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貫錢,夠你賺了。”


    那攤主若有所思看了一眼麵前幾人,接過虎骨,粗糙包上一層油紙。


    初九戳戳葉璧安小臂。


    葉璧安正待迴答。


    就見初九少年音清朗喊了句。


    “哥,給錢吧。”


    葉璧安明明很想發火,給個毛,沒錢,而且一會他總覺得那個怪老頭可能獅子大開口,他現在哪裏敢花錢!


    何況他要是遵守規矩,還得做個買家,若是怪老頭不賣東西,他說不定還得買點其他的,他都想好了。


    反正買些市麵上不流通的,對他有用的小玩意就行。


    現在鍾初九居然讓他買塊破骨頭,還滂臭!


    買個蛋買!


    但。


    鍾初九那聲哥,讓他無比受用,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掏完錢袋子了。


    而鍾初九也極其自然笑眯眯將那細繩綁好的虎骨遞給他,他順手就接到手裏了。


    那東西依然滂臭,而且以他為中心散發....


    葉璧安“....”他想拿這虎骨敲死鍾初九!


    卻見他買了虎骨後,便是頭也不迴跟上謝珩與阮景盛。


    葉璧安即便是想說啥,但現在他也不好說啥。


    隻得皺眉拎著鍾初九買的破骨頭,跟上他的腳步。


    謝珩沒有阻止,葉璧安覺得自己嘴巴癢癢,但還是沒有開口,畢竟,那一聲哥,他也確實爽到了。


    看著近在咫尺依然是破得差點看不出店名的“富貴藥鋪”,阮景盛帶頭就走了進去。


    穿著黑袍的店主依然坐在櫃台裏頭也不抬。


    專心致誌盯著手裏的骷髏頭看。


    阮景盛熟稔開口。


    “叔,忘魂草還在嗎,喲,還在呢,要不我加點,半錠銀子,賣我唄。”


    老者抬頭。


    淡淡瞥了他一眼。


    “不賣。”


    阮景盛非常不理解開口。


    “喂喂喂,上次我給你二十文也就算了,這半錠銀絕對夠了,這玩意雖然珍貴,但也不是那麽好賣的,半錠銀,不虧你吧?”


    葉璧安開始思索,半錠銀,阮景盛哪來的錢?


    鍾初九迴想起在張記打鐵鋪時,阮景盛出手給的,應是他鬥雞來的收入,那現在給的,便是他賣雞的收入了?


    心裏的疑惑得到解決,初九覺得順暢多了。


    她好奇心是比一般人重,有問題,怎麽也想知曉那個答案。


    卻見老者淡定開口。


    “心情不好,不想賣。”


    那任性的模樣,與那破舊的門頭“富貴藥鋪”形成了鮮明對比。


    阮景盛難得被哽住,你丫的開店開黑市,不為銀子你為了啥?你究竟是為了啥?


    還不等謝珩說什麽,事實上,他一句話還沒說。


    卻見初九從容不迫走到櫃台前麵,伸手。


    那老頭見有人伸手,難得露出些疑惑表情。


    抬頭剛好對上少年漆黑的眼。


    竟是覺得有些熟悉,但又不清楚究竟哪裏熟悉...


    “給我看看。”


    初九伸出的手上下動了動,竟是催促店主老頭把手上的骷髏頭遞給他。


    老者冷笑一聲。


    “你就是他昨日所說,要帶個人來看的那個人?”


    初九咂嘴。


    “看不看?”


    “你抱著看了幾十年了,也沒看出個什麽名堂來,難道你還沒看夠啊?”


    “那行,那不看了。”


    說著,初九就準備收迴手。


    葉璧安拎著虎骨,一個頭兩個大,一個鼻兩個臭。


    完了,鍾初九瘋了,大人都跟他說了,這人是知曉觀音香線索的重要人物。


    連大人對其說話都是小心斟酌著,一向慫包樣的鍾初九,走在黑市裏,他怎麽越聽越硬氣???


    不像是他求人,反而是老者求他的樣子。


    但古怪的就是。


    偏偏鍾初九這個態度,那老者還在鍾初九縮手前,將手裏的骷髏遞給了鍾初九。


    老者垂頭,發現這人手上,還戴著一副薄薄的羊腸製的手套。


    他眼眸驚疑間想起了誰。


    又隨即搖頭。


    初九再次撇嘴,一臉嫌棄開口。


    “大爺,你把這頭骨都要盤發光了,雖說看得出來你有維護,但骨頭上的線索本就難提取,你這不是給我增加難度嗎?”


