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嵐一頓。


    “那又如何?”


    尤乾陵說:“誰在她麵前對她來說都一樣。你對她善意點,她就接受你了,和你身份無關。”


    陳嵐:“……還有這樣的人啊。”


    閆欣看著有些魂不守舍地走迴去了,又悄悄問尤乾陵:“她怎麽了?”


    尤乾陵笑著說:“她的弱點被你拿捏了。”


    閆欣正要爭辯她什麽都沒做,整個場子忽然安靜了下來。門口傳來一道刻意揚高的清朗之聲。


    她當即轉眼過去,就見一個身穿紅衣官服的白麵中年男子帶著滿麵春風地踏步進來。


    正是閆欣從未謀麵過的周知堯。


    周知堯是個天生帶笑的麵相,眉目似乎一貫彎著,渾身一團和氣,照麵就讓人先生好感。


    他甫一登場,周圍的人都開始一一朝他招唿。周知堯短暫應聲後,先遠遠向太子朱簡行禮,“殿下。觀殿下神韻昂藏,看來此次守祭當是萬無一失,我等大安。”


    隨後他禮數周正地挨個朝堂內宴席上幾位要進天機閣內守祭的達官顯貴後人們含笑拱手。


    “各位侯爺世子們都是我大魏的頂梁之柱,這是祭天台建成了後,最精貴的守祭陣容了吧。”


    他側頭和隨他一起進來的雲長青說道。


    雲長青明顯不大讚同他說的,但又不好在這麽多人麵前下這位周大人的麵子,隻悶聲含糊地點頭,說:“都是為大魏做出過實績的後起之秀,望今年守祭能有所收獲。”


    前麵一堆屁話朱簡一個字沒聽進去,在雲長青說出收獲二字時轉了身。


    “收獲?”


    雲長青往周知堯那兒看,說:“我們商談此次守祭相關事宜時,殿下和郡王爺恰好在操辦長公主的大祭當中,還不清楚今年守祭多了一項事宜。”


    平南郡王毫不客氣地說:“早前不是招我們進宮過一次?那時怎麽不說。”


    周知堯是最習慣對付平南郡王壞脾氣的人,當仁不讓地接了話鋒道:“那時候還未確定下來,而且此事和郡爺無關,郡爺隻陪祭,不必為此事操心。”


    朱簡皺眉,問:“直說,到底何事。”


    周知堯走到朱簡跟前五步之外停住,轉身往周圍看了一圈,輕咳了一聲說:“此次讓各位帶人進天機閣,除了為葬在天機閣底的英靈們守祭之外,還要尋一件東西。”


    “說起這件東西來,讓聖上想起來這件事的還是我們郡王爺。聖上將此事托付給微臣時,提說了好幾次,當年的事情一直沒讓盡心盡力去查,屬實是他作為長者的錯。”


    “現在國泰民安,已無三年前那般天災人禍頻發,許多擱置的事也該提上日程。”


    朱簡聽了一耳朵的冠冕堂皇,眉頭皺了起來。


    “所以,是何事?”


    周知堯道:“殿下的生辰宴上那具偃偶,令人記憶猶新。而恰好當年在天機閣底,存有七具偃偶。那偃偶通人性似人形,是依據當年參與祭天台重要工程的幾位工匠而做。”


    “而造此偃偶者,正是前代工部尚書閆懷瑾。”


    通人性似人形這幾個字震驚了場上的所有人,而後這個消失三年的名字更是讓人心驚膽戰。


    有人已經開始竊竊私語。


    “難怪天機閣危機重重,聽說那閆懷瑾畏罪身亡在穹鼎內,那偃偶怕是他開起來報複世人的。”


    “那裏頭不是太危險了?”


    朱簡卻是淡漠道:“早年皇姑姑還在時就在公主府中見過這種偃偶,並不是什麽稀奇事吧。”


    他嗤笑道:“不過就是消失了三年而已,就這麽讓人意外?”


    周知堯道:“殿下見多識廣。但這偃偶和您見過的不同,生辰宴上的那一具人偶即使我等不曾近距離見過,但實質上也和那些偃偶相差甚遠。


    “那偃偶,和活人無異。且就在天機閣底遊蕩。”


    “他們極其兇殘,曾有祭天台巡衛遇上了,瞬間斃命,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的說法即是因此而來。”


    尤乾陵詫異問道:“也就是說,你們見過那偃偶?”


    周知堯笑說:“慚愧,隻是驚鴻一瞥。”


    朱簡若有所思:“往年守祭出現傷亡便是因為他們?”


    周知堯卻否定了。


    “那倒不是。隻是擅闖了天機閣內的機關而已。”


    朱簡皺眉:“那你們如何確定你們口中說的偃偶就在天機閣內?”


