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誰會想要殺一個老實巴交的鐵匠?


    唐詩瑤實在想不通,何況她一直在龍世秋身邊,似乎從沒聽那位尹捕頭提過這件事。


    她以前最討厭的就是動腦子,但自從跟在龍世秋身邊,好像每件事都需要自己去分析,這個人最擅長的就是打啞謎。


    明明答案就在他心裏,就是不會輕易開口。


    擺什麽臭架子,你不就想讓我問你,好顯得你多厲害嘛,本姑娘就不問,憋死你!


    她開始仔細迴憶遇到尹風令後的每個細節,直到尹風令在桌上擺下六根筷子,口中念念有詞那一節,突然眼前一亮。


    鬼簫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門外。


    龍世秋衝他招了招手,道:“一起吃飯。”


    鬼簫坐下就吃,他實在是餓得不行。


    “喝點酒?”龍世秋給他倒了杯酒,鬼簫搖了搖頭。


    就在這時,響起了敲門聲。


    唐四娘帶著一陣香風走了進來,臉上卻不見了勾魂的笑容。


    龍世秋看了她一眼道:“怎麽了?”


    唐四娘瞥了一眼唐詩瑤,道:“今天巧得很,來了不少鏢局的人,不會跟你這位玉鼎鏢局的大小姐有關吧?”


    “來的都是哪些人?”


    唐四娘扭著蠻腰來到龍世秋的身邊,倚在他肩上輕聲道:“前一波來了三個,好像是遊龍幫漢口分舵的屬下,他們一直做的是湖北到湖南的水運生意,後來的五位是飛龍鏢局的石老二,他們幾個看樣子都遇到了不小的麻煩。”


    龍世秋笑道:“老板娘的眼力見長,這都能看出來。”


    唐四娘附在在的耳邊吹氣如蘭道:“他們若不是遇到了大麻煩,又怎麽會驚動九指道人親自出馬呢?”


    唐詩瑤實在受不了唐四娘在龍世秋麵前的那股子親昵模樣,心道:這女人怎麽如此不知羞恥,看那股浪勁兒一定勾搭了不少男人,真不知道他男人是怎麽忍到今天的。


    龍世秋皺著眉道:“九指道人?是當年被武當掌門龍陽子削去一指的那位袁天奇?”


    唐四娘頷首道:“看樣子他們是在等什麽人,哎,今天晚上恐怕是睡不成安穩覺了。”


    龍世秋笑道:“他們應該懂得臨江客棧的規矩,即便要與人打架,他們也不會在你這裏動手。”


    唐四娘推了推龍世秋的肩膀,嬌聲道:“我不管,你難得過來,若他們一會亂了規矩,你可要替我出頭。”說完格格一笑走了出去。


    唐詩瑤冷眼看了龍世秋一眼,道:“看來你和這老板娘的關係還真不一般。”


    龍世秋終於發現,女人吃起醋來的樣子,比起平時要迷人的多。


    但她卻忽略了一個細節,就是剛剛唐四娘口中提到關於遊龍幫來的那三個人。


    “飽了沒?”龍世秋忽然看了一眼鬼簫。


    鬼簫自己也很意外,咽下飯菜瞪大眼睛道:“還差一點。”


    龍世秋笑道:“你先吃,吃完替我去辦件事。”


    鬼簫立刻抹了抹嘴,眼睛裏放著光:“不吃了,有什麽事您盡管吩咐。”他知道,龍世秋讓他做事,實際上就已經接納了他跟在身邊。


    “你現在去碼頭,隻要看見一艘掛著黃旗的大船就立刻到大廳通知我。”


    鬼簫一拍胸脯:“你就放心吧。”說罷滿心歡喜地大步出門而去。


    唐詩瑤不解其意,龍世秋道:“杏黃旗是遊龍幫行船的標誌,剛才唐四娘提到了遊龍幫的人已在外麵,我估計他們一定在等人。”


    唐詩瑤這才恍然大悟道:“遊龍幫,對對,剛才她是提到了遊龍幫,你有什麽打算?”


    龍世秋淡淡道:“我打算借遊龍幫的快船一用,盡快與你爹匯合。”


    “好主意!”唐詩瑤拍手笑道:“還是你有辦法,那咱們現在去哪?”


    龍世秋好久沒見她笑了,一時間竟看愣了神。


    她或許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笑起來有多迷人。


    唐詩瑤第一次見他癡癡地看著自己,雙頰泛紅,輕咬朱唇低低地道:“你看什麽,難道我臉上有字。”


    龍世秋尷尬地幹咳一聲道:“我帶你去賭錢。”


    唐詩瑤的臉上當然沒有字,有字的是賭桌。


    賭局還在繼續,唐詩瑤手上拿著一錠十兩左右的銀錠,緊張地看著桌上的字。


    “押大還是押小?”她悄悄地問一旁的龍世秋。


    “隨便。”龍世秋的眼睛瞟向九指道人那兩桌,根本沒在看她。


    唐詩瑤“哼”了一聲,直接把這錠銀子放在了“小”字上。


    反正花的是你的銀子,你都不心疼,我還怕什麽。她忽然瞬間想通了。


    今晚買小著實有些點背,莊家搖動骰盅,唐詩瑤的心也隨著上下起伏。


    她從小就是個乖女兒,雖然家境殷實,卻從來不亂花一文錢。


    因為她知道,家裏的每一文都是鏢局上下在刀口上掙來的。


    不知道龍世秋的銀子是不是來得容易些?


