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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張既唇角有些發幹,猶豫了起來。3他來找劉封,最初也不過是不甘老死於書案前,出來碰一碰運氣罷了,並沒有設身處地的為劉封做過通盤考慮,而且他自認也不是一個識見高超的人,出身寒門更注定了他不可能有一個很開闊的交遊圈,對時局的把握便有些力不從心來。雖然心知這是決定自己今後地位的最重要一刻,卻苦無良策,不免又大是緊張了起來。


    劉封看著張既如此模樣,不由的心裏暗自解嘲,若是每個人都能隨便一指就是一條康莊大道的,這世上的天才是不是也太多了?


    “公子眼下已經是孤軍深入,斷了董卓的歸路,若是董卓大軍西向,公子些許人馬,必然難以與之抗衡,不若網開一麵,東下與袁公同路並力,如此則董卓一則戰敗氣洎,而力弱心疑,就此棄了洛陽也不無可能。”雖然沒有從劉封眼中看到失望之色,張既也暗自惱恨不已,若是自己早些做了準備,又怎麽會在這緊要關頭出窘?


    老成謀國之言!


    劉封突然腦子裏冒出這麽一句話來,不由的輕輕搖了搖頭,卻發現張既眼中有些黯然之色,便微笑著解釋道:“董卓或許會西歸,不過他這人心性奇差,自己得不到了寧可毀了也不願給別人留下,我隻怕臨走前一把火將洛陽給燒了。”


    “大漢二百年皇都——”張既一怔,不由的脫口道,末了卻又收了迴來,冷汗汵汵而下,依董卓在洛陽這幾個月來的表現看,他確實有這個膽量的。頓了頓,張既深吸了口氣,道:“公子,西涼軍兵精將銳,又占有洛陽國庫,公子能勝得他幾陣,隻要一陣落敗,則脫身乏力了。縱是董卓焚棄洛陽,依公子手中軍力,根本就不能與西歸心切的西涼軍相抗衡,當棄,則棄!”


    “混帳!豎儒竟敢妄言亂我軍心!”公孫續一聲怒喝,“唰”了拔劍出鞘,指向張既。3


    “死開!”劉封一時不察,急忙一腳踹在公孫續馬臀上,將他趕出老遠,偏頭卻見張既麵無懼色,忙歉道:“德容勿怪,這是我妻舅公孫續,右北平公孫太守愛子,一向愛頑鬧的!”


    張既其實也讓公孫續這一喝嚇了一跳,不過他也不是無膽之人,早就看出了公孫續雖然聽劉封的話,卻不是劉封的屬吏,倒也不慌,對劉封的致歉卻隻是連道不敢。


    公孫續好不容易才製住的坐馬,氣唿唿的瞪了張既一眼,不滿的道:“姐夫,你不是真想就這麽走了吧?”他在幽州時也曾數次隨公孫瓚出兵,卻一直都是個乖寶寶,難得有了個這樣獨自領兵的機會,見著劉封有退兵之意,不由大是著急了起來。


    劉封卻不理他,向張既道:“我暫以德容為隨軍參軍,待見著我父,再與德容表功,如何?”


    張既臉上一紅,眼下他哪有什麽功勞可言了,頓首道:“公子厚恩,隻是讚劃軍事,卻不是張既所能,張既怕是力有不逮。”他也是自家人知自家事,若是例律法令,施政行事,張既自是手到擒來,要他行軍布陣,卻是強人所難了。


    劉封笑了笑:“無妨,袁本初表我父為並州刺使,待迴到並州,定有德容合適的位置。”


    見著劉封臉上並無失望之色,張既心中略安,尺有所短寸有所長,他對自己短於軍事倒也不忌諱,下馬伏於地上,“蒙公子不棄,張既必當粉身碎骨,以報公子知遇之恩。”


    劉封也便下馬,將張既扶起,笑道:“德容日後切不可再如此,我父與我都不拘些許常禮。3”


    說話間,一騎飛馬奔來,在劉封麵前五步處堪堪勒韁,馬上騎士抱拳道:“公子,三十裏外發現了董軍偵騎,三將軍請公子速迴大營議事!”


    “是什麽人領的兵,多少人?”公孫續聞言不驚反喜,忙問那騎士道。


    那騎士隻是個報信的,哪知道那麽多,登時被公孫續問住了,尷尬的看向劉封。劉封略一思頓,向公孫續解釋道:“三十裏外,應該是陝縣牛輔的人馬,他是董卓的女婿。”


    公孫續大喜笑道:“好呀,姐夫,這會沒得跑了吧!”


    劉封登時氣結。


    不多時,幾人快馬奔迴軍營。剛進轅門,卻見門前赤膊吊著一個軍卒,早已麵無血色,張飛在一旁拿著鞭子還罵罵咧咧個不停。劉封認得這人是張飛的一個追隨多年的親隨,看著心有不忍,忙問道:“三叔,這人犯了什麽事?”


