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都坐下吧,以後,管好自己的嘴。知道什麽說什麽,不知道的,不要亂說,更不要發一些悖逆之論的牢騷。”


    “是,是,弟子一定謹記。”蓋聰連忙說道。


    “多謝長老,多謝長老恕罪。”紀明亮連連感謝。


    但是二人都沒有坐下。


    “讓你們坐,你們就坐。怎麽,很喜歡居高臨下俯視我嗎?”王齊抬頭看著二人說道。


    “啊,是,是,弟子知錯。”紀明亮馬上坐下,同時拉了蓋聰一把,讓他也坐下。


    眼前的王齊麵容還帶著幾分稚嫩,但是他的威壓,他的眼神,他的言語,包括他的神態。


    無一不像一位極具威嚴的高階修士。


    給了紀明亮極大壓力。


    讓他更認為王齊是一個在少年時候服用過特殊丹藥,而保持年輕的修士。


    而並不是一個和他同樣年齡的修士。


    精神更是專注,不敢胡思亂想神遊物外。


    “是誰克扣的?外門?還是陣房主事?克扣了多少。明亮,你說。”王齊看著紀明亮說道。


    “是,長老。靈石和丹藥都是總房下發,但是外門各區域,弟子們不經同意,絕不能去他房,更不要說總房了,就算領取月俸也是如此。所以月俸也由各房主事領迴,再由執事下發給弟子們。


    陣房的主事是張主事,兩位執事,一位姓李,一位姓趙。弟子和蓋師兄是從李執事手中領取每月月俸的。弟子每月應該領取五塊下品靈石和十顆補靈丹,但是到手的隻有兩塊靈石和六顆補靈丹。至於中間發生了什麽,弟子就不清楚了。”


    王齊心中暗唿,好家夥,直接扣掉一半還多,這也太狠了。


    “你呢?也一樣嗎?”王齊看著蓋聰問道。


    “是,弟子也一樣。”蓋聰現在深深後悔剛才的冒失,隻敢規規矩矩迴答。


    “少了這麽多,就沒有弟子鬧事?”


    “沒有,據說以前有過,後來,鬧事的弟子都被一位主事用各種緣由懲罰一番,甚至,聽說,有幾個弟子還因此殞命。王長老,這些都是弟子聽聞,並沒有親眼見過。”


    “自從你加入外門後,月俸就沒有足額發放過嗎?”


    “也有過,不過,加入外門六年,隻有三個月足額過,有過四個月什麽都沒有。此次這五個月,並不包括以前的那四個月。”紀明亮緩緩說道,眼中不經意流露出一絲愁苦。


    “張主事,或者是外門三位長老,沒有解釋為何克扣嗎?”王齊又問了一遍。


    “沒有,不過聽一些年齡大一些的師兄說過,張主事很忌諱問這個問題,以前張主事隻是說宗門給外門撥的少,所以我們也隻有這麽多。”


    “你們想過離開外門嗎?或者當一個散修,或者去其他宗門。”


    “王長老,弟子決不敢有此心思,就算做一個外門弟子,弟子也心甘情願,絕不會去做對不起外門的事情。”紀明亮馬上站起,躬身快速說道。


    “弟子也是,從沒想過。”蓋聰也站起施禮說道。


    王齊心中又是憤怒,又是感慨。


    這二人想什麽,他如何能不清楚。


    世俗曆練多年,見過為富不仁,見過底層艱難。


    但凡有一絲機會,誰會輕言放棄。


    這二人雖然靈根不差,可是並沒有家族支持,也沒有偶遇名師。


    唯一能依靠的隻有他們自己。


    盡管外門給的少,盡管外門有壓榨,盡管外門有諸多不是。


    但終究有一線機會。


    他們想過離開外門嗎?一定想過。


    可是絕對不會對自己講。


    自己初來乍到,問了諸多問題,已經讓他們膽戰心驚了。


    現在又問這種“大逆不道”的問題,他們怎敢隨意亂說。


    再說,姚上治在外門作威作福多年,還是金丹修士。


    自己雖然也是長老,在他們眼裏,比起姚長老,差距還是很大的。


    萬一說了什麽,自己拍拍屁股走了,他們的話落入姚長老的耳中,那他們就完了。


    “好了,你們不說,我不問就是。今天的事情,我也可以保證,不和任何人說,也不會以任何理由懲處你們。叫你們二人過來,是幫我打掃院子。現在,你們可以開始打掃了,打掃完畢後,你們就迴去吧。”


    紀明亮露出放鬆之態,趕忙站起,“多謝王長老,弟子這就和蓋師兄去做,保證整個院子幹淨整潔。”


    “恩。”


