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步走到曹叡的身邊,俯身跪下,辟邪低頭說道:“陛下,四大輔臣齊聚宮門,說是要請教您是否讓各地郡守進京奔喪。”


    這辟邪是大內官,乃是曹叡的親信。


    罪大惡極的奸佞之臣算不上,但多少也在曹叡的身邊出了許多看上去不那麽好的主意,同時某方麵也縱容了曹叡的享樂縱欲。


    “他們自己做不了主啊?”也是就在辟邪說明情況之後,曹叡有點混不吝的開口說了一句。


    看上去絲毫沒有帝王的樣子。


    辟邪立刻的答道:“他們四個都快打起來了,所以才進宮請示您的嘛。”


    曹叡神情微微的變化,麵上隱約的也是露出幾分興趣來。


    “誰跟誰打起來了?”看樣子是有點想笑的意思。


    “當然是兩位曹將軍跟司馬懿啊。”辟邪迴話的速度很快,“兩位曹將軍力主奔喪,說事時關乎忠孝,司馬懿力諫奔喪,說社稷安危為重,至於那個陳群嘛,氣得他暴跳如雷。”


    也是就在辟邪話音剛落,表情早已經轉變的曹叡也是直接的冷哼了一聲。


    抬了抬手臂整理了下衣袖,然後雙手後撐,就那樣散漫且帶著股蔑視的模樣。


    “真是沒有一天安生啊。”也是感歎了一句,然後又接著說道:“既然司馬懿二對一,落了下風的話,那就不必奔喪了吧。”


    是要認同司馬懿的言行了。


    “理由呢?”辟邪問。


    “理由他都不是幫朕想好了嗎?”曹叡卻是滿不在乎的反問,“天子之孝與庶民之孝不同。”


    就像是曹丕將皇位交給他的時候跟他說的話——“看見了嗎?現在就開始爭了,讓他們爭,讓他們為了自保,而對你效忠,這四個人,你要會用,會壓。”


    曹叡新登基,卻也不是什麽都不懂的昏君。


    “明白。”一旁的辟邪聽到曹叡這話,也是笑著迅速的應答,然後行禮起身退離。


    曹叡仍舊沒有絲毫形象的坐在台階上,收迴了手,搭在了膝蓋上,也不再去想剛才的事情,而是將自己的目光移到了麵前的一眾畫師身上。


    也是晃悠著起身朝著眾畫師的方向走去,看著每一個畫師的作品。


    而一個個的畫師也是隨著曹叡的動作而瞬間的緊張起來。


    一幅畫像映入曹叡的眼中,曹叡也是隨之頓住腳步。


    “口若含丹,你再好好想想。”也沒有說多麽的嚴厲,曹叡也就是看著那個閃躲的畫師,跟人重複著自己的要求,看上去倒也是足夠的寬容。


    也是沒有絲毫的威儀和架勢,曹叡就像是閑逛一樣看看這個看看那個,時不時的給本就已經戰戰兢兢的畫師提個醒。


    “卡。”也是就在這一幕結束之後,導演那邊也是喊了停,“都先休息一下,十分鍾後繼續開始。”


    各個機位也是迅速的開始調整。


    穆青這邊卻是沒有提前的將自己的情緒放鬆下來,畢竟,雖然這中間有個十分鍾的休息時間,但是這接下來的一幕就是完全的爆發。


    也就是說,今天這幾場戲的難點這才剛剛開始。


    而穆青之前略微有些擔心的戲份,這等下才會直接的展開。


    所以,穆青這邊一時的你讓他放鬆,還真的是有點放鬆不下來的意思,腦海之中也是一遍一遍的重複著與曹叡這個人相關的事情來,跟接下來的戲份相關的劇情來。


    當他從岌岌可危的皇子,突然變成了駕馭天下的皇帝,巨大的身份轉變,也迅速刺激著這位明帝做出了驚人之舉:召集全國畫師為自己母親甄宓畫像,怒殺畫師,甚至在後期的時候,直接的穿上生母甄宓的曾經的衣物,讓眾畫師依著自己的模樣尋找甄宓的身影。


    堂堂一國君主,卻是這番作態,如此乖戾精分的行為看起來匪夷所思,但卻非無跡可尋——年少喪母的痛苦對於任何人都是巨大的傷害,更何況在父權和皇權的雙重威懾中,曹叡又絲毫不能表現出自己的痛苦與對母親的思念。


