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德堂。


    老夫人的臉色有些不太好看。


    鄒氏坐在她身邊,小聲說:“許就是惠妃娘娘不放心二弟妹,與……與五皇子無關。畢竟,二弟妹也是惠妃娘娘瞧著長大的,情分自也不一般。”


    老夫人並未因這話而心情轉好,卻也不知能說些什麽來。


    “父親呢?”鄒氏問。


    老夫人道:“他心情不好,馬場跑馬去了。”


    鄒氏便道:“這……其實也怪不得二弟妹,這惠妃娘娘是宮裏的貴人,二弟妹總不能不見吧。母親,您也勸勸父親,他身上有舊傷暗疾,又上了年紀,萬一傷了碰了,可怎麽是好?”


    “真的是……欺人太甚!”老夫人終是咬牙,又無可奈何。


    郡主與五皇子那點子事,他們家也有所聽聞。但郡主如今已經嫁進了溫家,便該斬斷前緣,安安心心的與老二過日子才是。


    隻要舊人舊事不再繼續出現膈應人,老夫人也願意做一個明事理的人。


    可事與願違,此時老夫人又憤怒又替自己兒子感到憋屈!


    “大嫂啊。”一聲略有些尖利的嗓音自門口傳來,“我真是佩服你,這火都燒到家門口了,你還坐的住呢!”


    來人長臉細目,保養的極好,因此看上去不過三十出頭,穿著紅色遍地金緙絲褙子,戴了滿頭珠翠,打扮的甚是招搖。


    她是國公府二老爺之妻楊氏。


    相較於她的雍容張揚,她身後跟著的三老爺的妻子盧氏就低調的多,年紀輕輕的盧氏穿一身靛青色的褙子,青灰色馬麵裙,梳著獨髻,打扮素淡而顯得有幾分刻板。


    她是三老爺的繼妻,盧家庶出的女兒,平素膽小怯懦得很,沒事一般都待在自己院子裏,並不常出現在人前。但楊氏卻極喜歡帶著她,有事沒事總要叫她跟在自己身邊,使喚丫鬟般使喚盧氏。


    此時楊氏與盧氏進了屋,也不管老夫人臉色如何,楊氏又撇嘴道:“原本那樓哥兒媳婦就不願意嫁給樓哥兒,成天尋死覓活的。偏這舊人還時不時關切關心的,他們小兩口的日子還過不過了?”


    老夫人冷眼看她:“二弟妹有何高見?”


    “照我說,大嫂你就該進宮去,去哭去鬧——咱們靖國公府也是有頭有臉的人家,憑什麽叫人這樣欺負?大嫂啊,你可是先帝親封的護國夫人,便是太後與陛下,也要給你幾分薄麵的,你說是不是?況且,樓哥兒可是你親兒子,你當真一點兒都不心疼?”


    老夫人如何能不心疼?


    但這家醜,怎好去哭去鬧?


    雖然郡主她……但不論太後也好,尋陽***也好,這一年來對溫家,那真是沒話說的。每次進宮,太後都要噓寒問暖一番,時不時就要賞賜,讓她在眾老姐妹中的地位獨占鼇頭,便連皇後娘娘都要給她幾分薄麵。


    尋陽***也是,尋摸著好東西,二話不說就給送過來。大情小事,往來節禮,那真真是做到了讓人無可挑剔。


    還有陛下,似也覺得虧心,連二房那不成器的老五都給了官兒做。


    人家圖什麽?


    還不是希望溫家能因此善待郡主?


    真要去哭去鬧,家醜外揚了不說,叫皇家怎麽想?這靖國公府一大家子還活不活了?


    老夫人越想越糟心,“你不也時常說,把我們家老二當自己親生孩子般疼,既如此,你這嬸娘便去宮裏幫他鬧一鬧如何?”


    楊氏:“……這,我如何能去鬧?”


    老夫人神色淡淡,“你說的這樣在理,便把你的道理去對太後娘娘或尋陽***講一講吧。”


    楊氏一噎,隨即甩著帕子道:“我到底不是苦主,大嫂才是苦主啊,再說了,大嫂才是靖國公府的掌家人,我是誰呀,人家太後娘娘知道我是哪個牌麵上的人?我便是磨破了嘴皮子又有什麽用?”


    她這話酸溜溜的,一邊說著,一邊拿眼睛去看鄒氏。


    顯然對鄒氏掌中饋這件事很是不悅。


    但她也不敢鬧。


    大侄子去世那段時間,老夫人大受打擊,也是一病不起。楊氏便覺得自己掌家的機會到了,她也得到了這個機會,卻沒想到,掌家根本不是她以為的那樣容易。


    僅僅隻是操持大侄子的喪禮,她就錯漏百出,叫前來吊唁的人看了不少笑話。時隔這麽久,她走出去,都還能聽見有人背後議論她當初鬧的那些笑話。


    也因此,她雖覬覦著中饋,也時常不忿老夫人將中饋交給寡居的兒媳婦操持,卻也不敢再去爭去搶。也隻能這般說說酸話,看看長房的笑話,來平衡自己不爽的心情。


    不過——她家老三要議親了,對方是翰林學士家的姑娘,雖翰林學士官位不高,但在眾多文人學子裏的地位可不低,很是受人尊崇的。


    聽說張姑娘的母親身體不好,張姑娘自小就幫著她母親掌家,將張家管的井井有條——待那張姑娘進門,他們二房也不是不能爭一爭國公府的中饋!


    老夫人仍是神色淡淡:“我怎麽就成苦主了?二弟妹倒是跟我說說,我苦在哪裏?”


    楊氏張口就道:“大嫂,你也太自欺欺人了吧?說是惠妃娘娘派人來瞧樓哥兒媳婦,誰不知道其實是五皇子他……”


    “閉嘴!”老夫人厲聲斥道:“楊氏,你可愈發能耐了啊!連皇家都敢拿來編排說嘴?五殿下也是你能攀汙的?這話傳到宮裏,是你不想活了還是整個國公府都不要活了?”


    楊氏頓時嚇得一抖,“我……我這也沒說什麽啊。”


    她目光閃爍,臉色也有些白,但也有些氣憤——鄒氏還在場呢,當著小輩而麵這樣訓斥她,讓她這做長輩的臉往哪兒擱?


    鄒氏依然低眉垂眼的坐在那兒,仿佛沒有聽見般,神色不見半分變化。


    盧氏如同往日一般,隻當自己是個隱形的,比鄒氏還低眉順眼。


    老夫人看著自己這兩個妯娌,目光著重落在楊氏身上:“禍從口出!你也是快要做婆婆的人了,若還這般不知輕重,給咱們國公府惹了禍事,我便讓國公爺將你們二房分出去!”


    楊氏聞言隻撇了撇嘴,“這話大嫂你說了可不算。我身體不舒服,就不陪大嫂說話了。”


    話罷,扭身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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