    隨後,紀明亮就拉著蓋聰快速走出屋門,到院子中,仔細打掃院內各處。


    王齊看著門外二人身影,麵色逐漸陰沉下來。


    每個宗門都有難處,不可能把世間所有修士都收入麾下。


    因為人的私欲、因為資源有限、因為其他宗門的牽製,等等原因。


    所以每一個宗門都會選擇在特定時間招收有限的弟子。


    還要對這些弟子進行各種考核,才會收入宗門。


    每個宗門都不會敞開大門,在任何時候,無限製的招收海量弟子。


    那樣的話,隻會讓宗門迅速垮掉。


    但是隻在特定時間招收弟子,必然會導致滄海遺珠,一些優秀的弟子因為各種原因耽擱,不能加入宗門。


    所以,宗門設置了外門,一個作用是把一些資質上佳的修士吸收入宗門,壯大宗門實力。


    另外一個作用是讓一些資質差了些,但是比之凡人要好很多的修士加入外門,遂了他們修道的願,同時還能為宗門收集各種資源,一舉兩得。


    可是,外門絕不是用來壓榨弟子的地方。


    若是一旦發生外門長老利用權力和境界壓榨弟子,那非但起不到外門的作用,反而會給宗門抹黑,起了一個極壞的榜樣。


    特別是道臨宗這種自詡道門正宗的宗門。


    這種事情一旦傳出去,輕者讓年輕修士不再信任宗門,讓其他勢力以此攻擊宗門。


    重者,會動搖宗門根基。


    這絕不是危言聳聽!


    王齊站起身來,走到屋子中央,來迴踱步,仔細想著。


    剛才在總房紫氣樓二樓內,姚上治說陣房困難,弟子們多月沒有下發月俸。


    這不但是在威脅自己,更是給自己下套。


    自己想要管好陣房,好好指揮這些弟子做事。


    那首先就要給弟子們發放足額的月俸,不然,沒人聽他的。


    若是用權勢壓製,那姚上治必然會跳出來,站在弟子一邊,自己更是會威信盡失。


    就連宗門的支持,也會大打折扣。


    因為宗門會認為他能力不足,連這麽點小事都辦不到,如何繼續給他助力。


    想要給弟子發足額月俸,從外門總房領取,姚上治又必然會哭窮。


    可是若是自掏腰包,那就更是犯了宗門大忌。


    一個居心叵測、收買人心的罪名少不了的。


    都不用姚上治出手,宗門監觀院的修士很快就會把他帶迴去。


    當然,更不能和宗門化緣。


    區區這點靈石都和宗門爭取,不但丟人,還遂了姚上治的願。


    還有監觀院。


    作為監察宗門上下,紫氣城外門的這些齷齪事,宗門高層不知道?


    一定知道。


    但是監觀院更一定做了什麽,沒有對外門進行半點懲處。


    難怪老祖宗沒有說監觀院的事情。


    怕是姚上治的背後,也有監觀院的高階修士暗中支持。


    護法長老凰芩和執法長老賈逍棟,看似是宗主最忠心的下屬和宗門最高的兩位長老。


    但是二人絕對不單單是宗主的看好和提拔。


    他們的背後必然還有其他勢力支持。


    老祖宗是因為她的家族,以及多年培養的無數後輩。


    老祖宗三個字,就是她最大的支持。


    那賈長老呢,宗門上下,除了一些鑽營修士,他好像並沒有自己真正班底。


    靠鄭祭?鄭祭野心並不小。


    賈長老不是傻子,不可能完全依靠鄭祭。


    而且,宗主喜歡彼此製衡。


    誰也不知道鄭祭是不是會私下和宗主稟報一些什麽。


    那賈長老的背後,就極有可能有太上長老的支持了。


    比如,萬一哪天宗主突然暴斃。


    他賈長老作為第一順位,是不是就有機會能坐一坐宗主這個位置了?


    投桃報李之下,他是不是也應該影響一下監觀院,對太上長老們的一些布局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所以,外門發生的這一切事情,宗門內高層,裝作不知道。


    現在交給自己處理。


    千頭萬緒,盤根錯節。


    ……


    蓋聰一臉的不情願,但是依舊拿著掃把仔細打掃著院子。


    看到院磚縫隙間的雜草,施展火靈術法,清理幹淨。


    一旁的紀明亮則是嘴角含笑,仿佛很是開心,仔細擦拭院中各處窗格。


    蓋聰幾次看向紀明亮,想要說些什麽。


    但是迴頭看看身後屋中來迴踱步的王齊,還是忍了下來。


    一直忙活到傍晚時分,二人把前後兩院都打掃了一遍。


    雖然二人是煉氣後期修士,但也累的不輕。


    走到王齊屋門前,紀明亮躬身施禮說道:“迴稟王長老,弟子二人已經將前後院徹底打掃一遍,請長老檢查。”


    屋內的王齊站在原地盯著地麵一處,仿佛地麵有什麽上乘法訣一般。


    聽到紀明亮的話,緩緩迴神,轉頭看看屋外說道:“好,天色也不早了,今日就到此為止,你們都迴去好好休息吧。”


