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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左右大臣的扶持下,劉協顫巍巍的爬進了一輛幹淨一點的馬車躲了起來,然而不時的透著薄薄的簾子,小心謹慎的,打量著行在前麵的這位自己曾經很“仰慕”的大漢宗室——比自己大不了幾年的“兄長”,除董卓救天子,定社稷,立了此等不世之功,他卻似乎興趣也不怎麽高,悶悶的一張臉,隻領著人在前麵帶路,護著自己,或者說,是押著自己迴長安去——幾年前董卓在洛陽北芒山找著自己與皇兄劉辯的情形還曆曆在目,當年年僅九歲的劉協,尚敢攔在兄長麵前,大聲質問董卓是來救駕的,還是來劫駕的。


    然而數年過去後,每日在董卓的猙獰恐嚇中,自洛陽到長安每一天的刀光血影洗禮下,劉協已不再有當年挺身而起的勇氣,隱隱的還有一絲擔心,擔心他會不會如董卓當年廢他的皇兄劉辯一樣,廢了自己,然後,一杯鳩酒賞了自己……


    隨駕的公卿大臣,或許是習慣了在強者麵前的沉默,或許是傷感於王允的死,緊緊的護衛在劉協周圍,對前麵引路的劉封,也不知是排斥,或是還在彷徨中,亦沒有人過來搭理他。


    這一路沉默著,在日黑之前,終於緩緩的迴到了燃燒中的長安城。


    趙雲率先迴報,已將董軍大隊盡行收編,還餘數百潰散者,將繼續追蹤。


    張郃隱定了長安局勢,亂兵大體平定,隻是呂布率部潰圍而出,徐晃閻行正在追擊中,龐德正在穩定長安局勢,馬超重傷,但無大礙。


    ……


    劉封有些失望,雖然他早也覺得在亂軍中能夠殺死呂布的可能性不大,然而就這麽輕飄飄的一句“潰圍而出”,還是讓他有些失望,吩咐了張郃幾句,張郃領命而去。


    “敢問劉~將軍,天色已晚,不知天子如何安置?”一個長須飄飄大臣走到劉封麵前恭恭敬敬的躬身一掬,請教問。


    這人,劉封有些眼熟,卻忘了是誰了,想了想道:“我令人為天子紮下營盤,今夜權且一渡,過了明日,再清理舊墟。”


    董卓挾持劉協離開時,長安的皇宮又一次經曆了烈火焚燒,宮內宦侍或死或逃,亡之一空,雖然餘火讓並州軍撲滅了,房舍十去其九,隻餘幾處殘垣斷壁,燒不透的死屍倒是不少,說什麽也不合適皇帝就這麽住著。


    劉封對這人也不甚客氣,畢竟,火不是他放的。


    “下官有個提議,不知當講不當講。”那大臣有些畏懼的看著劉封道。


    劉封道:“不知大人是哪位?劉封當日在洛陽,人微言輕,無人問津,似乎認得大人,卻又印象不深了。”他看眼前這人賣相不差,卻有些失於謹慎懦弱,一時怎麽也對不上號來。


    “下官伏完。”


    “原來是不其侯,劉封失敬了!”劉封謙讓一下,已在心底暗暗記下了這個人:“敢問不其侯有何主意?”


    對於這個伏完,其實也是個大大有名的人物,累世官宦,襲爵不其侯,官拜輔國將軍,他的妻子陽安公主,是漢桓帝的女兒。漢桓帝無子,這才由旁枝漢靈帝劉宏繼承帝位,伏完的女兒伏壽,也是可憐之人,貴為劉協的皇後,後來因為伏家牽連謀反之事,讓曹操著人從劉協身邊拖出去刀刃加身,所生兩個皇子也不能幸免,伏氏一門千餘口人,老弱無遺……


    “不敢!”劉封的謙讓,倒讓伏完有些不知所措,“長安雖亂,下官家中幸而未曾受火,下官鬥膽,不若請天子暫住下官家中,也可,免了這刀腥之氣……”


    說完這話,伏完有些淒惶的起來,不安的看著腳下的地麵,手心裏已是濕熱一片。


    劉封想了想,道:“此事,不其侯可先求請天子,但由天子做主!”


    “呃?是!”伏完如蒙大赦,急急的跑迴劉協身邊,向劉封稟報著。劉協心中自無不允,隻有些畏懼的看著劉封,卻不敢下決定,伏完也求救的向劉封看過來,隻等他的決定。


    劉封走到劉協麵前,躬身一禮:“陛下?”


    “皇,皇兄,不其侯說,說朕可以暫住到他家裏,你,皇兄覺得如何?”劉協目光飄移,不敢看著劉封。


    “陛下做主就是,長安已定,無論陛下擺駕何處,臣必能保陛下周全!”


    劉協長長鬆了一口氣,有些哀求的看著劉封:“那,朕,朕就去了?”


