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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公子放心,主公大軍即刻南下,王氏太原世家,闔族數千口,王叔優縱然要為劉備盡忠,怕也沒那個膽子。”看著袁譚如此不濟事,郭圖大是失望,忙賠著笑臉安慰道。


    “嗯,這樣就好。”袁譚點了點頭,這才放了下心來,對郭圖的心思渾然不覺,又有些不滿的道:“那他為何還不答應我,卻將你我晾在這裏,莫不是還要首鼠兩端?”


    “大公子放心,縱是首鼠兩端,王叔優也不敢為難於你我!”郭圖自信的一笑道,“之所以還在猶豫,不過是因為劉備與王叔優有點香火情,而且,王家是太原名門,闔族老幼盡在劉備掌中,不得萬全,王叔優自不敢輕易答應了大公子,明日圖再勸他一番,必不致誤了主公大事。”


    “劉備?劉封!”袁譚牙縫裏緩緩的擠出這兩個名字來,手把著佩劍,拳頭握得鐵緊鐵緊的,竟是恨得咬牙切齒的,“劉備遠在洛陽,劉封也隻剩了一兩口氣了,我這倒要看看,這個王叔優,還能撐得幾時!”


    郭圖冷不防打了個寒顫,他自然知道袁譚因何對劉備父子有這麽大的怨念了,下意識的陪笑一聲,精爍的雙眸裏陡然劃過一抹淫糜之色,嘿嘿笑道:“大公子放心,待破了晉陽,劉備家小,一個也逃不了,嘿嘿,劉封之妻,就是公孫瓚之女,據聞有傾國傾城之容,大公子……”


    “哈哈哈!”袁譚聞言果然轉怒為喜,暢快的大笑了起來,手抹著光潔的下巴,雙眸狠厲,爍閃不定,嘖嘖連讚,“公孫瓚的女兒,不錯,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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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王柔抹了抹額上冷汗,下意識的來往踱了兩步,舉起手來,卻見著手掌分明激顫不止,暗裏苦笑不已。別看他在郭圖袁譚麵前鎮定自若,其實心中早已煮翻了一江滾水了。


    袁紹西進,同盟破裂,天變了!


    “兄長?”正遲疑間,一個清瘦的身影推門而入,不過三十餘歲的年紀,身長八尺有餘,姿容俊秀,風儀不凡,正是王柔的弟弟王澤,字季道。王澤看著兄長難得的如此焦急模樣,不由的微微一笑,竟有幾分幸災樂禍的戲謔模樣。


    王柔不滿的瞪了弟弟一眼,這才緩了口氣,輕歎一聲,道:“你都聽見了,怎麽辦?”方才王柔與郭圖在偏廳說話的當口,其實王澤便就隱在暗角,全程旁聽了這些話。3王澤廣有智謀,族中事務,王柔無分巨細盡與他相商而定,不得他點頭,便不敢下決心。


    “兄長以為,郭圖這些話有幾分實在的?”王澤卻是不答反問道。


    “嗯?”王柔有些不解,緩步走到榻上坐了下來,遲疑的道:“袁紹的兒子都親自來了,冀州軍大舉入寇的事,難道還會有假?”


    “正是因為袁紹的兒子來了,這才裏頭才有文章!”


    王柔皺了皺眉,不滿了瞪了王澤一眼,都火燒眉毛了,你卻還這般的悠閑!


    王澤不在意的嗬嗬一笑,道:“兄長你想,若事情真如郭圖所說的那般,袁紹已取了雁門,不日就要南下西河,兵發離石城,又何必夜半叩門,急切將你叫醒?以郭圖的為人,該不是如此念舊罷?況且西河僅有這零散的幾千郡兵,你我兄弟又都不通兵事,擋得過袁紹大軍幾日?”


    “嗯。”聽了王澤的一番分析,王柔下意識的點了點頭,心中大定,隨即又搖了搖頭,道:“假不了,那雁門太守印,為兄還是認得的,而且那虎符,也是真的。”


    “兄長,你的太守印今在何處?”王澤也不理會兄長的反駁,笑而問道。


    “自然在……”王柔止住了話,遲疑的看了弟弟王澤一眼,心中隱有所覺。他已有三日未曾用印了,不過這印一直藏在秘處,知道的人廖廖無幾,更無一不是自己親近,倒也不虞有失,而弟弟王澤便是其中之一。


    “兄長,若是我取了你的大印,你幾日後才得知曉?”


