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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咚咚咚咚!”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破了月夜的靜寂。


    “誰呀?”一個蒼老的聲音問道,大門依呀的一聲打開,一個白發斑斑的老仆探出身來,遲疑的看著門外的來客,“敢問公子是?”


    “老丈有禮了!”劉封上前一揖,“小子劉封,有事請見蔡先生,還請老丈代為請見。”


    “不敢,不敢。”看著劉封樣貌不俗,對自己這樣的一個下人卻如此客氣,老仆連連謙讓著避到一邊,卻還有些遲疑的道:“劉公子,已經這麽晚了,公子若有事,何不明天再來,老仆明日一早便替公子跟主人說一聲,如何?”他並不認識這一位劉公子是誰,眼見時辰已晚,便客氣的拒絕著,不過看著這位少年公子身後那鐵塔般的惡漢,老頭卻又給嚇了一跳。


    “老丈原諒則個!”劉封客氣的道,“非是小子有意相擾,隻是事情緊急,這才不得不夜半敲門,還請老丈通融通融。”


    “這樣,那請公子在此稍候,老仆去去便來。”老仆遲疑的一下,終是看著劉封謙遜有禮的麵上,不好再拒絕,應了一聲,將大門重又關上。


    蔡邕在晉陽的這處宅院並不算大,隻是簡簡單單的幾進幾出而已,蔡邕名氣雖大,終究也隻是一個窮學者,家中除了父女兩,也就一個老仆兩個侍女和幾十箱竹簡還有他的焦尾琴了。這處宅院是田豐特使人送了,雖說不大,對蔡邕來說卻已是寬綽有餘了。衛行護送蔡琰到了晉陽,自然也住進了蔡府裏,隻是他同行的還帶著二十幾個仆奴,隻這麽一來,蔡府便顯得太過狹塞了。也是衛行財大氣粗,大手一揮將邊上的幾家民宅通通買了下來,他自己住進了蔡府裏,那些仆奴就給打發到了旁邊去。


    略過片刻,大門依呀了一聲又複打開,老仆走了出來,向劉封恭身一禮,道:“主人有請,劉公子隨老仆進來。3”


    劉封道了聲謝,讓宴明在外麵稍候,隨老仆進內。轉過鏡牆,便看見不遠大廳內燈火通明的一片,想來蔡邕也還未眠。衛行一身錦秀的立於長廊外,看著劉封過來,遠遠的欠身一揖,朗聲笑道:“劉公子深夜來訪,衛行這廂有禮了!”


    蔡琰立於衛行身側,略一遲疑,也隨著也點頭致意:“蔡琰見過劉公子!”


    “衛公子、蔡小姐,劉封打擾了!”劉封微一皺眉,淡淡的應道。瞧衛行這模樣,已經公然是以蔡家的女婿自居了,隻是這人也太過小心胸了,開口第一句話顯然就是在指責自己半夜打擾,不歡迎自己了。若說以前他不知道自己“強扣”蔡邕心意那還好說,到了這會卻還這般敵視自己,讓劉封心中尤為的不舒服。


    聽出了劉封語中的冷淡,蔡琰迎了上來,向劉封溫婉的一笑道:“家父正在譜寫一個曲章,不好相擾,請劉公子隨妾身進來,先且稍待片刻。”


    “有勞蔡小姐了。”劉封略一施禮,隨在蔡琰後麵,衛行走在最後。


    穿過長廊,蔡琰腳下一緩,並沒有進內。劉封也自覺的放緩了腳步,隻見堂上蔡邕跪坐在草席上,扶案危坐,蹙眉凝視著,渾沒注意到外麵來了外人,手中長毫在帛布上劃了兩道,便又停了下來,陷入了長思中。


    劉封有些氣餒,看來蔡邕一時半會也是醒轉不過來了。蔡琰歉然的看了劉封一眼,低聲道:“家父正在沉思中,請劉公子稍候片刻,妾這便去備些酒水。”


    劉封抬起頭,月已正中,該有戌時了罷,向蔡琰歉然一揖,道:“請兩位避讓片刻!”


    衛行一怔,臉上怒色一閃而逝,不悅的道:“劉公子何必強人所難呢?先生眼下興趣正好,若是讓劉公子擾了去,怕是遺恨千古了!”


    蔡琰張了張口,猶豫的看了裏麵一眼。3劉封也不理會衛行,向蔡琰點了點頭,大踏步進了去。衛行大怒,也緊跟了進去,雖不敢聲張,卻伸手欲要強將劉封拽出來。蔡琰大愕,素手不覺伸了伸,卻不知她是要攔著誰的。


    “劉封見過蔡先生!”見蔡邕依舊渾然未覺,劉封隻好大著聲道。雖是失禮,到了這會卻也顧不得了。


    “呃啊?”蔡邕正神遊天外間,猛的大吃一驚,身子一抖手中長毫便掉了下來,重墨灑了一身,驚訝的抬起頭來,卻見了衛行正在強拽著劉封,一臉的怒色,女兒蔡琰卻隻是尷尬的立在門外。


