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至深夜,燈燭搖紅。


    蕭文聖在大堂內邊踱著步邊道:“火靈教起於西域,乃是拜火教的分支,在中原銷聲匿跡已久,近兩年不知從哪又冒了出來,其行蹤甚是詭秘,至於‘有求必應’的說法也隻不過是傳說而已,至少當初我是這麽認為的。”他走到唐天雷麵前,接道:“不過從二哥遇到的人和事來看,傳聞亦或不虛。”


    唐天龍沉吟片刻道:“以四弟之見應當如何?”


    蕭文聖目光變得異常堅定:“天亮後撒出全部人手,想盡一切辦法查出龍世秋的下落。”話音剛落,門外屋頂上突然傳來“桀桀”兩聲夜梟般的怪笑。


    大堂內兄弟幾人大吃一驚,唐天龍身形一晃,人已經飄出屋外,朗聲道:“誰?”另外三兄弟緊隨其後衝出,四下裏張望。


    屋頂上一團黑影如夜梟般悄無聲息地淩空躍下,一名身材瘦小的夜行人站定院中,嘻嘻笑道:“在下夤夜冒昧拜訪,還望幾位當家的海涵才是。”


    蕭文聖見他尖嘴猴腮,兩撇八字胡又細又長,形容極其猥瑣,不禁皺眉道:“莫非閣下是‘雲中燕’?”


    夜行人幹笑兩聲道:“蕭四哥好眼力,正是區區江某人。”唐天雷豈能不認識他?暗暗忖道:此人莫非一路尾隨我至此?


    燕無休平生最見不得藏頭露尾的人,不禁勃然大怒道:“姓江的,你三更半夜鬼鬼祟祟來此意欲何為?”擼起袖管就要動手。


    “雲中燕”江上寒連忙擺手道:“哎哎哎燕五爺,容在下說明來意再動手不遲。”


    唐天龍一擺手,衝燕無休使了個眼色道:“這裏既是鏢局,來者皆是客,江老弟深夜造訪必有要事,請屋裏說話。”


    江上寒哈哈一笑道:“素聞唐總鏢頭乃豪爽之人,今日見了果然名不虛傳,請請請!”說罷也不客氣,大搖大擺地邁步而入。


    燕無休氣不打一處來,衝唐天龍道:“大哥,你……”唐天龍伸手拍了拍他肩膀,微微搖了搖頭,燕五爺這才強忍著怒火進了屋子。


    分賓主落座,唐天龍微微一笑道:“久聞江老弟輕功過人,世所罕見,傳言果然不虛,你來了這麽許久,我兄弟四人竟毫無察覺,佩服!”


    江上寒嘿嘿一笑道:“慚愧慚愧,在下不請自來,還望幾位當家的莫要怪罪才是。”


    唐天雷冷笑道:“江老弟莫不是從三元客棧就跟著唐某吧?”


    “不錯,”江上寒也不否認:“今夜在下冒雨前來,隻是想略盡綿薄之力,幫哥哥們一個小忙而已。”


    “幫忙?”燕無休不禁失聲冷笑道:“卻不知你能幫什麽忙?”


    玉鼎鏢局五位當家的中屬蕭文聖智慮最深,他於一旁察言觀色,覺得此人先是一路跟蹤唐天雷到鏢局,後潛伏在屋頂將我弟兄四人方才在大堂內的對話一字不漏的聽了去,直至最後主動現身相見,這一切說明此人今夜前來定有緣故,決不會是偷雞摸狗那麽簡單。


    “來人,看茶!”早有人將剛沏的香茶端上,江上寒果然受寵若驚地接過,蕭文聖起身笑道:“素聞江老弟在江南一帶劫富濟貧,人稱‘俠盜’,蕭某神交已久隻恨無緣得見,想不到今夜光降寒舍,實在是我等兄弟之幸。”


    江上寒笑道:“哪裏哪裏,蕭四哥謬讚了,”說罷慢悠悠地淺嚐了一口香茗才道:“幾位當家的不是想找龍世秋麽?”唐天龍兄弟四人萬萬沒有想到他會突然冒出這句話,江上寒嘴角一揚,狡黠地眨眨眼道:“巧得很,小弟知道他在哪兒。”


    “當真?!”玉鼎鏢局四位當家的幾乎異口同聲,蕭文聖近前一步,一麵親自為他續水一麵道:“還望江老弟指點迷津。”


    江上寒故意賣個關子,長歎一聲道:“隻可惜就算我將龍世秋的下落告訴了諸位,恐怕諸位也無法將他帶出來。”


    蕭文聖恍然大悟,轉身看了一眼大哥唐天龍道:“我知道他在哪兒了。”


    江上寒撫掌笑道:“蕭四哥果真是神機妙算。”


    燕無休急得一拍桌案道:“他在哪兒?哎,你倒是說呀。”


    蕭文聖正色道:“刑部天牢。”


    “什麽?”燕無休著實吃了一驚,“天牢?怎麽可能?”


