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紫衣女子提著食盒踏進秋水居,揮開眼前惱人的蚊蠅,美豔的臉掛著不耐煩。


    阿笙匆忙從屋內跑出來,慌慌張張地向她行禮。


    “紫檀姐姐。”


    話音未落,名喚紫檀的女子抬手便甩了她的一巴掌,刻薄的聲音格外尖銳。


    “你聾了是嗎?沒聽見姑奶奶在外麵敲門嗎?要不是少夫人心善,讓我來給你們送參湯,你以為姑奶奶稀罕來你這破地方?”


    阿笙疼得眼眶泛紅,瑟縮著脖子,不敢頂嘴。


    紫檀還不肯罷休,把自己在外麵受的氣都撒在阿笙身上。


    “別以為能跟著大公子去參加祭祀,就把自己當根蔥了!什麽西梁國皇子,我看你們跟那個狐媚子雲清秋一樣,都是吸血蝗蟲,死扒著秦府不放,看著就惡心。”


    阿笙“啪嗒啪嗒”地掉著淚,根本不敢反駁,隻想等著她罵完了,趕緊把參湯端進去。


    如今天冷了,那參湯也不知涼了沒有,殿下大病初愈,需要這參湯補身體。


    雖然殿下如今跟變了個人一樣,但那也是她的小殿下,她們說好了,要一起活著迴西梁的……


    紫檀罵罵咧咧,好不容易把堵在心裏的氣出了,瞧見阿笙卻在出神,頓時感覺自己被無視了,剛壓下去的怒火又湧了起來。


    “那個狐媚子沒把我放在眼裏,你一個賤婢也看不起我是嗎?”


    紫檀拔高了聲音,順勢抬手又想往阿笙臉上招唿。


    一陣陰風掃過,廊下破舊的燈籠晃出了猙獰的光影,誰也沒有看清楚發生了什麽,隱約間聽見了“哢噠”一聲,緊接著便響起了紫檀殺豬般的慘叫。


    “誰?是誰?敢偷襲姑奶奶,不要命……”


    紫檀捂著自己脫臼的手臂,猙獰的怒吼聲在被人掐住脖頸後戛然而止。


    “敢在我麵前自稱姑奶奶的,你是第一個。”


    冰冷低啞的嗓音在耳畔響起,紫檀被迫抬頭,驚恐地盯著如鬼魅般突然出現在自己麵前的扶薑。


    雲濃星稀,月色尚淺,秋風狂掃園內荒草,吹起她單薄的襟袖。


    那雙清冷的眸子蘊藏細密的寒霜,傾城秀色凝著高高在上的冷漠,刺得紫檀渾身僵硬。


    “放……放開我……”


    唿吸盡數被掐斷,紫檀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瞳孔中漸漸爬上了血絲,瀕臨死亡的恐懼也在腦海中盛放,求生的本能讓她迫切而用力地撕扯著扶薑鉗製她的手。


    扶薑無動於衷,正準備捏死這個不知死活的螻蟻,身後傳來阿笙夾雜著哭腔的喊聲。


    “殿下!”阿笙硬著頭皮拉住扶薑的袖子,哀求道,“別、別殺她。”


    紫檀是宗媱身邊的大丫鬟,若扶薑把她弄死了,且不說秦府會借此向她們發難,怕是一直善待接濟她們的宗媱,也會寒了心的。


    扶薑冷冷地瞥了她一眼,麵無表情地鬆開了手。


    紫檀在鬼門關逛了一圈,如今撿迴一條命,看扶薑的眼神就跟看著閻王惡鬼一樣。


    “你不是扶薑……”紫檀捂著劇痛的脖頸,沙啞的聲音夾雜著恐懼,失聲喊道,“你是誰?你到底是誰?”


    扶薑微微蹲下身來,攥住了紫檀脫臼的右手,在她的慘叫聲中,露出了一抹冰冷的笑。


    “噓!別喊。”


    紫檀強忍著疼痛,當真不敢出聲,眼淚如斷線的珠子般一滴滴地砸落。


    “我不喜歡殺人的,我更喜歡看著人生不如死。”扶薑溫柔地挑開她臉頰上被淚水和汗水打濕的鬢發,“所以,你會乖乖聽話的對吧?”


    紫檀不敢點頭,隻因為扶薑指尖不知何時藏了一根繡花針,正抵著自己的脖子。


    “我……我聽話……別殺我……”


    她哭著,聲音都在發顫,渾然沒有方才的囂張模樣。


    扶薑滿意了。


    還是這種軟骨頭好對付,不像魏玄那條惡狗,拿命威脅都不好使。


    紫檀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拔腿就要跑,卻又被扶薑叫住。


    “等等,”扶薑語氣冷硬地命令,“參湯留下。”


    紫檀畢恭畢敬地把食盒交給阿笙,如身後有鬼在追一般,連滾帶爬地衝出了秋水居。


    阿笙已經嚇傻了,看著判若兩人的扶薑,一時間不知是喜是憂。


    屋內,阿笙沉默著把食盒裏的菜肴一一擺上,扭頭便看見魏玄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在身後,嚇得她一哆嗦。


    他身上穿著秦府侍衛的黑衣,不同於前幾日的狼狽模樣,頗像個俊朗的鄰家少年郎,如果沒有擺著那張死人臉的話。


    瘦勁的身軀挺拔如鬆,墨發高高束起,額角垂下些許鬢發,遮住了鋒芒畢露的眼角。


    眉骨深邃朗俊,一雙桃花眼本該風情萬種,生在他身上卻凝著生人勿進的桀驁。那張俊美冷肆的臉淩厲如出鞘的利劍,冷若冰霜下卻又暗藏著危險的暗焰。


    扶薑慢條斯理地擦著手,譏諷道:“打架的時候不見你,吃飯倒是積極。”


    魏玄低哼了一聲,“一個小嘍囉,還不配我出手。”


    “魏公子好生厲害。”扶薑半真半假地誇讚,“那不知當朝天子,可配魏公子親自動手?”


    魏玄睨著這瘋子,“你想弑君?”


    扶薑似笑非笑,“有這個想法,就是不知道魏公子有沒有這個膽量。”


    阿笙盛著參湯的手一抖,強忍著恐懼,默不作聲地把碗放在扶薑麵前。


    魏玄當真了,反問:“殺了他,你就放我走?”


    扶薑眸光閃爍,忽然噗嗤一笑:“想什麽呢,我怎麽會做出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我可是個良民。”


    魏玄冷哼,還良民。


    最壞的就是她了!


    扶薑沒理會憤憤不平的魏玄和縮著腦袋裝死的阿笙,麵前這粗茶淡飯著實有些寒磣,倒是這碗中的參湯頗對她胃口。


    隻可惜啊。


    扶薑放下勺子,歎了口氣。


    好好一碗參湯,就這麽被砒霜毀了。


    她剛迴到秦府,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她的命,如此狠毒的手法,就是不知道是秦淮還是雲清秋的主意了。


    魏玄正在啃冷饅頭,忽然一碗參湯推到自己麵前。


    就在他以為扶薑良心發現時,卻聽她冷冰冰地吩咐:“把這碗湯,給秦淮灌下去。”


    ***什麽都吃,就是不吃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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