    周知堯轉向雲長青,道:“雲大人是最後見過那偃偶的人。”


    雲長青將落在不遠處坐著有一口沒一口卻沒有停下來吃東西的閆欣身上的視線收了迴來,應聲道:“哦,有件事並不為世人所知,這座祭天台的創建者,前代工部尚書閆懷瑾真實身份正是一代偃術大家。江湖上可能並不知曉這位偃術大家的真實身份,但對他聞名遐邇的偃術應當清楚。”


    “建造祭天台的工匠,大多是應他之邀請而來的身負絕技的工匠。若非他的名望,誰能請得來像熊致那種脾性古怪的工匠。”


    “可惜,卻也因他而葬身於天機閣底。”


    提到死在天機閣底的那些工匠,不少人露出了惋惜的神色。


    朱簡聽到這個人的姓時顯露出了疑色。


    尤乾陵不等他轉頭,便道:“隻是可惜,這位前代工部尚書因祭天台的貪腐案身死在天穹鼎內。其家裏人後也被發現自盡於家中,一個活口都沒留。”


    他說完,看向雲長青。


    “雲大人該不會想說,要我們這些對偃術一竅不通的人去破這已經斷絕的技藝吧。”


    雲長青深吸了口氣,目光轉向此時位於尤乾陵身後的閆欣,說:“尤府的表小姐,應當略通一二吧。”


    齊刷刷的視線又將閆欣吃飯的動作逼停了。


    她下意識皺眉。


    尤乾陵迴頭看她,問:“不是吃飽了嗎?”


    閆欣沉著臉,說:“都盯著我看怎麽吃?”


    尤乾陵立刻迴頭。


    “她連個飯都吃不利索,還通偃術?你還不如問問我們太子殿下。”


    朱簡給他生生扣了一頂帽子,便應聲甩鍋道:“承蒙臨淵哥哥看得起。要說偃偶相關的知識,誰有咱們雲大人懂的多?”


    雲長青道:“見得多未必知道的多。雲某言盡於此,接下來的七天全看各位了。”


    閆欣趁著所有人都轉迴去了又塞了自己兩口,努力咽下去之後,趁著雲長青要走之前,忽然開口喊住了人。


    “雲大人稍等。”


    雲長青詫異迴頭。


    閆欣起身,拍平了身上坐皺的地方,站直筆直麵朝他,問道:“我有幾個問題。”


    雲長青略微遲疑,但馬上迴身站定,問:“但問無妨。”


    閆欣道:“既然您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前斷定我通曉偃術,那我也迴答您,我確實通偃術。而且我想在座的各位,哪怕知道偃偶,也未必有我知道的多。”


    雲長青微笑道:“既然表小姐承認了……”


    閆欣道:“那我要求進入天機閣內之後,所有人都聽我的,不過分吧?”


    周圍的人紛紛變了臉色,尤其是簡雲兩家,麵相更是精彩。


    雲長青一愣,若有所思地看著閆欣。


    周知堯這時候上來說:“術業有專攻,為了確保能所有人平安無事過完這七天,這要求合情合理。”


    閆欣:“那麽第二個問題,你們想要我們找偃偶,還是馴服他們?”


    雲長青道:“找到為先,當然能馴服是最好。”


    閆欣點頭:“那就好。那我也說實話,能見到的時候保住性命已經是天大的運氣,馴服不可能,死心吧。”


    雲長青:“話不能這麽說……”


    閆欣道:“那您來?”


    雲長青:“……”


    閆欣接著說:“最後一個問題。我會偃術不代表我就是什麽身份,我不想因為我救了你們而給我自己添麻煩。”


    尤乾陵隨後便道:“管好你們的嘴,亂嚼舌根的人,本王不介意幫哪位動個手。”


    雲長青沉了好一會氣,半晌後笑了下,說:“表小姐口氣好生狂,不過這句都聽你的,我們都沒法保證。畢竟這次來的……都不是一般人家的麟兒。”


    閆欣確實也不介意他們聽不聽自己,說這番話不過引點注意力到自己身上。


    畢竟她和尤乾陵當好了靶子,才能讓某些東西混進天機閣內。


    周知堯早前進來的時候也沒特別關注到這位麵生的尤府表小姐,這會卻也不由自主地將注意力放在她身上,他安撫雲長青道:“後生可畏啊。難怪這次聖上都鬆口了。”


    他含笑地看著尤乾陵和閆欣,道:“郡王爺身子骨嬌貴,吃穿用度我等已經和尤副指揮使一起安排妥當。隻是我們隻能送至門口,進入之前還望好生看一眼。”


    吃穿用度,閆欣根本不擔心。


    哪怕什麽都不給,她也有辦法拿到。


    隻要順利將她的偃偶帶進天機閣內。


    晚宴用畢,周知堯仔細吩咐簡秋英將來山莊的所有人都安排歇下,準備第二日清早再入祭天台。


    尤靈蘊特地留下來,給尤乾陵安排好了之後,吩咐說:“明日開始凡事要你自行解決了。”


    尤乾陵嗯了聲,說:“外麵的事要靠您看著點了。尤其是公主府那邊,聖上撤了人之後,我們得看緊些。實在不行就讓元碩帶人過去。”


    說來說去他還是不放心別人。


    尤靈蘊歎氣道:“你這操心的性子可太像你娘了。”


    尤乾陵立刻閉嘴了。


    門外傳來了閆欣的聲音。


    “郡爺,睡了嗎?我有些事想同您商量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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