    一時不明所以,蔡邕驚悸半晌,竟然就此定住了。蔡琰見狀大急,慌忙搶了進來,急著給蔡邕抹胸捶背,驚叫道:“父親?父親?”衛行大怒,恨恨的放了劉封。


    “嗬?不礙事。”蔡邕擦了一把冷汗,朝女兒寬慰的笑了笑,這才看清了來人原來竟是劉封,在蔡琰的攙扶下站了起來,向他嗬嗬笑道,“是承澤呀,這許久不見,想不到你竟然來了?嗬嗬,老夫還要多謝你護了我的寶貝女兒到我身邊來呢。”說著在蔡琰小手上輕輕拍了拍,示意自己無礙,臉上亦未有絲毫的不悅之色。


    “打擾了先生清修,劉封之罪!”劉封歉然向蔡邕躬身一揖,誠懇的道。


    “嗬嗬,無妨。”蔡邕抖了抖衣衫,半絲也不在意,隻是低頭看著下襟多了重重的一團黑,心內苦笑了一聲,奇道,“承澤今日來找我,可是有什麽要緊的事了?嗬嗬,我老頭子就這幾斤老骨頭,怕是幫不了你什麽的。”


    說著話,蔡邕過來拉著劉封的手,示意他到一邊高椅上坐下,他知道劉封這人可是不習慣於跪坐在地上的,否則也不會折騰出這麽多樣式的條凳長椅出來。


    雖然與蔡邕相處不長,劉封卻知他是性子極軟的一個人,威脅很容易讓他低頭,在後學晚輩卻也沒什麽架子。對蔡邕躬身一揖,劉封看了衛行與蔡琰一眼,笑道:“先生見諒,小子今日翻了幾本舊書,不經意找著了幾個字,該是上古舊籍罷,小子竟是半個也不認識的,正要向先生請教。”


    “哦?”蔡邕眼睛一亮,大起了興趣,“承澤是盧公高足,竟有什麽書能難得倒你的?老頭倒是想看看了,承澤可曾把書帶來了?”蔡邕出身貧寒,靠了就是借書苦讀的韌勁才有今日的成就,一聽說劉封手中竟是古籍殘本,便有些迫不及待了起來。


    衛行大是鬱悶,對劉封更是不滿,他還道是有什麽大事呢,原來竟是不認得幾個字!心中卻也有幾分奇怪,據他所知,這個人並不是什麽好學不倦之輩才對。


    蔡琰看了劉封一眼,會意的一笑,道:“劉公子先請寬坐,琰去備些酒水。”


    “有勞蔡小姐了。”抬眼看著蔡琰那一雙聰慧無比的幽幽深眸,劉封微微的一失神,慌忙俯下身來。


    蔡邕倒是有些奇怪了,女兒往日最是好學,怎麽今日卻要自行避開了?衛行淡然的一笑,道:“何等古籍竟能難得倒劉公子了,衛行鬥膽,也請借來一觀?”


    蔡琰正想勸著衛行一同離去,卻不得不收迴手來,看了劉封一眼,輕輕的一笑,轉身出了去。劉封嗤笑一聲,無奈的撓了撓頭:“那古籍不在我身邊,正想請先生隨我去,衛公子且稍候,一會先生迴來再教你不遲。”


    衛行一時失言,猛的醒悟了過來,知劉封是在故意支開他人,臉騰的紅了起來,向蔡邕深深一揖,轉身離去。


    蔡邕一臉的奇怪:“承澤,那書你未帶來,可是要我現在就與你一起去?”


    看著衛行遠去,劉封苦笑著搖了搖頭,道:“請先生原諒,適才小子不得已說了句謊言,隻懇請先生收兩個學生!”


    “呃?”蔡邕大是驚訝,又有些失望,奇怪的看了劉封一眼,“我已應承了使君大人在此開學,是何人有心向學,直接過來找我就是了……”說到這裏,蔡邕突然發覺事情有些蹊蹺,便收了口,疑惑的看著劉封。


    “是這樣的,今日我路過王子師大人府上,見王府正在準備舉家搬到長安去,我這便有些放心不下,請先生將王大人二子收為學生,將此二子留在並州。”


    “嗯?”蔡邕大是奇怪,“這可是子師的意思?老夫與子師也是故交,隻要子師一句話,老夫自當盡力……”


    “是我自作主張的。”劉封道。


    蔡邕一怔,這才明白些許過來,又有些不明白,疑惑的道:“依承澤的意思,是要老夫親到子師府上,勸子師的夫人將這二子留下來?”


    “是。”劉封應道,“請先生即刻就去王大人府上,將這二子帶過來,若等到了明天,怕是王府上下都要離開晉陽了。”


    略一頓,劉封又道:“這事,還請先生不要告訴任何人,便是小姐也不要與她說。”


    “嗯?老夫曉得了。”蔡邕疑惑的應著,他才學既高,天文地理經史子集無一不精,卻偏對權謀機變這一項極是不通,也不明白劉封為何要這麽隱諱,連自己最親密的女兒也不能與她說。但一想著當初劉封強行將自己扣在身邊,卻也是為了自己好,便也釋然,不再猶豫的便應了下來。


    劉封略舒了一口氣,笑道:“我已在外麵備了馬車,我們這便走吧。”


    蔡邕低頭看了眼自己染著重墨的衣襟,苦笑著搖了搖頭:“走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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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編外的話:史實中,蔡邕並不是隻有蔡琰一個女兒,早先受宦官陷害,蔡邕曾“亡命江海,遠跡吳會。往來依太山羊氏,積十二年,在吳”(《後漢書蔡邕傳》),後來的西晉名將羊祜就是他的外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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