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欣看著哭成淚人兒的鄒氏,慘兮兮地抱著自己說:“我病了。青哥不要我了。”


    看上去像個委屈了隻知道尋爹娘的三歲孩童,她仔細地看鄒氏縮成一團的模樣,以及不受控製抖成篩子的手。


    瞿寅說鄒氏的病也不是什麽不能說的秘密。可為何珠兒要攔。


    瞿青之所以將自己和她安置在這深宅中,不讓瞿家人來接觸,都是因為她的病嗎?可看她這病也不是尋常病痛,關著養也養不好啊。


    還有昨晚上,她見到的鄒氏人雖虛弱,可目色清明,明明很正常。


    珠兒衝進來,一把將她推開,怒目瞪視閆欣。


    “你是何人,怎麽能隨便跑進來。”


    閆欣盯著鄒氏,問:“你得了什麽病?”


    鄒氏抓著珠兒,眼睛卻看著閆欣。


    “我沒病。真的有人要殺我,從祭天台來的。他們要搶我家的宅子,我爹娘說過這裏是我最後的家誰都不能搶走它。”


    閆欣問:“這宅子裏有什麽?”


    鄒氏縮在珠兒懷裏。


    “有保護我的東西。”


    管家站在屋外,不敢進,卻也好奇地張望。瞿寅一把將他推開,說:“看什麽看,少夫人的閨房,也是你能看的?”


    管家:“我……”這不是賊喊捉賊嘛,方才是哪個跟人家侍女拉拉扯扯的!


    閆欣從裏麵走出來,腦子生出許多古怪的念頭。


    鄒氏不是戶部官員家的千金小姐嗎?為何會需要一個宅子來保護自己。


    她生的到底是什麽病,為何一晚的時間就嚴重到這個地步。


    瞿家兩代人的死和這個宅子之間到底有何關係。


    瞿寅見她出來了,跟在她身後,迴頭朝裏麵的珠兒說:“嫂子,有什麽短的缺的都和管家說,他要是不肯給你們辦,朝我告狀,少爺我替你們治他!”


    倒是半點都不記恨方才珠兒對他的謾罵。


    管家有苦難言:“哎,我沒……”


    閆欣神遊天外地出了院子,靠著本能往前走。


    瞿寅看著她緩緩地朝大門口走,前方赫然衝出幾個錦衣衛,站在大門口等他們撞過去。他連忙拽了閆欣一把,提醒說:“哎,不能往前走了。”


    閆欣愣神的哦了聲,自動轉了身,往前廳走去。


    元碩聽到門口的動靜,自動消了音。看著瞿寅母雞護小雞似的跟著女店主進門,笑道:“這又是怎麽了?”


    閆欣乍然聽到了元碩的聲音,迴神才發現自己走迴來了。


    她一抬眼,正好對上尤乾陵冰冰涼涼的視線,便快步走過去,彎腰問:“郡爺,我有些不明白的地方,能問您嗎?”


    尤乾陵:“說,本王看心情迴不迴你。”


    閆欣自動忽略了後麵那句話,正要開口。尤乾陵忽然伸手按住她,側頭和元碩說:“你帶著二少爺迴中堂去。家裏在辦大事,他不在那怎麽行。”


    元碩意會,立刻走下去將胡亂撲騰不肯走的瞿寅拖出了前廳。


    尤乾陵敲敲對麵,示意她坐過去。


    閆欣屁股還沒挨到椅子,就開了口。


    “這宅子的來曆,錦衣衛一定早就盤查過。”


    尤乾陵垂著眉眼,神色不變。


    “方才我去見了鄒氏,她病得極重。”


    尤乾陵嗯了聲。


    “昨夜醫士給她診脈,是心症。”


    閆欣繼續說:“怕是不止心症。我問鄒氏她得的是什麽病,她說有人要殺她,從祭天台來的。這不就是當初瞿青的癔症?”


    尤乾陵眉輕輕攏了起來,麵目籠罩上了一層躁動之色。


    “你想說什麽?”


    閆欣道:“我想知道這個鄒氏的身份以及這個宅子的來曆。瞿青為何要查祭天台。”


    尤乾陵道:“對破案有用處嗎?”


    “我不知道,”閆欣道,“但這點很關鍵。”


    尤乾陵提了口氣,說:“我提醒過你好幾次了,跟祭天台有關的東西,尋常人不能隨意去碰觸,除非你不要命了。”


    閆欣苦惱地說:“您本來就打算把我送去詔獄。這跟要命也差不離了吧。”


    再說她要做的事,哪件不要命。


    尤乾陵給她逗笑了,說:“頂嘴是吧。”


    閆欣:“實話。”


    尤乾陵:“這宅子是戶部鄒大人兩年前買的,給她女兒添置的嫁妝。他這個小女兒一向體弱多病,有不治之症,瞿家雖是商戶,但瞿青入了仕,雖出身不好,和不足的女兒還算相配。”


    “至於兩年前這是誰家住的……”


    尤乾陵低聲道:“錦衣衛正在盤查戶部鄒大人。”


    閆欣原本覺得鄒氏的出身有問題,極有可能摻了假。但現在聽到尤乾陵一五一十的將鄒氏的出身說出來了,又幾乎就否定了她的想法。


    “可是不對啊……”她喃喃道,“鄒氏明明說這是她爹娘留給她的,保護她的東西。她看上去對這個宅子有極重的感情,不像是兩年前父母買給自己的嫁妝。”


    尤乾陵尋思片刻。


    “本王說的全是證實過的真話。你昨夜不是推出來殺老員外的兇手和瞿青差不多身形的男人嗎?”