    張飛正打量著劉封身側向自己施禮的張既,聞言不耐煩的道:“這個小王八蛋,妹子讓人搶了,居然屁都不敢放一個,白丟了你三叔的臉!”


    劉封大愕,那軍卒猛的仰起頭來,大聲唿喊道:“將軍明鑒,不是小的不敢,隻因那人衛家的人,小的不能壞了公子大事,不得不暫時隱忍!”


    “啪!”張飛揚手又是一鞭,打得那軍卒一個哆嗦,帶起一串血肉來:“他娘的,自家妹子都護不住,還有什麽臉迴來哭訴!”


    那軍卒甚是強硬,卻是咬牙死不吭聲。


    劉封臉上一動,麵有怒色,這名軍卒追隨張飛多年,該是早年就離家出走了,而不得擾民也是劉封下的命令,在自己迴來之前他根本沒有離開軍營的機會,張飛也是無意中聽著了這件事,這才一怒之下將這人吊起來打。劉封弄清緣由,忙拉住張飛的手,勸道:“算了,三叔,他家裏可還有什麽人?”


    說著也不顧張飛什麽反應,示意旁邊的人將這軍卒放了下來。張飛也不阻攔,啐了那軍卒一口,豹眼環瞪,恨恨的道:“人早幾年就死光了,就剩了這個廢物!”


    那軍卒被放了下來,撲在地上雙手抓泥,直挺著腰低著頭卻不說話。兩旁軍卒也俱是麵有怒色,隻不敢在張飛麵前多話,偷眼看著劉封。劉封扯過一把戰刀,扔到那人腳下,冷冷的道:“有恩報恩,有仇報仇,明日的這個時候,你若不能將仇人的頭拿迴來,就不用迴來了!”


    那軍卒猛的抬起頭來,雙目通紅:“公子大恩,小的必不辱命!”


    說罷拿起手中戰刀,任著身上鮮血淋漓,再不發一詞,昂首向營外走去。


    “喀喳!”張飛一拳將一根木柱擊斷,怒道:“他娘的世家豪門,欺人太甚!”


    “姐夫,我帶幾個人扮個馬賊,將那一家子——”公孫續兩眼一橫,掌刀做了個下切的動作,這小子年紀雖小,殺人放火的事可沒少幹。


    劉封卻隻搖了搖頭,這樣的事無處不在,哪是自己管得過來了。再想起昨日衛家兄弟對自己的態度,更讓他心頭好一陣的窩火,比起這個時代動不動就拿殺人放火的世家豪門,解放前的那些地主老財個個都是菩薩佛爺了。


    …………


    “某若是董卓,必不饒你——”衛進雙目微闔,眼袋枯皮微微抖動,細細念叨著這一句話。衛固恭謹的侍立在一旁,兩隻眼睛略有些焦躁,靜候老父發落,本來他一迴來就想進來通報衛進劉封的態度,隻是衛進卻隻說道身子乏了,把他晾在了外麵並不理會。


    許久,衛進掃了眼長子,眼中微有失望之色:“劉封小兒,也太狂妄了些!”


    “劉封此人親親惡惡,當年在洛陽時就與何大將軍不合,與跟本初勢成水火,卻能為盧子幹與董卓交惡……”看著老父並不怎麽在意,衛固輕輕一歎,收口不再往下說了。


    “關東聯軍,還是袁家人說了算!”衛進淡淡的道,對長子的心思很不以為然,盡管他最滿意的還是長子的這種謹慎,也隻有這樣才能夠將整個家族交給他。


    衛家與袁家有親,衛固算起來與袁紹正是一輩人,兩人關係甚好。若非如此,以衛家上萬家奴,根本不必給董卓提供軍資。


    “父親,劉備父子是宗親,驍勇善戰,甚得士心……”看著老父眼中神色,衛固咬了咬牙:“兒以為依劉封這句話的意思,若是他將來有一日能得上位,必不能見容我衛家!”


    “依的意思辦吧。”衛進揮了揮手,再複閉目養神了起來。不怕一萬,隻怕萬一,世家豪門能夠屹立百年不倒,靠了就是那份謹慎,不能放任任一個潛在的敵人坐大,不能結惡任一個可能坐大的英雄。


    “是。”衛固暗鬆了一口氣,能得到這份承諾,於他願已足了。


    “仲道還想去洛陽?”衛進突的又開口道。


    衛固略一猶豫,謹慎的道:“我會看著他的。”


    衛進點了點頭,不再說話了。


    窗口,映起一道黑影。


    “報主人,大公子,三十裏外發現董軍。”影子淡淡的道,聲音裏不存一絲感情,衛家兩代家主在屋裏說事,也隻有衛家的私密影子才可以靠近說話,其他人,就算是天塌下來了,也隻能等主人出來了才可以向主人稟報。


    衛進眼皮抬都不抬一下,他知道就這麽點小事影子是不會來打斷自己的,衛固亦是眉頭微皺。


    “劉封軍中有一個軍卒與衛德有仇,劉封準他來尋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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