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著這老頭玩得出神,阮景盛也不打擾,而是自顧自在這“富貴藥鋪”裏逛起來。


    “好家夥,七星海棠,雪上槁,千葉羽,癡情花....叔,怎麽半個月不見,進了這麽多好貨?”


    “真的假的?”


    聽他這麽一說,那老者才有了些反應,他依然手沒有離開骷髏頭,但是腦袋抬起來,看著阮景盛。


    老者眼窩深邃,跟他手中的骷髏似的,黑漆漆的兩個眼窩裏,仿佛冒著陰鬱的綠光。


    “買來試試,不就知道真假了?”


    說完,他又垂頭倒弄他手中骷髏,看起來,好像並沒有因為阮景盛語氣的熟稔就對三人態度有什麽改變。


    阮景盛看了一眼謝珩,卻見謝珩正好也若有所思看著他,那漆黑長眸很直接在說。


    這就是你小子的門道?


    也不怎麽樣嘛。


    阮景盛咬牙,一隻手把著櫃台,整個人自然靠在櫃台上,小聲說道。


    “叔,在這黑市裏,我最常來你家鋪子,怎麽說也是個熟客了。”


    “您老人家這待客態度,就不能熱情一點點嗎?”


    “也罷也罷,你這藥鋪取名富貴,我看你卻一點都沒有想富貴的心思。”


    那老者抬眸,麵色很平靜。


    “怎麽,你小子次次與我殺價,不是什麽有錢好鳥,我待你熱情,你便能與我富貴?”


    葉璧安嘴角忍不住咧起,看吧阮景盛,你能被黑市鋪主評價不是什麽好鳥,可見品行如何,精準,精準啊。


    阮景盛一哽,手差點撐不住滑下去。


    他輕咳一聲。


    “叔,這次我保證不殺價,你看,我帶了倆朋友來,他們有錢。”


    謝珩和葉璧安默契擺手。


    沒錢。


    那老者嗤笑一聲。


    竟是真的不再搭理幾人,那冷冰冰的態度,很難再多看出什麽。


    阮景盛頓時生氣起來,敢情你倆人過來是砸場子的?還想不想查案了?!


    窮雖然是窮了點。


    裝一下有錢不會嗎?!


    媽的一提錢,謝季然都不正常了,腦子都不轉了?!


    “你在研究什麽?”


    不是第一次有人問他,拿著個骷髏做什麽,問的人大都是驚訝,不屑,嘲笑。


    第一次有人問他,在研究什麽。


    準確說,第一次有人看出來,他是在這骷髏上,找線索...


    老者再次抬頭。


    藥鋪裏焚著香,男人的側臉在繚繞的煙霧中略顯模糊,但依然能看清大體輪廓,鼻梁高挺,臉部曲線完美。


    男人的眼眸幽黑,直直看著他與他手中的骷髏,而他自詡看慣世人,此時從男人眼裏,也隻看到那仿若千年不化的雪山之頂,獨有的冰寒。


    “....”


    過了會。


    老者才開口。


    “你怎知,我在研究....它。”


    謝珩開口就答,語氣不算冰冷,但能清晰感受到他的冷漠。


    “這骷髏表麵布滿細密裂紋,但看得出來,你有常打理保養,導致於從麵上看,骷髏並不磨手。”


    “這人死風幹了,也就成了白骨,要骷髏頭,隨處可取,若非特殊意義,我想不出其他原因。”


    老者直直盯著謝珩,好像是想從他臉上看出些什麽。


    最後。


    他隻是冷冷一笑。


    “來我這店鋪,找什麽,說吧。”


    “我這有的,就賣給你,哪怕你是官府中人。”


    說完,他也收迴目光。


    不再盯著謝珩。


    即便是被拆穿身份,謝珩也沒有太多起伏,他走到櫃台旁,點漆般的墨瞳快速掃過麵前的櫃台。


    算盤,賬簿,熏香,無其他物品。


    “我想要,觀音香。”


    他看著老者的反應,卻見老者身體一僵,隨即冷然開口。


    “沒有。”


    “大頤禁藥,不賣。”


    阮景盛瞪眼。


    “嘿!叔,你這架子上一排排的,跟禁藥有啥區別,”


    “這芳華刹那就是禁藥,叔你擺在正中間架子售賣!都不給裝個好點的盒,你跟我說,不賣禁藥??!”


    老者抬起頭,有些不耐。


    “反正觀音香,不賣,沒有!”


    阮景盛還想再說兩句,謝珩伸手示意他不用,他繼續問道。


    “那店主,你可知,這黑市哪家藥鋪可以賣,或者說,要拿到這觀音香,要什麽渠道。”


    老者好像被謝珩的直接氣笑了,他看著謝珩,反問道。


    “我為什麽要告訴你。”


    “我對官府之人沒什麽好感。”


    “沒叫人來收拾你,已經給這熟客麵子了。”


    阮景盛腆著臉一笑,沒想到,叔還這麽講情誼呢....