    阮景盛“....”他來這店鋪也算是個熟人了,都從來沒有這麽囂張跟這怪老頭說過話。


    鍾初九莫不是不想破案,來這給季然壞事的?


    葉璧安同樣是這樣想的,但不同的是,他下意識因為前兩個案子,想要相信鍾初九,不是那種會拿案件線索開玩笑的人。


    謝珩薄唇微抿,安安靜靜站在旁邊,一言不發。


    但那黑眸時不時劃過二人臉龐,似乎不想錯過二人身上任何一處細節。


    老者聽鍾初九這麽說。


    不由皺眉。


    “你意思是,我這日夜摸著,反而將其線索弄沒了,你這人,不會是故意找茬吧?”


    初九不搭話。


    她拿起頭骨往櫃台裏走,走到老者身邊,見隻有一個座位。


    於是很不客氣對他說道。


    “你起來。”


    這態度,老者有些怔,反而想看這人究竟想幹什麽。


    阮景盛和葉璧安互相看了對方一眼。


    三個男人就那樣默默站在櫃台前,看著櫃台裏正在發生的事。


    這場景...太奇怪...太奇怪了...


    那老者竟然真的站起來,而初九一屁股就坐下了。


    還算小心放好了骷髏頭,又將胸上一顆扣子解開,發現鍾初九脖子上還掛著打結的包袱前段。


    他解開打結處,淡定從衣袖中將包袱取下來。


    “....”這什麽構造?


    葉璧安已經不知道從何開始吐槽了...


    老者目光微亮,見到那包裹之下的柳木匣,輕聲開口。


    “你是仵作?”


    老者看一眼謝珩。


    謝珩淡然開口。


    “安,去門口。”


    葉璧安也一瞬就明白了意思,他們來這黑市,不能被所謂的監督者發現,藥鋪裏進了個仵作。


    還拿著個骷髏頭查驗...


    初九頭也沒抬。


    “是,我不是仵作,還拎著個匣子到處晃,晃你這破店來,我沒事做,哪裏是仵作。”


    這說話的口吻。


    愣是把向來脾氣怪的老者說得不知道自己脾氣朝哪發泄。


    他定定看著氈帽上沿,現在他的角度,看不清這人的樣貌和表情。


    阮景盛默默將張大的嘴合上。


    鍾初九能把這老頭懟到這種程度,也是個牛人了。


    他插科打諢,軟的硬的都對老頭使了一遍。


    人家連從櫃台裏挪窩都不肯,那是不帶搭理的...態度稍微好點,阮景盛都不知道付出了多少努力。


    怎麽他看不上的鍾初九到了這,跟迴自家鋪子一樣,甚至直接把主人從座位上趕走。


    自己一屁股坐了上去...


    詭異。


    太詭異了...


    比這老頭拿個骷髏頭坐這店裏,性情古怪,還要詭異...


    “你這小子。”


    老者眼眸深沉,語氣也冰涼了些。


    “你最好是能告訴我死因。”


    “否則,我不會給在座任何人麵子。”


    初九從柳木匣裏往外掏東西,邊掏邊說。


    “您麵子多大,比神都還大?吹些牛,好了,歲數大了就少說點話,平白讓人不喜歡。”


    老者“....”


    阮景盛“....”牛逼。


    葉璧安站門口也聽了個大概。


    “....”牛逼。


    隻有謝珩,心中默默確定了一件事。


    初九嘴上雖然劈裏啪啦不知說什麽,但眸光專注,她拿著骷髏,轉了幾圈,又壓低了頭,朝著骷髏更近了些。


    店鋪燈光昏暗。


    初九朝著老者不耐開口。


    “老頭子,點個燈要費你很多錢是嗎?”


    說完,她另一隻手拿出鏡子,對著骷髏的眼部,仔細看著。


    老者氣的深吸一口氣,走到旁邊,將油燈給他放近了些。


    初九專心致誌,拿著鏡子,從頂骨,額骨,一直往下觀察著..


    看完外觀。


    再看完能看到的所有角度。


    她放下骷髏頭。


    老者皺眉。


    “死因?”


    初九指了指骷髏頭。


    “就重量,整體大小,結構以及凹凸粗糙的程度來看,這頭骨應是為一名女性。”


    “額頭較飽滿且圓潤,眼眶部分更接近圓,邊緣也平滑。”


    “並且顴骨部分相對低平,柔和,下頷骨相對窄小,下頷角也較為圓潤,線條流暢...”