    “短則一日,多則兩三日罷。”王柔毫不遲疑的道,身為太守,沒了這印信卻便什麽也不是了,如何能幾日不見的?三日,還是往長的說了。


    “若是我有心偷取,瞞你五日,十日,你能察覺嗎?”


    “若是兄弟你,五日或行,十日?”王柔自嘲的笑了笑,若是這太守大印丟了十日後才知道翻尋,自己這個太守也就當到家了!


    “能瞞得兄長五日,倒是出乎小弟意料了。不過那溫文叔卻不是個細致的人,瞞他十日,也不太為難罷!”王澤得意的大笑道。3


    “嗯?你是說,溫文叔或許還未死,至於這方雁門太守印,不過是讓身邊人偷盜出來的?”王柔眼睛一亮,卻又有些不能理解的問道。


    “不錯!溫文叔的太守印,必是讓人盜了,至於高覽投靠袁紹,當是無疑的!”王澤斷然道,轉而微微一笑,指著窗外,唿嘯風聲冽冽掃過,“如此天寒地凍的,行道上積雪沒膝,自馬邑到離石,袁譚郭圖再怎麽快馬輕身,至少也得花他五日才能到罷?兵貴神速,袁紹謀劃並州久矣,他如何肯待奪了雁門後才來勸降兄長的?依我猜測,溫文叔眼下生死還未可確定,而且就算溫文叔已遭了暗算,袁紹的大軍,非得一個月後,也不可能到得我西河,更別說兵圍晉陽了!”


    “嗯。”王柔點了點頭,認可了王澤的話,心中不由的有些傷感。太原王氏與溫氏世代交好,他與溫愈也多有接觸,雖然王澤說了溫文叔現在還不一定真就死了,不過家出內賊,連太守之印都被盜走了,溫文叔這一迴想要不死,也是難了。轉念細細一想,又搖了搖頭,道:“便是天降大雪,公子遠在朔方又身負重傷,主公陷於洛陽,見逼於董卓,別說一個月,就是兩個月,也未必能盡拔大軍迴援的!”


    這一番話卻是明白得很,王家,或許是得另謀出路了。


    王澤搖了搖頭,笑道:“依兄長以為,主公與袁本初相比,高下如何?”


    其實王澤還未曾入仕並州,不必管劉備叫“主公”的,不過劉備治理並州這幾年下來,並州日漸安定,兄長王柔為西河太守,頗見重用,外無匪盜之憂,內無饑餒之苦,王澤對劉備早已心生認同,王柔心中亦是存了同樣的心思,兄弟兩論事,心意相通,自然而然的也管劉備為主公了。


    王柔沉吟片刻,道:“主公出身寒微,幾年間積軍功累遷至一方諸侯,自主政並州以來,舉賢任能勸課農桑,興學重才撫老恤弱,使邊遠之並州得以大治,匪盜絕跡,袁紹再能,怕也不過如此罷。”


    說著這話,王柔心中的那個心思不覺便淡了下去。亂世中,用軍功開國,舉任賢能以治民,王柔兄弟熟讀史書,自然明白這意味著什麽了。


    “公子與袁譚比,如何?”王澤繼續問道。


    王柔陡然一笑,這答案不言自明。


    “此次並州覆危在即,依兄長以為,是何道理?”


    “雁門失守……”王柔定了定神,道,隨即皺著眉,“高覽追隨主公多年,一向謹慎無過,主公也待他不薄,如何說降就降了?”


    “高覽如何就降了,且不去管他。”王澤淡然一笑,雙手在火盆上烤了烤,“兄長,主公雖遠在洛陽,公子傳聞身受重傷,不過晉陽這邊卻有個關二將軍主持,鍾元常亦非庸才,天又不作美,袁紹要拿下晉陽,隻怕不易!而且,”說到這裏,王澤故意的一頓,看了自己兄長一眼,才又灑然笑道:“這等天氣,本不是大舉出兵的時機,一旦袁紹頓兵晉陽城下,師老兵疲,待主公父子分路迴援,明年開春,幽州公孫瓚揮師南下,勝負如何,還未可知!”