    謝珩也並沒放棄,而是說道。


    “店主,你知曉渠道,不過不願意告訴我。”


    “這黑市,不是任何東西都能買到?”


    老者反問。


    “你不是沒錢?”


    謝珩一頓。


    “是不算寬裕,但買藥錢,我會出。”


    二人你一言我一語,阮景盛算是第一次看到謝珩這模樣,這算是在殺價?還是講條件?


    老者似乎覺得有些煩了。


    隨手一擺。


    “行,十吊錢,外加一個條件,我就告訴你。”


    條件?


    阮景盛正準備問問是不是傷天又害理的,他來,謝季然不合適。


    卻聽謝珩毫不猶豫。


    “可。”


    然後謝珩扭頭。


    看著阮景盛和葉璧安,俊眉微挑。


    葉璧安也看謝珩,再看阮景盛,這熟悉的感覺....不會又是他買單?他真沒錢了!還沒迴家求爹爹告奶奶啊!


    阮景盛理直氣壯拍自己扁扁的腰包,一副小爺沒有的模樣。


    謝珩迴過頭,臉色平靜。


    “店主,我明日給你送來。”


    他這淡然的樣子,完全看不出來是要賒賬的人。


    又把老者給氣笑了。


    張口有些怒意。


    “你在黑市,跟我玩賒賬?今日賬,明日清?”


    謝珩繼續很淡定,指著阮景盛。


    “以他做擔保,明日我讓他給你送來。”


    老者哼出聲來。


    “我要一個小毒物做擔保,我還不想那麽早死,罷了。”


    “錢,我可以不要,這條件,今日就必須完成,否則一切免談。”


    謝珩抱拳。


    “請講。”


    老者漫不經心看著他,也沒指望他真能完成,但阮景盛作為年輕人來說,指著他店鋪裏的藥草張口就來。


    他也算是有那麽點,偏才的心思。


    年紀輕輕搞些不務正業的玩意兒,吊兒郎當的樣子,也不知從中看到了誰的影子...


    “我手中這骷髏,死因。”


    謝珩突然開始思考,明頤司任職人員,他這個上司都在行動,下屬自然該是寸步不離的。


    他若有所思看著老者,試探開口。


    “明日,我帶個人來?”


    這語氣可憐得,葉璧安都覺得自己不認識自家大人了!


    還是他感覺錯了?


    老者氣急。


    “一切免談,三個小癟犢子,滾蛋!”


    謝珩還想說什麽。


    老者卻威脅道。


    “再不滾,我喊來那監督者,後果....”


    “滾滾滾!”


    謝珩抱拳行禮,然後一閃就出了藥鋪。


    快得葉璧安差點沒反應過來,這是他家高冷的大人嗎?


    葉璧安隻得跟上。


    阮景盛看了二人一眼,小心將錢袋拿出來,指著那藥架子上的一格。


    “叔,這忘魂草,二十文賣我唄....”


    最低市價都是白銀起步,他還敢跟他還價隻給二十文?!


    老者氣得大吼。


    “滾!”


    “滾蛋!”


    “二十文,你他嗎怎麽不賣給我啊!”


    阮景盛快速收迴錢袋,扣著腦袋彎著腰不斷鞠躬。


    “好嘞好嘞,年紀大了,您老人家歇歇氣,我明日再來叨擾....歇歇氣,走了啊,叔。”


    說完,躥出店鋪,頭也沒迴。


    阮景盛追上謝珩的腳步。


    開口抱怨。


    “季然,你腦子是不是有問題,逛黑市你不帶錢,你靠刷臉是不是?還是你也要靠斷手斷腿去換物?”


    謝珩蹙眉,轉身。


    較為有耐心,也不知是不是在解釋。


    “十吊,太多。”


    葉璧安委屈接話。


    “大...公子在青州買了奴隸,這一路上買馬,置辦物件,哪還有多餘錢...再說,你不早點說,我們都沒準備足夠的銀錢。”


    一聽葉璧安甩鍋。


    阮景盛挑眉,氣急反笑。


    “大哥,你說說,逛哪不得帶錢,你長腦子沒。”


    這話,反正是無差別攻擊,畢竟謝季然自詡聰明,結果...哼...


    謝珩垂眸。


    今日確實是,他思慮不周,沒想到,阮景盛的門道,竟然真能遇到一名知曉觀音香線索的...今日,最大的收獲,其實是有的,甚至可以稱得上,很幸運,一來就遇到。


    十吊錢,倒也不算獅子開口。


    最重要的,反而是那個骷髏頭的死因。


    他本想以此打開與古怪老者的話匣。


    卻沒想到老者極度敏感,三言兩語就知曉了他是官府中人,看來其身份,也不僅隻是一名普通的黑市鋪主...


    壓力...怕是要給到鍾初九了....


    此時此刻,初九在舒適的被窩裏翻了個身,睡靨很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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