    她沒想過賭,也不會賭,隻是龍世秋堅持要她試試,“輸贏都是我的,你怕什麽?”


    “開”莊家打開骰盅,竟然真的是小!


    唐詩瑤開心的拍手道:“贏了!”


    龍世秋鼓勵道:“繼續。”


    第二把她買的大,結果真開的是大。


    於是二十兩變成了四十。


    唐詩瑤開心得像個孩子,一伸手,又將四十兩全都壓了大。


    “三四五,大。”莊家歎著氣,將大把銀子推到唐詩瑤麵前。


    唐詩瑤自豪地捧著八十兩銀子一轉身,忽然發現龍世秋人已經不見了。不但他不見了,就連剛剛坐在角落的九指道人那幾位也沒了蹤影。


    唐詩瑤忙將手中的銀兩放在櫃台,唐四娘淺淺一笑道:“唐姑娘這麽好的手氣,怎麽不多玩幾把?”


    “他人呢?”唐詩瑤並不願意和她多說話。


    唐四娘抿嘴笑道:“呦,才這麽一會就急著要找他了?”說罷用扇子指了指門外。


    碼頭上泊著兩條大船,其中一條似乎剛剛靠岸。


    這條船足有兩層樓高,首尾各有十餘名勁裝漢子一字排開,盡皆腰挎佩刀,明火執仗。船首旗杆上一麵三角杏黃旗迎風招展。


    船首寬大的甲板中央橫著一張紅漆長桌,燈火映照下,三個人正圍在桌邊說話,其中兩人正是九指道長袁天奇和飛龍鏢局的二當家石東來。


    與二人對麵而坐的是個圓臉闊口、一臉絡腮胡的彪形大漢,此人正是遊龍幫漢口分舵舵主宋玉昆,隻聽他朗聲道:“袁道長,事起突然,宋某已經飛鴿傳書告知總舵,誓要將這件事查個水落石出。”


    一旁飛龍鏢局二當家石東來附和道:“這幾天湖北境內水陸鏢銀接連被劫,袁道長既是前輩,又與我大哥乃莫逆之交,此事您可不能坐視不管。”


    袁天奇沉吟片刻才緩緩道:“二位稍安勿躁,以貧道看來這件事好生蹊蹺啊。”


    石東來不解道:“前輩的意思是?”


    袁天奇道:“你們還記得上次洞庭湖玉鼎鏢局鏢銀被劫之事嗎?”


    宋玉昆道:“這件鳥事早已傳遍江湖,誰人不知?那玉鼎鏢局的洪老三到現在還關在咱總舵哩。”


    石東來忽然道:“道長的意思是劫咱們鏢銀的和上次劫玉鼎鏢局的是同一夥人?”


    袁天奇點頭道:“會不會上次是他們劫了玉鼎鏢局的鏢銀,故意嫁禍給遊龍幫,這才致使洪光瑞與遊龍幫發生了爭鬥?”


    宋玉昆一拍大腿道:“沒錯,當初洪老三就是憑著刻有‘遊龍’兩個字的兵器才一口咬定是遊龍幫劫了鏢銀,他那豬腦子也不想想,幹這種事誰他媽的會使做了標記的兵刃?”


    石東來一旁皺著眉道:“如果說上次對方劫鏢銀是為了嫁禍給貴幫,那這半個多月接二連三發生的事又作何解釋?據我所知,這些天來各省鏢局都發生了鏢銀被劫的案子,誰又有如此龐大的實力,能同時在全國各地作案?”


    袁天奇沉吟半晌,道:“至今為止有兩件事貧道百思不得其解。第一,放眼江湖誰有這個實力出動如此之多的高手作案?第二,為何對方隻打劫鏢銀,卻極少傷人性命?”


    “道長似乎還少說了一件事!”三人耳邊突然響起一個聲音。


    三人大驚之下眼前一道人影早已飄落船頭。


    “什麽人,竟敢在此偷聽!”宋玉昆一拍桌案,船上的部下紛紛亮出兵刃,隻待舵主一聲令下。


    “宋舵主不必激動,在下隻是前來幫忙而已。”這人邊說邊走,來到三人麵前。


    宋玉昆仔細打量了一番,喝道;“你到底是誰?來此作甚?”


    這人微微一笑道:“我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諸位剛剛聊的話題在下也很感興趣。”


    宋玉昆正待發作,九指道長袁天奇忽然舉手製止,看了一眼來人道:“朋友有話但說無妨。”


    這人嘴角一揚道:“我想請問此次遊龍幫和飛龍鏢局一共被劫了多少銀兩?”


    宋玉昆看了一眼袁天奇,沒好氣道:“五萬兩。”


    來人笑道:“你們有沒有想過,這麽多的銀子,就算是挖個坑埋了也得挖上一整天?”


    袁天奇猛然醒悟道:“對呀,貧道怎麽把這茬給忘了。”又仔細端詳了來人,忍不住問道:“閣下可否告知尊姓大名?”


    來人一斂笑容,淡淡道:“鄙姓龍,龍世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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