    直到他自己能夠充分掌握自己命運的時候,這種積壓心頭已久的情緒才會如同洪水一般歇斯底裏的爆發。


    歇斯底裏的爆發……穆青深吸了一口氣,也是努力的去給自己找找這樣的感覺。


    所以,在這個休息的十分鍾內,穆青是真的除了喝了口水之後,其他的完全沒有跟人說話。


    情緒是需要醞釀的,而更加激烈的情緒衝突,更加是需要長時間準備的,所以穆青這邊自然的是要給自己一些壓力。


    而周圍的人似乎也是知道穆青接下來的戲份,所以一時的也是沒有人過來太過於打擾穆青。


    直到拍攝開始的時候,這才有人過來喊他。


    穆青這邊也是自己給自己整理了下衣服,然後朝著指定的位置走去。


    因為這一場戲主要都是他的主場,所以暫時的也是不用想著跟其他的演員打配合。


    倒也是能夠讓穆青全部的進行一次情緒上的爆發。


    於是,接著上一場的戲份,這一場也是迅速的拉開。


    “你畫的這是什麽?”忽然乍起的聲音,將整個大殿的死寂直接的打碎。


    一聲白色孝服的曹叡手上握著長劍,將其中的一幅畫直接的掃到一邊。


    固定畫布的木質畫框砸在地上,發出悶響。


    手上握著長劍的曹叡麵上滿是憤怒,那噴湧而出的怒火,仿佛要將整個大殿燒起來。


    “陛下饒命,陛下饒命啊!”所有的畫師瞬間的瑟縮成一團,整個大殿喧囂一瞬,又是重新的歸於死寂。


    隻有曹叡一個人握著長劍在大殿之中來迴的踱動,目光在一幅幅畫像之間流轉,情形嚴峻,讓人下意識的屏住唿吸,所有的一切都瞬間的兵荒馬亂。


    忽然看到了一個畫師畫布上的內容,曹叡更是瞬間的大怒。


    “誰讓你們畫太陽了?!”曹叡雙眼通紅,咆哮聲在空曠之中迴蕩。


    是口若含丹,是齒若編貝,是手如柔荑,是指如春蔥……為什麽就是畫不出來,為什麽就是畫不出來?!


    此刻的曹叡,不知道是在氣此刻畫師的無能,還是在氣憤當年幼時自己的毫無反抗之力,隻能看著自己的母親死在自己的麵前而毫無作為。


    往日的記憶似乎是在一點點的浮現,所有的一切都蒙上血紅之色。


    那一身紅衣的女子,那雙眼含淚走向死亡的女子,那個對自己百般維護,不擇手段也要保全自己的女子,鮮紅的血液從她的唇角滑落,然後像是秋天的楓葉,飄然而逝……


    曹叡麵上的表情瞬間的扭曲。


    “來人,把他們都殺了!”曹叡揮著手中的劍,憤然向外麵喊著。


    所有的畫師瞬間的求饒,但是很顯然,此刻的曹叡,已然是不知道想要殺掉的是無能的畫師,還是當年無力的自己了。


    隻是單純的悲憤和發泄。


    ……把他們都殺了,都殺了!


    “陛下,饒命啊陛下!”


    “陛下,容臣再畫,臣一定能夠畫出來!”


    隨著穿著黑甲的守衛進入大殿,將一個個的畫師拖走,整個大殿也是瞬間的喧嚷起求饒的聲音。


    而此刻的曹叡,卻是不去理會這些人,隻是來迴的在踱步,看上去格外的慌亂。


    整個人喘著粗氣,握著長劍的手青筋暴起。


    “天下就沒有能為朕生母描容的畫師了嗎?!”大殿內的人已經完全的肅清,隻有曹叡一個人站在那裏似是瘋癲的怒吼著。


    “有嗎?”


    空曠輝煌的大殿和煢煢孑立的人,像是一幅昏黃的老舊畫卷。


    隻餘下那怒吼的聲音,隱隱的不散。


    現場一片的死寂。


    導演張永鑫見到這樣的場景,也是猛地鬆了一口氣,大聲的開口喊停。


    而聽到這一聲停的穆青也是整個人瞬間的泄勁,感覺這短短的幾分鍾時間的戲份,就跟打了一場仗一樣。


    旁邊一直站著的林葉兒見狀,也是迅速的給穆青送上了紙巾。


    通紅的雙眼也是有晶瑩的淚水瞬間的滑落。


    穆青伸手接過林葉兒遞過來的紙巾,將自己收拾了一下。


    這有的時候吧,你情緒醞釀到了,就算是一時的眼淚含在眼中不掉下來,那麽後期的時候隻要一鬆懈,整個人也就瞬間的恢複到正常的狀態了。


    而對於曹叡這個人來說,他肆意妄為的舉動,甚至無情的下令誅殺無辜的畫師,但他自己整個人也是不那麽的好過。


    各種劇烈的情緒瞬間的衝過來,也是讓他陷入巨大悲慟的情緒之中。


    所以,穆青這邊才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周圍的攝影機在拍攝結束之後,也是開始逐漸的收迴。


    穆青將眼淚擦掉之後,也是看向了站在那邊的導演張永鑫。


    雖然說這一場看上去已經結束了,但是到底能不能過,還是得導演來拍案定奪。


    而很顯然的,張永鑫對於穆青的表演,印象還是非常不錯的。


    也是過來拍了拍人的肩膀,然後笑著朝人說道:“去休息一下,接下來的戲份還要等上一段時間。”


    穆青見狀又怎麽不會知道結果,所以,也是朝著人笑了笑,跟林葉兒兩個人這暫時的退到了一邊。


    也是灌了口水,穆青整個人這才完全的放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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