    蕭文聖歎了口氣道:“是啊,我剛才就在琢磨,他一個江湖中人,怎麽會被關在那種地方。”


    唐天雷手握拳頭輕敲著腦門,皺眉道:“那可是需要皇帝親自下令關押的地方,他若真在那,還真棘手難辦了。”


    江上寒嘴角含笑,幹脆翹起二郎腿,端起茶盅晃著腦袋輕輕吹著氣。


    蕭文聖見狀笑道:“看來此事還得仰仗江老弟出手相助了。”


    唐天龍何等聰明,見四弟蕭文聖如此說,心中早就明白了他的用意,微微一笑道:“江湖傳聞江老弟曾多次潛入皇宮內苑,來去自由視數千禦林軍於無物,今番還請老弟不吝賜教才是。”


    唐天龍所言雖有故意抬舉之意,但不得不承認,在劫牢越獄這方麵,他們四位當家的加在一起也沒有江上寒經驗老到。


    這二人連誇帶捧,令江上寒很是受用,一旁唐天雷察言觀色,順勢推波助瀾道:“江老弟,事關我三弟安危和鏢局聲譽,若能鼎力相助,此恩此情我等兄弟將銘記在心。”


    江上寒見他說得情真意切,心中大為感動,隻見他站起身來,衝四位當家的抱拳道:“承蒙四位哥哥抬舉,小弟願效犬馬之勞。”


    蕭文聖近前拉住他的手道:“太好了,願聞賢弟高見。”


    江上寒貼在他耳邊低低的聲音道:“我有一計……”蕭文聖聽罷連連點頭,暗道:幸虧有他,否則就算我智如諸葛,也斷然想不出這等下三濫的計策來。


    眾人商議已定,江上寒道:“事不宜遲,小弟先行告辭。”


    唐天龍等人送至門外,囑咐道:“一切拜托兄弟了。”


    “哥哥盡管放心,明日依計而行便是。”江上寒腳尖一點,人已如落葉般悄無聲息飄上院牆,幾個起落便消失在夜幕中。


    前腳送走“雲中燕”江上寒,後腳玉鼎鏢局上下卻開始了一夜無眠的忙碌……


    次日,午時初刻。


    天水居。


    若想在京城找到可與摘星樓相媲美的館子,非天水居莫屬。


    “呦,金爺!您可有日子沒來了。”店小二隔著一丈遠就聞到了銀子的味道。眼前這位“金爺”不是別人,正是玉鼎鏢局的總管金萬全。


    金總管今天穿了一身寶藍色長袍,一手提了隻蓋著布簾的鳥籠,一手搖著紙扇,見小二招唿,懶懶道:“小五子,瞧你說的,我這不是來了麽?”


    小二滿臉堆笑地迎上前,伸手接過鳥籠,道:“我伺候您,不知今天您幾位?”


    金萬全道:“我還有個朋友,樓上有雅座嗎?”


    “有”小五子哈著腰賠笑道:“不過您常包的那一間已經被人訂了。”


    “哦?”金萬全便登上樓梯邊問道:“這還沒到飯點,誰這麽早,讓他換一間就是了。”


    小五子麵露難色,躬身道:“金爺,您可為難小人了,這要是換了別人,我一準給您調換,可今天這位恐怕……”


    “怎麽,誰這麽大排場,還換不得了?”


    小五子四下裏瞅了瞅,附在金萬全耳邊悄聲道:“今天這位是刑部湯侍郎府上的總管,韓昭韓總管。”


    “噢”金萬全歎了口氣,道:“好吧,去他隔壁那間也就是了。”


    官大一級壓死人,刑部侍郎官居正三品,可不是鬧著玩的。


    “好嘞”小五子長舒一口氣,領著金萬全來到雅間。


    金萬全從袖中摸出兩錠銀子來,看個頭每錠至少有十五兩。


    “吃什麽你安排,餘下的賞你了。”


    “呦,謝金爺賞,您稍坐會,我這就給您奉茶。”小五子滿臉堆笑地接過銀錠,輕輕放下鳥籠,轉身下了樓。


    片刻功夫,新沏的香茗已擺在桌上。


    金萬全哪有心思喝茶,待小二出去把門關上,他快步來到臨街窗前,伸手推開一道縫,目不轉睛地盯著樓下。


    果然,過不多時一群人簇擁著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來到樓下。此人白麵無須,塌鼻梁、薄嘴唇,身材略顯臃腫,手拿一把象牙折扇,身上穿一件月牙色錦服,腰間係一根金邊玉帶,玉帶上懸一塊精雕羊脂美玉,笑起來眼睛眯成一道縫。


    樓道裏傳來小五子的聲音:“韓總管,您樓上請。”樓道裏淩亂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金萬全這才放下心來,輕輕將鳥籠放在桌子正中間,撩袍坐下不緊不慢品著茶。


    不過半盞茶的功夫,耳邊傳來敲門聲,小五子推門而入,笑道:“金爺,您的朋友到了。”


    金萬全一抬頭,就看見了“雲中燕”江上寒。


    “江老弟,快請坐。”小五子轉身退去,江上寒這才開口道:“金總管,怎麽樣了?”金萬全點了點頭。


    不多時酒菜齊備,二人均無心飲酒,金萬全低聲問道:“事情辦妥了?”


    “辦妥了。”


    隔壁不斷傳來推杯換盞、劃拳行令的聲音,金萬全五根手指在桌麵上不斷敲著,他在等。


    終於,隔壁雅座的聲音漸漸弱了,金萬全一伸手,掀開鳥籠上的布簾,衝籠子裏輕輕吹了下口哨。


    一聲清脆悅耳的鳥叫立刻在雅座內蕩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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