    “嗯。”王柔讚同的點了點頭,悠悠一歎,道:“若真如此,並州百姓可就遭災了!”


    王澤亦是有些黯然,自黃巾之亂以來,並州連年亂戰,直到劉備主政後才換得一絲生機,這一下卻又全給斷送了。苦笑著搖了搖頭不語,並州百姓遭不遭災,卻不是他管得到的。


    “依你這般說,這郭圖與袁譚,我該如何應他?西河不過幾千郡兵,你我兄弟亦不是熟知軍事的人,若袁紹真的大舉來犯,隻怕擋他不住。”收起那不該有的心神,王柔將這緊要的問題擺上了案前。


    “嗬嗬,兄長何必擋他呢!”王澤笑道。


    “以兄弟的見識,你是什麽主意?”王柔微有些不滿,微微皺了皺眉。


    “這般天寒地凍的,便是尋常人家縮在家裏,也免不得有凍死的,何況行軍打仗?”看著兄長有些不耐煩的樣子,王澤也不敢再兜圈子了,“郭圖是袁紹信重的人,袁譚是袁紹長子,袁紹如何敢使他二人輕身到西河來?竟不怕兄長綁了他二人獻與主公?”


    王柔不悅的瞪了弟弟一眼:“若是能綁了他二人,我還與你說些甚什麽事!”


    “嗬嗬,兄長且先勿惱。”王澤嗬嗬一笑,“兄長,袁紹遣他二人來,一則是料定兄長必不敢為難他二人,二來,便是示誠於兄長!如此,則更見西河郡是何等的受袁紹重視,以弟愚見,袁紹此番入冠並州,成敗如何,就在西河!”


    “嗬嗬。”王柔苦笑一聲,“兄弟言過其實了吧,為兄是何等本事你且不知?能左右得了這並州之局!”


    人貴有自知之明,王柔年屆不惑,早沒了少年人的爭強好勝,自己知道自己多少斤兩,想左右並州的局勢,自己遠還沒那個份量!這也是王柔能認同劉備的一個重要原因,並州裏最受劉備重用的田豐鍾繇,無不才能十倍於他的,劉備對這兩人信用不疑,而自己二千石便也到頂了。


    “兄長何必自謙如是。”王澤微微一笑,不禁又起了些許戲謔的心思,小胡子一撇,笑道:“你看看弟弟可是需要恭維你的人?恕小弟直言,當初主公舉你為西河太守,可不是看了你的才能!”


    “呃?”王柔差點沒給噎住,苦惱的搖了搖頭,不再與弟弟爭辯。


    王澤有些得意的輕撫著長須,嘿嘿笑道:“兄弟是太原王氏之主,若是兄長舉郡投了袁紹,我太原王氏,自然別無選擇,隻能背叛主公了。以我太原王氏在並州聲望,袁紹兵不血刃又下一郡,太原自此孤微,並州不戰自亂,主公緩有天縱之才,又如何能應對得了?到時不免北投幽燕,南走吳越罷!”


    “嗯?”說到此處,王柔不免焦急了起來,“難道我兄弟便要為主公死守西河?”


    為人臣子自當盡忠於主上,像王柔這樣的話,擺明了是先自家之私而後為主忠職,卻是有些大逆不道了。不過兩兄弟間,這等不忠主君的話,直說了倒是無妨的,而且王柔亦知弟弟並不是那迂腐之人,隻是心中所焦急的,卻是因自己身處非常之地,牽一發而動全身,一時不免慌了手腳。


    “那倒是不必。”王澤微微一笑,冷靜的道,“我料明日郭圖必然還要來催促兄長的,到時兄長隻管裝病不起,且不必理會他,西河少了兄長幾日主持,卻也亂不起來。而一旦袁紹當真舉大兵而來,我們兄弟自可南奔洛陽,就任他奪了西河去便罷,想他袁紹再怎麽勢大,也不敢為難於我太原王氏!”


    事關一族老幼生死存亡,王澤也不敢不小心應對,亦不能確信自己所料就是全是對的,若是袁紹有通天之能,如此大風雪還能大舉兵而來,他亦不敢鼓動兄長為主盡忠,到時惟有棄城而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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