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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衛行醒來時天已大亮,在仆人的服侍下匆匆洗漱一番,出了帳營,蔡琰卻已經早起多時了。讓佳人久候,衛行不免有些尷尬,他與蔡琰畢竟還沒到相知無間的境界,笑道:“一覺好睡,倒是起得比文姬晚了。”


    他對劉封畢竟還有些不信任,患得患失的這才一直等到天蒙蒙亮時才昏昏睡去,出得營帳時太陽已是老高了。看著蔡琰嬌媚如花,衛行心情頓時大好,不由的亦有些自責自己是不是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蔡琰微微一笑,俏皮的向衛行眨了眨眼,衛家的仆人已經拿出備好的酒食擺在隨帶的小矮幾上。不遠處,十幾個孩童正好奇的往這邊望來,眼巴巴的盯著矮幾上的吃食。


    一股溫馨的感覺湧上衛行心頭,歉然向蔡琰點了點頭,對身旁一個仆人的道:“可有看到劉公子,與我請他來一同會食。”


    那仆人麵有難色,低聲道:“劉公子昨夜帶著十幾騎離營去了,據說為討賊。”


    “討賊?”衛行微微一怔,蔡琰亦是麵帶不解之色,“他隻帶著十幾個人?”


    “是!”那名仆人肯定的道。


    衛行與蔡琰相視一眼,正在此時,遠方山腰處緩緩行來一隊輕騎,後麵跟著的,是護著幾百輛輜重車千餘鄉民,其中竟有不少傷員,身上仍還血跡未幹,精神氣卻都滿滿的,而當先一人,赫然正是劉封。


    盯著那些鄉民仔細的看了幾眼,衛行微微色變。


    劉封也看到了坐在大營前樹蔭下的衛行和蔡琰二人,點了點頭,吩咐郝通將車隊押入營中,衛行迎了上來,有些不解的道:“劉公子,你這是?”


    “打劫了幾股強盜,順便抄了他們的家底,這不,糧食就有了。3”劉封渾不在意的道。


    “強盜?”衛行皺了皺眉,這裏可是有幾百的輛車,不下三十萬斛的糧食!


    劉封也不理他,接過阿德遞來的水壺,痛痛快快的一飲而盡,他早已饑腸漉漉了。


    軍需官楊默倒吸了一口涼氣,結結巴巴的道:“公,公子,這,這裏頭,全是糧食?”


    劉封笑嗬嗬的拍了拍楊默肩頭,小樣,這就嚇著你了?向衛行笑道:“衛公子,可別忘了,你還欠我三萬斛呢!”


    衛行正驚疑不定的看著這些押車的鄉民,一個個孔武有力,舉手投足點卻無半點鄉農的樣子,不少人投向自己眼神竟還隱隱帶著輕蔑的模樣,轉過身來,雙目炯炯望著劉封,道:“家父托衛行拜候使君大人,不知劉公子能否代為引見?”


    劉封搖了搖頭:“家父已於前日返迴並州了。”


    “這,就是閣下的棄車保帥嗎?”衛行悠悠長歎,不無諷刺的道。


    劉封不禁高看了他幾眼,哈哈大笑道:“想不到衛公於小可的些許末技也心領神會,還真叫劉封有些受寵若驚了,有空,倒是想與衛公子廝殺幾番!”


    自劉封在洛陽無聊時鼓搗出象棋以來,象棋術語不經意間也隨之流露了出來,而此中文理相同,也有不少是別人總結,也跟後世的叫法大都吻合。


    蔡琰也心有所悟,看著衛行還有與劉封起頂的姿態,深有感觸的道:“這象棋是劉將軍手製,其中深淺,確是妙不可言,妾亦深陷其中不可自拔,不知將軍可否指點一二?”


    說罷便即盈盈下拜,希翼之色溢於言表。


    劉封愕然,這麽個拜師大禮,他可受不起,連忙抬手虛扶,若有深意的看了一臉緊張的衛行一眼,笑道:“蔡小姐言重了,區區三十二子,車橫馬行盡在指掌中,想來衛公子也是深諳此道,在下還是不來添亂了。3”


    衛行臉色微變,瞬息一閃而逝,也收起了心中的煩悶,笑道:“劉公子既然有心指教,擇日不如撞日,你我先廝殺兩盤如何?”


    劉封抬頭看看天色,笑道:“也好!”說罷迴頭又向楊默吩咐兩句,蔡琰早已取出一副棋盤,在幾案上擺開了,向劉封溫婉一笑:“將軍連夜奔忙未得休養,仲道可是占大便宜了。”


    衛行有些尷尬,笑道:“是衛行莽撞了,劉公子……”


    劉封罷了罷手:“劉封赳赳武夫,從來都是馬上行道邊臥的,這又算得什麽。”


    兩人坐定,拿起一隻瑪瑙棋子,劉封竟有些舍不得下手,苦笑一聲道:“一叢深色花,十戶中人賦,衛公子好大的手筆!”


    衛行已開了當中砲,聞言微微一怔,有些不悅的道:“觀棋不語,下棋也當不語!”