    “若說死亡原因,光看顱骨,不具備完全正確的答案,本來驗屍之中,最難判定死因的,就是白骨化的屍體,這裏甚至不包括其餘骨架,隻有顱骨。”


    “我隻能說,從色澤來看,不太像中毒,頭骨上雖有些縫隙,但看著都不是暴力傷害的傷痕,”


    老者的表情逐漸緩和下來,看來,倒是有點真本事。


    初九手裏拿著鑷子,順便就用鑷子的走向指著骷髏牙槽部分。


    “唯二收獲。”


    “第一是這牙齒最堅硬的部分,便是尾部,有凹槽,看傷痕平滑程度...”


    初九迴想起在老頭子的記錄裏看到的,對人體牙齒的分析。


    斟酌了字句繼續開口。


    “不像是本身的齲齒造成。”


    “第二。”


    “看這...”


    初九拿著鑷子,小心翼翼從這頭骨的耳部通道處,輕輕往裏推了推鑷子頭端,小心謹慎,但明顯能看到拉出個什麽東西....


    謝珩眼神一凜,身體不由自主往前湊了湊。


    阮景盛亦是如此。


    那老者的表情,震驚複雜異常,他抱著頭骨研究多年,從來沒有發現,那耳道內,竟然還貼附有東西...


    謝珩沉聲開口。


    “初九,你且舉高些。”


    說完這話後,謝珩靜靜看了一眼藥鋪老者,見他對初九的名字,並沒有反應,方才視線又轉了迴去。


    聽到謝珩說話,初九小心將鑷子抬高了些。


    隻見鑷子尖端部分,是細細的一縷,幾乎接近透明,薄如蟬翼的一根,不像絲線,又像是絲線的東西...


    阮景盛仔細一看,跟藥鋪老者同時開口。


    “曼陀紗!”


    老者急切往下蹲,身體往前傾,想要看得更清楚些。


    阮景盛心有餘悸開口。


    “竟是曼陀紗....原來真有這玩意...我還以為,都是傳聞中的東西...”


    謝珩蹙眉。


    若說藥物,特別是毒藥類,他的涉獵自然沒有阮景盛廣泛。


    “何物?”


    阮景盛看著老者蒼白的臉,心中歎氣,但還是側過頭跟謝珩解釋道。


    “曼陀紗,我也隻在古籍裏看過,說是一種軀幹與翅膀,都雪白的蟲...為何喚它曼陀紗,因為人一旦觸碰,就會有麻醉與迷幻的效果,如同曼陀羅花一樣...”


    “但它本身又白又薄,如同輕紗,這樣的蟲類,不仔細看,甚至都看不清楚形狀...”


    “死亡之後,就如同一根細長的輕紗線。”


    阮景盛搖頭。


    “所以,那輕紗線從腦中撿出來,也不可能是真的線...我隻能想到曼陀紗。”


    “說實話,我第一次見,但...”


    他本來也不確定,不過老者跟他同時說出口。


    想來八九不離十。


    老者扶著櫃台,才勉強穩住心神。


    他抬頭看了一眼跟謝珩解釋一通的阮景盛,臉上浮現出跟先前不近人情完全不同的情緒。


    老者苦笑一聲。


    “是啊...你沒說錯..那玩意又白又薄...很難捉,即便是專門的采藥人,豁出性命,漫山遍野找啊..也不一定能找到一隻...”


    “你剛隻說了,它會產生幻覺,讓人忘記疼痛。”


    “但你別忘了。”


    “曼陀紗,乃是毒王的存在。”


    “它棲息的樹,不久後都會腐爛...更何況...”


    老者悲痛垂頭,看向擺在初九麵前的骷髏,喃喃自語。


    “居然是曼陀紗...可笑...太可笑了...”


    “我自詡見慣了天下奇珍,也收藏了不少...我抱著你的頭,日日查,卻從來沒想過...會是曼陀紗...”


    “太諷刺了...嗬嗬....”


    眼看著老者情緒越發崩潰,幾乎是控住不住他自己,而旁邊的人也並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時。


    初九皺眉開口。


    “乾叔,你別想了,趕緊給我拿個玉匣來裝,這玩意兒這麽可怕,萬一將我的寶貝小木匣腐蝕了,你賠我十個?”


    “賠我先不說,我怕木匣可保存不好這,這曼陀紗..快點。”


    初九話音剛落。


    老者的身體一僵,他難以置信看向初九,卻見少年仰著頭,眼神示意自己的手,毫不掩飾跟他對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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