傷勢時,宋言汐仍不受控製的紅了眼眶。


    好好一個人,險些被紮成了刺蝟。


    “藥,找藥……”宋言汐在心中一遍遍告誡自己要冷靜,可翻找東西的手卻止不住的發抖。


    終於,她在墨錦川最裏層的衣服裏發現了一個荷包。


    哪怕火光微弱,她仍一眼認出那是竹枝的手藝。


    程端中毒險些丟掉胳膊那次,她疑心是莊詩涵在暗地裏下的黑手,擔心她在察覺到什麽後狗急跳牆,特意分了兩顆關鍵時能用以保命的丸藥給他。


    當時用的,便是這個荷包。


    宋言汐趕忙打開,裏頭除了幾張折疊好的信紙外,就隻剩下一顆用油紙包裹的藥丸。


    確定過色澤和氣味,她趕忙掰開墨錦川的嘴將藥喂了進去。


    命雖然暫時吊住了,可若傷口的血止不住,或是高熱不退,任何一樣都會要了他的命。


    他們好不容易在必死的境地尋到一線生機,誰都不能死。


    就像師父他老人家常掛在嘴邊的,他們行醫問藥的,這一生做的便是跟閻王爺搶人的事。


    她能把他搶迴來一次,便能搶迴來第二次。


    隻要她不準,誰也別想帶他走!


    宋言汐快步走到洞口,迴頭沉沉地看了眼昏迷中的墨錦川,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般,合上了手中的火折子。


    纖弱的身形很快隱入夜色,與之融為一體。


    *


    “你是說,一代戰神就那麽死了?”聞祁姿態慵懶地靠在椅背裏,懷中摟著即便上了厚厚妝容,也遮蓋不住麵容憔悴的嬌嬌。


    與他陰鷙的雙眸對上,嬌嬌下意識瑟縮了一下,忙恭維道:“那錦王不過是徒有虛名,定是聽說了殿下的威名,覺得自己反正逃不掉了,與其被俘受辱還不如給自己一個痛快。”


    聞祁挑眉,似笑非笑道:“看不出你一個女子,竟也有不輸男子的氣魄。”


    嬌嬌羞澀一笑,“都是殿下教的好。”


    她特意拉長了尾音,配上那雙瀲灩的眼眸,魅惑十足。


    聞祁伸手掐住她的下巴,淺啄了一口問:“小嘴如此甜,這是吃了多少蜜糖?”


    “殿下嚐嚐不就知道了?”


    “是嗎?那孤可要好好嚐嚐。”


    眼見二人當著眾人的麵便要開始,烏鈞輕咳一聲道:“迴太子殿下,那錦王跳崖之時,懷中還抱著一妙齡女子。”


    “說下去。”


    “昨夜月色太暗,在下並未看清那女子的臉,隻知二人舉止親密,絕非尋常關係。”


    聽著烏鈞的話,聞祁更是來了興致。


    他順手掐了把懷中美人,問:“嬌嬌如何看?”


    嬌嬌眼珠轉了轉,道:“二人既能同生共死,想來必是互許過終身的有情人。”


    “有情人?”聞祁笑容逐漸詭異,抬眸看向烏鈞,幽幽問:“以烏先生所見,邊軍中以徐嘯為首追隨墨錦川之輩,所圖為何?”


    烏鈞就事論事道:“錦王此人,足智多謀且治軍嚴明,多以德智服人。”


    換做是其他人,光是這一句話就已是大不敬,更別提當著聞祁的麵說。


    便是十顆腦袋也不夠砍的。


    營帳內前來匯報的人都為烏鈞捏了一把汗,紛紛猜測他會不會成為今晚的“加餐”。


    更有膽小者,早已渾身冷汗嚇得戰都站不穩。


    可聞祁卻罕見的沒發脾氣,甚至還滿眼讚許地點點頭,道:“先生此言不錯。”


    說著,他又問:“若想使其眾叛親離,當如何?”


    烏鈞略微思考,道:“眾人擁護他不光因他用兵如神,更因他重情重義待底下的人又向來獎罰分明,是個難得的明主。


    若有一日,那些人發現他並非表裏如一,忠心自然不再。”


    聞祁勾唇,“先生覺得,他仗著皇親身份強占臣妻的名頭,可夠用?”


    “足夠令他身敗名裂,為天下君子所不齒。”


    “隻這些,可不夠。”


    烏鈞想了想,又問:“可否請殿下言明,與大安錦王一道墜崖的女子,究竟是何身份?”


    聞祁一個眼神,窩在他懷中的嬌嬌立即滿眼不屑道:“還能是誰,自然是大安那位最近風頭無兩的永安郡主。


    自己姿色平平留不住男人,便東施效顰,也找那皇帝老兒討了個軍醫的身份隨軍出征。”


    似是想到什麽好笑的事,她捂唇咯咯笑了幾聲道:“沒想到她還是個有野心的,將軍服人的位置都瞧不上,竟癡心妄想要做王妃。


    這不,眼巴巴地跑過來要跟那錦王做亡命鴛鴦。”


    “可是破例得了大安封地的那位郡主?”烏鈞言語間難掩震驚。


    若真是那位郡主,他曾聽說過一些消息,與這美人口中所言截然不同。


    這其中,恐怕是有什麽誤會。


    不等他說出心中顧慮,就聽聞祁幽幽問:“先生可是覺得孤的主意不妥?”


    一個眼神,頓時驚得烏鈞後背發寒。


    他猜的不錯,他對手下心腹確實比旁人有耐心,卻也隻多那麽一點。


    但凡敢當眾忤逆他,任何人都難逃一死。


    烏鈞定了定心,恭敬道:“在下謹遵殿下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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