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影悄無聲息,等走近,眾人才看清是村子裏正,他背有些駝,眼睛也不好使,荊軻趕忙迎了上去,說道:“老者來了。”


    “大家還沒吃飽吧,老太婆給煮了些豬頭肉,快趁熱吃吧。”裏正將盤子遞給了荊軻。


    這村子靠近燕國最富饒的督亢地區和薊城,村民生活還算過得去,不過,雖然能勉強填飽肚子,但能吃上肉也還是不容易,沒想到僅有的肉竟然給他們送了過來,阿房感激地道了謝,裏正沒多說什麽,彎腰又退了出去。


    等到大家吃完晚飯,嬴子夕把趙澈的事情小聲說給了阿房,趙澈弄下麵具,阿房才將人認了出來,原來此人真的是她孩童時的玩伴,震驚地睜大了眼睛。


    “可否還認得我?”趙澈臉色蒼白,彎唇而笑。


    “嗯!”阿房重重點點頭,當年在趙國時,她和阿政、趙澈還有燕丹四人也算是總角之交,如今過了這麽多年,她以為再也沒機會得見,沒想到又都聚在了一起。


    隻是想到燕丹,她的心便有些下沉,昔日好友,終究兵戎相見,可是又能怎麽辦呢?


    起初她還根本不信燕丹會召集劍客刺殺秦王,可自從在那破廟內聽說後,心就沉到了穀底,原來他真的是對阿政一直懷恨在心,恨到要殺他為快。


    “多虧了小公子誤入了那山洞,我才得見天日!”趙澈眼中滿是感激,拍了下嬴子夕的肩膀。


    “正是!這些年,你在趙國受了不少苦吧。”阿房雖然知道秦王的小公子總是會做些稀奇古怪的事情,但他能救得趙澈,還真是讓她意想不到。


    “他們一直將我囚禁在山洞,那栗嫣將軍每隔一些時日就會來看一次,看我死了沒有。”趙澈搖頭苦笑。


    “氣煞我也!”荊軻聽說那趙澈是阿房的好友,又被燕國囚禁多年,英雄之氣暴漲,拍了下中間的桌子說道,“且等我幫秦王滅了燕國,替你報仇。”


    “恩怨相報何時了?不過也該有個了斷。”趙澈本想如果能逃出來,便找處地方隱居,可還有些事沒做完,至少還要去見秦王一麵,以謝他當年的救母之恩。


    幾人敘舊到深夜,嬴子夕已經靠在熊心肩上睡著了,熊心起身將他扶進了屋裏的榻上去睡,那小獅子或許也剛滿一個月大,又長期營養不良,差不多有一尺長,認人,亦步亦趨地跟了過去。


    趙澈腿傷在膝蓋處,且中毒日久,如今還能勉強走路,估計也是他命大,阿房先替他紮了銀針,隻能先看看效果,以後再行其他的治療。


    等阿房幫趙澈治完腿傷,沒想到那院子的破竹門處又進來了一個人影,嚇了她一跳,走近細看,原來是一位美人。


    此美人乃是裏正的小女兒翠兒,燕國有一習俗,就是賓客相過,以婦代宿,他們住在了裏正家的後院,來了客人,裏正沒什麽好招待的,便將自己的小女兒派了來招待客人。


    隻因這村子緊鄰燕國都城,燕丹乃一國王子,他平時好賓養勇士,而輕後宮,為了能招募到高手,不惜將自己身邊的女人都奉獻了出去,讓勇士恣其所欲,因此這習俗也被尋常百姓效仿。


    裏正看村子裏來了兩位勇士,身邊隻帶了一位女子,便特意給他女兒派了過來。


    隻因看那趙澈長的玉樹臨風,貌如冠玉,雖然有些蒼白虛弱,但一派俠義之風,裏正已經給他女兒把好關了,便以待客之禮,想成全兩人。


    “父親著我送來了些衣物、被子,還請大人收下。”翠兒大概有十四五歲,長得嫋嫋婷婷,一臉稚嫩,來到趙澈房中,敲了下門後,將被子小心放在了榻上,坐在旁邊,有些怯生生地說道。


    “多謝姑娘!”趙澈剛治完腿傷,正迷迷糊糊地盤腿坐在矮榻上打坐,聽見說話聲,見是位嬌滴滴的女娃,有些拘謹地俯身道謝,奈何那姑娘送完東西,也沒打算出去,而是又坐近了些,想要給他揉腿捶背。


    趙澈嚇了一跳,往後靠了靠說:“姑娘,天不早了,你還是早些迴去歇息吧。”


    翠兒咬著粉唇,目光晶瑩地看了他一眼說道:“父親派我過來,就是任大人差遣,迴去定會責怪我失禮的,這是我燕國的規矩。”


    這是什麽規矩?趙澈無奈地歎氣說道:“那就委屈姑娘先在那邊將就一夜,明日我再跟家父說明,我無需姑娘伺候。”


    翠兒聽他這樣說,也沒再勉強,反倒覺得他和別的男子不一樣,有一股俠義之風,便跪坐在了一旁的軟墊子上,徑自縫著她拿過來的虎皮短袍子。


    秦衝和熊心聽到動靜,都趴著門縫偷看,遺憾那九公子已經睡著,錯過了熱鬧,兩人正瞧的入神,被荊軻給一把撈了迴去說:“別湊熱鬧,快去睡覺。”


    秦衝兩人被抓了個正著,隻得跟荊軻怏怏得迴了自己的屋子。


    第二日早起,翠兒醒來時,不見趙澈的身影,倒發覺自己的肩上披著件厚厚的披風,正是她自己拿過來的那件,唇角不禁上揚,細細將那披風折疊整齊,又將房間打掃了一番,才出去幫阿房做早飯去了。


    不知不覺眾人來了也有四五日,白天,翠兒在阿房身邊幫忙拿藥,嬴子夕三人便跟隨荊軻在院中練劍,幾人結伴出去時,為當地的村民打跑了不少地痞流氓,因此在此地隱居的田光也知道了荊軻來此,時常和他練劍比武,詳談甚歡。


    田光乃燕國勇士,學識淵博,智勇雙全,曾是燕國太傅鞠武的門客,但他對燕國王室的昏庸無能不滿,便辭官隱居在燕都附近的村子。


    阿房在村子裏的名聲也越來越大,慕名看病的人很多,荊軻沒用等勇士田光把他推薦給燕丹,燕丹便先找了過來。


    馬車在路上行馳,燕丹有些不相信地問貼身侍衛:“田光說那村子裏有位疾醫叫阿房?不會是他耳聾聽錯了吧。”


    “我也打聽了,正是如田光勇士所說,那姑娘來此有幾日了,而且一位叫荊軻的俠士和她在一起,每日和人練舞比劍,還收了好幾個徒弟。”


    燕丹低眉沉思,荊軻大俠在此地他倒是不稀奇,本來半個月前,他便想請田光出山去刺殺秦王,奈何田光推脫年紀大,不肯再次出山,如今給自己推薦了位什麽荊軻。


    派人去尋,竟然聽說了阿房也在此地,難道趙國滅了,她來此投奔自己,可為什麽又不去燕都找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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