    蔡琰卻妙目一亮,深深的望了劉封一眼,低頭喃喃自語數遍,再望著遠遠圍觀著的幾個衣衫襤褸的孩童,默然不語。蔡邕早年受黨人之禍亡命江湖,又生性好學,家有餘錢都拿來購書買紙,日子過得甚是清寒,於寒家之苦,自然深有體會。


    劉封聳了聳肩,手中棋子卻沒放下來,笑道:“當年盧公目不斜視,衛公子何急急如是也?”說話間,自己肚子卻是“咕嚕”的一聲響,劉封不由的哈哈大笑了起來。


    他不尷尬,衛行卻大是不悅,蔡琰亦是羞紅的小臉,輕移蓮步,從另一張幾案上取來一盤吃食放於劉封跟前,柔聲道:“將軍鞍馬勞頓,可先用些?”


    劉封搖了搖頭,笑道:“謝蔡小姐美意,劉封是個粗人,還請兩位先等我片刻,我去去就來!”


    看蔡琰對著劉封的背影微愣,衛行略一猶豫,道:“這些糧食,怕是劉公子搶來的。”說罷順著蔡琰看去的方向,卻是劉封捧著一隻海碗正踞案大嚼,又自嘲的笑道:“這人,倒是能與戰士同食!”


    猛然間,卻見劉軍將士在收拾營盤,似乎有要撤走的樣子,心下又有些疑惑,隻悶悶的不知說什麽好。


    不多時,劉封去而複返,衛行也不搭話,瞬時便與劉封交複了二十餘手,竟是不發一詞,蔡琰也隻是靜靜的看著二人對局。


    此時,幾個小孩大著膽子湊了過來,眼巴巴的看著那些沒人動過了吃食,醬雞燒肉,樣式甚是誘人。劉封放下一子,局勢上正逼得衛行陣腳大亂,悠閑的四處觀望,看了幾個孩子模樣,便招了招手。


    這些孩子有幾個膽大曾在營盤裏亂轉,與劉封相熟,見了劉封招手,撒腳丫子跑了過來,吱吱喳喳的叫開了:“哥哥,你迴來了!”


    這些孩子小的也才四五歲,大一些的不過十歲模樣,眼裏哪有什麽尊卑大小的,劉封讓他們管自己叫哥哥,他們也不忌諱,就“哥哥哥哥”的叫開了。別看劉封在戰場殺人不眨眼的,對這些什麽也不懂的孩子卻是好得很,隻是那些做父母的聽了這事卻一個個都嚇得臉色大變,一再的叮呤孩子們不可失禮,卻也因此對這些軍漢們少了幾分畏懼。


    劉封在一人臉上愛憐的捏了捏,順手取過一盤醬雞放在他在手中,卻又很快的收了迴來,板著臉道:“去,洗手!”


    別看劉封作著臉,在這幾個孩子麵前卻沒有什麽殺傷力,眼瞅著有好吃了,“哦”了大叫一聲一窩蜂歡快的跑開了去。衛家那些奴仆看怪物似的看著劉封,蔡琰亦是大訝,微張著嬌嫩小口,一臉的不可思議。


    看著衛行陰沉著臉,顯是受了影響不高興了,劉封不在意的笑道:“幾盤吃食,衛公子不會這麽小氣吧?”


    衛行不悅道:“劉公子盡可取去!”說罷手中棋子重重的往角上一“啪”!


    那些孩子們已又轉了迴來,卻大都不過是在水裏沾濕了手,再往自己滿灰泥的身上蹭了蹭,分明是越洗越髒了,叫劉封大是無奈。


    看著衛行思索了半天才下了一子,劉封隨手一掛,笑道:“衛公子,別矣!”


    一步將死!


    衛行一臉的死灰,他自認棋藝高超,卻想不到在劉封麵前如此的不堪一擊。其實劉封對他也大是佩服,畢竟學棋不過兩年,還是副業,能有這般水準了,已是極難得了。像劉封自己,前世裏自幼學棋,看過的殘局名譜何止千篇,走一步看三步已經是本能了,隻要稍一用心,那就是走一步觀五步,七步,自然不是衛行能比的。更何況,衛行一心要在蔡琰麵前保持形象,眼看著劉封落子如風,幾乎是不假思索,相較於自己的絞盡腦汁更是飄逸非凡,心中不免再有些慌亂,如是水準又不知不覺中下調了好幾個層次。


    雖則敗了,衛行倒不忘了保持風度,整了整衣袖,向劉封躬身一禮,誠懇的道:“劉公子技藝非凡,衛行遠遠不及!”


    第一盤兵敗如山倒,衛行也不好意思再來一盤了。


    蔡琰此時的心思卻已不在這棋盤上了,看著正在收攏營帳了軍士,略一遲疑,道:“將軍可是要迴去了?”


    “蔡小姐果然慧目如炬!”劉封笑道:“劉封有些私事,再留在洛陽已不必要,今日便要與二位作別了。”


    衛行收起心神,瞥了那些同樣在收拾的災民一眼,淡淡的道:“劉公子如此行事,值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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