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崇岷的去世,一直是溫崇樓心裏拔不出來的一根利刺。


    那時他因頑劣,被兄長強行送到北地,交給北地軍營裏的一名百夫長。兄長再三勒令,不許百夫長將他當成靖國公府的主子爺看待,隻當他是個沒有家世背景的新兵蛋子看待就行。


    旁的事兄長都能容忍,但因荒唐差點混淆溫家血脈之事,兄長絕不能忍。於是兄長強行送他走的這個行為,讓他十分生氣,並且很長時間不肯理會兄長。


    他在北地摔打摸爬,時時想著要逃迴京都城時,鄆州因長達半年的嚴重幹旱導致民不聊生,餓殍遍野。而鄆州官員怕擔責,一直不敢往禦前報。


    鄆州因此出現了大量流民。


    鄆州官府擔心流民會往京都城走,因此用武力將流民全部困於鄆州城內。


    城裏的百姓活不下去,又因官府的不作為,甚至強行阻攔他們離開討活路,終於發生了暴動。


    暴動的民眾聯手殺了鄆州刺史,搶了署衙要自立稱王。


    鄆州城門緊閉,消息封鎖,幾經周轉這消息才傳到德安帝耳中。


    因鄆州城暴亂的消息當時並沒有傳出來,德安帝也怕消息走漏,令百姓驚慌,便壓下沒有聲張。


    隻派人以運送賑災糧食的名義,暗中令溫崇岷一同前往鄆州城平息叛亂。


    隊伍以賑災的名義出發,自然不可能帶太多將士——德安帝給了溫崇岷就近調兵的權利。


    然而人還沒到鄆州,途徑一處峽穀時,遭到敵人埋伏刺殺。


    敵人分兩隊,一隊人馬直接殺將出來,一隊則藏在山頂往下丟落石或暗器。


    溫崇岷為保護賑災欽差,被落石砸中腦袋,當場死亡。


    他的屍體被秘密送迴京都城,德安帝一番考慮之下,與靖國公商量,最後為穩定民心,不打草驚叛軍,便對外宣稱,溫崇岷乃是暴斃而亡。


    江明珠聽完這些,心裏便生了疑竇。


    “既是秘密出京,且還是隱藏在賑災隊伍裏頭的,此事如此機密,卻還是出了事,說明有人泄密。這到底與陳氏女有沒有關係暫時不好說,但是——”她皺眉分析:“朝廷的賑災隊伍,尋常宵小不敢動歪心思。有沒有可能,那些人其實就是衝著你兄長去的?”


    “我也如此想過。”溫崇樓眼尾泛紅,苦笑著道:“當時除掉兄長,一來打破陛下的安排,陛下勢必要重新安排平叛之人,給叛軍爭取到了更多時間。二來,長房嫡係隻我與兄長二人,兄長一死,我又是個不成器的,餘下庶弟們,二房三房的人如何能坐得住?”


    “你當年若沒有立起來,國公府隻怕早就亂了。”江明珠總結:“所以如果是陳氏女的手筆,那她就是衝著國公府來的?當年老公爺的兵權還沒被陛下收迴吧?”


    溫崇樓點頭:“兄長離世,父親悲痛引發舊疾,臥床不起。我從北地趕迴來,剛好陛下另派了宣武將軍前往鄆州平亂,宣武將軍向陛下舉薦了我,我便作為副將,跟著一道去了鄆州。”


    那是鄆州的叛軍已經成了氣候。


    鄆州城又是易守難攻,叛軍占城不出,平叛大軍用了大半年時間,才徹底將鄆州城的叛軍剿滅。


    正是這一戰,溫崇樓的驍勇善戰傳迴京都城。


    德安帝十分高興,與靖國公說起時,直接道他後繼有人。


    老國公也不是個傻的,一直把持著兵權沒還,不過是覺得大兒還需曆練,小兒子又是個靠不住的混不吝。


    但長子一死,老國公的精神氣兒都跟著丟了一半。


    見次子似乎也能立得起來,索性就告老辭官,用手裏的兵權,給次子鋪路了。


    這也是德安帝覺得老公爺識趣,因此格外重用溫崇樓的緣故——當然了,倘若溫崇樓本身沒有能力,年紀輕輕的他也做不成禁軍統領。


    兩人沉默半晌。


    如果真如他們所猜測的這般,陳氏女是懷著目的嫁給三老爺的,那麽她的那些作為,三老爺可知情?


    平時看上去,三老爺與她的關係並不親密,到現在也沒讓她有個孩子——當然,也有可能是她不想給三老爺生孩子。


    “最要緊的是,你有證據嗎?”江明珠問他:“她是陳氏女的證據,她是細作的證據,她有可能害死你兄長的證據,我們不能僅憑猜測,就定她的罪——她肯定也不會認的。”


    “還有這次,如果真是她自己換了藥,那就是她洞悉了二嬸的算計,且順勢而為之,目的也是為了顯出那假道長的能耐來。那她與那道長,很可能是一夥的。可是,證據呢?”


    沒有證據,一切就都是他們的猜測。


    不能拿到台麵上來,否則很可能被她倒打一耙。


    “但也不是全無收獲,以前不知道身邊藏著這樣一條毒蛇,現在知道了,咱們也有了防範不是。”


    江明珠笑了:“你說的很是。既然人已經在府裏了,我們就想法子抓個現行吧。”


    溫崇樓見她眉眼彎彎,那立刻就要將壞人抓起來繩之以法的模樣,格外動人心弦,便也跟著笑了笑。


    “隻抓現行有什麽意思,我有個大膽的想法——”


    江明珠立刻感興趣的湊了過去:“快說說。”


    ……


    江明珠與溫崇樓緊鑼密鼓安排時,宮裏關於靖王與五皇子鍾離越的處罰結果也出來了。


    因德安帝依舊沒有找到靖王私兵以及私造武器的罪證,隻謀害皇嗣一罪算是板上釘釘,經過宗室與德安帝一番扯皮後,靖王妻妾與他兒子們全部判了鳩殺。


    整個靖王府,隻留了靖王那根獨苗苗小孫子。


    宗室與德安帝據理力爭,口口聲聲若不留個苗兒,萬一德安帝這一脈真斷絕了怎麽辦?


    太子侍妾是有孕了,但這不是還沒生出來嗎?


    即便是生下來了,能不能養活呢?


    總要把先帝已有的血脈保住一個不是?


    德安帝妥協了,但迴頭就將文政殿給砸了。


    至於五皇子,那是德安帝自己的兒子,宗室在靖王這件事上贏了後,對五皇子一事,也就不那麽較真,由著德安帝自行處置——畢竟人要見好就收,真把德安帝給惹毛了,他們也承擔不起那個後果。


    於是五皇子被拎到德安帝跟前挨了一頓臭罵後,勒令他迴府閉門思過,並罰俸兩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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