    “是,多謝王長老,弟子告退。”


    說罷,紀明亮就拉著蓋聰轉身快速離去。


    蓋聰聽到王齊說今日到此為止,臉色變得更是不好。


    在出了王齊的院門外後,就要開口說什麽。


    “不要說話,迴去再說。”紀明亮陰沉著臉,馬上開口阻攔道。


    很快,二人就迴到自己小院,進入屋子內,緊閉屋門。


    紀明亮臉色瞬間一變,微笑搖頭。


    “你傻了嗎,還笑。今日這麽勞累,幹了半天,他看也不看,還說什麽今日到此,以後你我可能就是他的雜役了,哪裏還有時間修行。”


    蓋聰憤懣說道,坐在一張老舊的椅子上。


    “嗬嗬,師兄,若是真的能成為王長老的雜役,這反而是你我的一場造化。”


    “造化,紀師弟,你傻了……”蓋聰話未說完,突然想起這個紀師弟在所有陣房弟子中,是最聰明的一個。


    就算其他房內,也少有這麽聰明的。


    馬上站起,“紀師弟,你這話什麽意思?”


    “我們的這位王長老,可不是一般修士。雖然我並不清楚王長老的過往,但是應該很快就有傳言過來。別的不說,就說今日,宗門總殿司一位主司和一位副司親自陪同王長老過來,這就說明兩件事,要麽王長老背景極強,要麽王長老本人極有天賦,屬於少有的少年天才。更有可能,二者皆有。


    剛剛,王長老喚你我二人過去問話,他腰上並沒有掛陣房令牌。或許蘇長老並沒有完全交接陣房,或許他還在考慮,並沒有亮明身份。


    但是王長老首先找我二人了解清楚陣房大致情況。我猜測,他可能是在衡量利弊得失。若是利大於弊,那他一定會亮明身份,正式接管陣房。


    若是弊大於利,那他或許就可以把令牌交迴,換另外他房。甚至隻是做一個掛名長老。”


    “你說,萬一是蘇長老沒有交接呢?”蓋聰拉開屋門,看看門外,然後再次緊緊關閉,低聲說道。


    “嗬嗬,若是這樣,那我們的王長老一定會更要管陣房了。”


    “為何?”


    “王長老有實力,有背景。卻來到我們外門,或許是為了曆練,或許是和什麽人打賭,完成一件事情。這樣的修士,最好就是順著他的脾氣來。一旦故意下絆子,那會適得其反,反而讓王長老心中大怒,更是非要陣房不可了。而且,今日宣布任命時候不是說了嗎,王長老陣道高絕。蘇長老,這次可能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另外,你以為剛才王長老真的是讓我打掃院子,做個雜役嗎?”


    紀明亮雙眼放光,笑著說道。


    “難道不是嗎?”


    “當然不是,若是如此,為何最後王長老看都不看一眼。他可是陣法高手,隨便布置幾個清風陣、除塵陣,或者是斷草陣,整個院子會一塵不染。


    他可是築基中期修士,二階陣法不在話下。陣法能做的事,比我們的雙手可利落多了。”


    “那是為何?”


    “是為了保護我們二人。周圍其他弟子中,你知道哪個是蘇長老的眼線,哪個又是姚長老的眼線。若是我們隻是談談話,就從院子離開,你覺得,周圍的其他弟子會不會和上麵的長老稟告,我們二人又會受到怎樣的責罰?


    可是若是我們呆了半日,最後灰頭土臉出來,你我的臉色都不好看,周圍的眼線又會怎麽想,怎麽和上麵的長老稟告?


    他們隻會認為我們二人是被王長老驅使幹活,不會猜測到其他方麵,就算有,也會弱了很多。”


    “嗨,紀師弟,還是你厲害,你能明白王長老的心思。”


    蓋聰一拍大腿,高興喊道。


    “噓,”紀明亮做了一個禁聲的手勢,又拉開屋門小心看看外麵。


    “抱歉,紀師弟。”


    “無妨,但是隨後,你我出去後,依舊要保持敢怒不敢言的神色。”


    “我記得了,師弟。”


    “恩。我感覺,剛才王長老可能是在想應對之策。你我二人加入外門多年,沒有背景,沒有機緣,隻是學會一些最簡單的陣法,高深一點的根本就沒有機會接觸到。


    如今,王長老過來外門,是我二人天大機緣,王長老吩咐什麽,我們就好好做什麽,不要多問,更不要亂說。我二人的將來,或許就在王長老的身上。”


    紀明亮滿麵紅光激動說道。


    “可是,萬一……”


    “就算是豁出命,也值得一搏,蓋師兄,你難道願意在煉氣呆一輩子,直到老死嗎?”


    ……


    王齊站在屋中,嘴角泛出一絲笑容,微微點頭。


    這個紀明亮,可以栽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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