    這一次,劉協終於勇敢的看著劉封,沒有急著收迴目光。


    “臣使驍騎送陛下過去。”劉封點了點頭,看著劉協小小的臉蛋上終於放鬆了下來,細嫩的腦門上憋得滿是熱汗,不由的有些不忍,低聲道:“陛下,天行健,君子其自強不息!”


    “嗯,好,是!”劉協打著哆嗦,卻再不敢看著劉封了。


    劉封大是苦笑,揮了揮手著人送了劉協去不其侯府邸,卻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就對他說出這樣的話來,一點也不像個“權臣”應該做的。悠悠的低歎一聲,一個人對滿是灰燼的長安皇宮,取下頭盔讓發熱的大腦吹吹涼,卻是不由的一陣陣失神。


    “公子,大功告成,還有什麽不滿意的?”一串得意的笑聲打斷的劉封沉思,法正不知從哪裏冒出來,一襲長衫一塵不染,還略顯稚嫩的臉上帶著小人得意,晃悠悠的走過來。


    “大功告成,還早呢!”劉封苦笑一聲,將頭盔還戴了迴去:“許攸呢?”


    “這老小兒,滑不溜手的,長安一亂,就不知跑哪裏去了,虧我一早著人盯著他!”法正竟有些泄氣,臉上也不見那個小人得誌的歡樂,“公子,可曾捸著呂布?”


    “不曾,他的妻小倒是沒跑掉。”劉封笑了笑,看法正這副恨得牙癢癢的模樣,當初與呂布活動大概沒少受他氣吧。


    “呃?”法正眼睛一亮,隻是看著公子有些壞笑的樣子,反問道:“公子不報仇了?”


    劉封拍了拍法正肩頭:“算了,與婦孺計較,算什麽英雄!”


    “那,公子可有把握捸著呂布?”看劉封要走,法正急忙追問。


    劉封翻身上馬,望著天邊晚霞,鮮紅勝血,搖了搖頭,道:“諸事草創,你小子,幫我多想想辦法怎麽安定長安吧,至於呂布,該他死三更他活不到五更!”


    ……………


    “曹操?”劉封眉頭皺了起來,“洛陽那邊如何?”


    “曹操取占了滎陽、成皋後,再不前進,修書與主公,願助主公討伐董卓,解救天子。”賈詡臉上帶著微微笑意,將剛得到的信報與劉封解說了。


    “曹操老賊,好不要臉!”馬超大怒跳了起來,卻觸動了傷處,恨恨的又坐了迴去:“我們拚死拚活的跟董卓死戰,***他倒想來撈好處,公子,給末將五千兵,末將取他狗頭下來!”一番唿唿喝喝,馬超已頭熱汗淋漓,臉如紙白。


    劉封看著好笑,揮了揮手道:“行了,該你上陣,少不了你了,下去休息吧!”


    趙雲張郃等大將“聰明”些,沒有直攖呂布之鋒,各領任務在外,馬超笨笨的挨了呂布一頓挫,差點小命都沒了,卻隻好休息了。


    被打發走人,馬超有些不服,卻不敢違逆劉封的意思,悻悻的轉身離去。法正摸了摸額頭,看著馬超走遠了,看著賈詡笑道:“賈公,主公那邊,該有指示罷?”


    這些個條條框框,像馬超這等戰將,跟他提了也不頂事。賈詡微微一笑,道:“公子,主公大概不日就要往長安來了。”


    劉封聞言一怔,法正卻有些不明白:“主公不是將長安事宜盡付與公子了,為何還要來長安?”說罷這話,法正猛然醒覺,額上不覺爬出了熱汗,再無了方才的瀟灑自然,不安的扭頭看向外邊,夜色正蒼茫。


    賈詡卻隻是微笑,不語看著劉封。


    劉封撫了撫下馬,心底徹底的一鬆:父親大概是來收拾殘局的吧,也好,自己領兵打仗還行,算計廟堂什麽的,煩心的得很!


    想明白了此節,劉封也不在意法正的小小別樣心思,痛痛快快的吐了口氣,仿佛將著這一日來的鬱氣一吐而空似的:“文和覺得,曹操會留在洛陽,還是退迴去?袁紹袁術兄弟這麽老實,也有些出人意料了。”


    “以詡料之,公子大概是要迴晉陽了。”賈詡嗬嗬一笑,伸手與劉封斟了一杯酒,“曹操,不足為慮!”


    “哦?”劉封倒是大起興趣:“文和瞧不起曹操?”


    賈詡搖了搖頭:“豈敢,曹操文武兼資,手下謀臣良將盡得其職,可謂一時之雄,天下堪與主公匹敵者,非曹操莫屬!”


    “那又為何?”法正有些納悶,對賈詡,倒是有些不服氣的,隻是一般也不顯露出來,畢竟賈詡年已四旬,半老頭一個,智略如何且不說,年齡擺在那裏呢。


    “洛陽近在咫尺,曹操卻不敢取,非不能也,實是不敢;今長安大事底定,主公若是以天子之令召曹操入長安來,他大概還得托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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