    “兇手對宅子十分熟悉,殺人行動安排之縝密,不可能是神智不清之人,真是如此,鄒氏本人可排除在外。”


    閆欣眨眼道:“隻是她病得太巧了。原本是要所有瞿家相關之人全部盤查,她剛好避開了。”


    尤乾陵低笑了聲。


    “但她病得實實在在,沒有一絲半點摻假。”


    “病了不代表殺不了人。”閆欣:“我還是覺得哪裏不對,這宅子也不大啊。一個大男人,怎麽蹤影全無。”


    倘若兇手真有這通天的本事,又何須用那麽麻煩的手段殺瞿家父子。


    尤乾陵道:“別拐彎抹角罵錦衣衛辦不好事,這宅子本來就不是我們的地盤。我們可以保證的隻有一隻蒼蠅都飛不出去。”


    “能把管家帶過來問話嗎?”閆欣問,“這宅子最熟悉之人非他莫屬了吧。”


    尤乾陵抬眼看她,吩咐了守在門口的錦衣衛去帶人,隨後問她。


    “你要問什麽。”


    “兇手非常需要外物掩蓋,找到東西,人也不遠了。”閆欣本能說:“宅子裏知道最多的人就是管家,我想自己問。”


    “我錦衣衛拿人問案,跟你一個偃偶店女店主何幹,不想問就給我滾。”尤乾陵莫名咄咄逼人道,“你不說本王也要拿管家問話。”


    閆欣:“……我就是想問問關於這個宅子的事。”


    “比如?”尤乾陵追問。


    閆欣吐了口氣。


    “就問他這宅子裏有沒有見過類似出自祭天台隨葬品相關的東西,假的也沒關係。”


    尤乾陵頷首。


    “你是在懷疑這個宅子之所以讓老員外即使賣了自己的親兒子也要拿到手的原因,就是宅子裏藏了這些東西?”


    閆欣思索道:“不是。不管隨葬品還是衣物,東西是死的,不會自己長腳到處跑,找起來容易。”


    尤乾陵:“……好。”


    他命人去帶人,閆欣陷入沉思。


    腦子裏一閃而過尤乾陵那句排除鄒氏嫌疑的話。


    假如鄒氏排除了,貫穿兩起案件的嫌疑人都沒有符合的人選了。


    甚至所有瞿家人都不可能,幾個人拚拚湊湊還差不多。


    —————


    沒一會,管家便被帶進來了。


    他一向怕事,縮頭縮腦地進來,撲通一聲跪得幹脆利落。


    “王爺,小的真的沒殺人。老員外和青少爺對我有恩,我再不是人也不能對恩人下手啊!”


    尤乾陵點頭。


    “嗯,諒你也沒這個膽子。至多也就是個幫兇的料。”


    管家一開口就被扣了個幫兇的大鍋。


    “幫兇也不能啊!”


    尤乾陵張口就來。


    “這宅子藏了老員外都想要的寶,現在宅子的主人死的死,瘋的瘋,不正好給你下手嗎?”


    “動機明確。這裏沒誰比你更熟悉宅子,對宅子裏的人情況也了若指掌。老員外最後見到的人還是你,管家啊你嫌疑最大。”


    閆欣覺得這番話太耳熟了。


    仔細一品,發現這不就是當初管家扣她是兇手帽子的說辭?


    管家給他這番話嚇軟了腿,撲通跪地。


    尤乾陵話鋒忽然一轉。


    “不過本王還有些疑問未解,倘若你答得上來,可以證明你與命案無關,倒是可脫罪。”


    管家伏地道:“王爺您盡管問,小的必定知無不言!”


    閆欣忍不住側目看尤乾陵。


    平南郡王不說話像尊下凡神仙,一開口殺人誅心。


    管家這種胡亂栽贓的人根本及不上人家的腳後跟。


    難怪他非要自己問。


    她下意識站得板正,準備閉嘴黑聽。


    尤乾陵緩聲道:“這宅子是兩年前戶部鄒大人采買了送給小女兒出嫁的嫁妝對吧。”


    管家一個勁點頭。


    “對對,兩年前親家老爺還親自帶我們進來看過。小的還清楚記得他跟少爺說,這兒離祭天台近,日後進出方便。”


    尤乾陵破天荒接了話茬。


    “確實夠近,我的人一天能來迴走兩趟。那木頭昨夜送去那邊了,說不是從他們那出來的。”


    “所以,那截木頭和祭天台無關,隻是贗品。”


    閆欣:“……”他剛才怎麽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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