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美軍隊和衛所的基本安排確定了。


    朱簡烜再次接受了北美大明高級軍官的朝拜,然後就讓他們先各自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朱簡烜自己今天剛剛抵達北美,得稍微休息一下調整精神狀態。


    朱簡烜也沒有去後麵的寢殿,直接留在當前的承運殿裏麵,到偏殿的臥房裏睡了一覺。


    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三點多了。


    隨同朱簡烜而來的仆人們,在美洲中衛的親衛士兵的幫助下,已經整理好了大殿的布局。


    擺上了神洲傳統正式宴會用的座椅。


    大殿坐北朝南的主位,擺了一張略微長些的桌子,大殿兩側各擺了兩排小桌子。


    一般請幾個人就擺幾張桌子。


    在美國代表們休息的地方,隨行而來的禮部官員正在講課,指導這些美國元勳們怎麽參加宴會。


    怎麽說話,怎麽用餐,怎麽敬酒,怎麽應答。


    這群美國元勳們學的格外仔細。


    哪怕是反對君主製的潘恩,也沒有在這個時候搗亂挑刺,而是在旁邊板著臉跟著一起學。


    潘恩覺得大明的文化禮儀優秀,與君主製無關。


    朱簡烜又去洗了個澡,烘幹頭發換身衣服,已經接近下午五點了。


    朱簡烜再次來到大殿,賓客們已經到齊了。


    大明的軍官們,隨朱簡烜來到北美的禮部和鴻臚寺主要官員,宋問道為首的高級大工匠們。


    然後是華盛頓、富蘭克林、傑斐遜、亞當斯、喬治·克林頓等美國各地的代表們。


    最後是英國的幾個重要俘虜,包括北美英軍總司令亨利·克林頓,加勒比總督喬治·馬嘎爾尼,探險家詹姆斯·庫克。


    庫克的心情有點古怪,自己已經決定要當吳王的臣子甚至吳國男爵,所以心裏壓力比其他人小得多。


    但現在名義上還是個俘虜,關鍵是在英國的公開身份比較低,應該不夠參加這種宴會。


    麵對亨利·克林頓和馬嘎爾尼的詢問,庫克也隻能模模糊糊的選擇性的迴答,說吳王陛下對自己的發現很感興趣。


    馬嘎爾尼等人除了尷尬之外,還有另外的猜測和擔憂。


    北美的俘虜在這裏住了兩年了,他們已經發現大明的軍隊應該不想走了。


    特別是兩座巨大的原木宮殿建成後,美國紐約的當地高層和百姓都沒有表達什麽反對意見。


    到了今天,大批的大明移民抵達,直接在紐約周圍上岸了。


    在準備宴會的大殿一角,幾個英國俘虜聚在一起。


    亨利·克林頓現在有了非常篤定的猜測:


    “大明跟十三殖民地的亂民的勾結程度非常深。”


    馬嘎爾尼也有類似的判斷:


    “十三殖民地也許不會成為大明的附庸,但很可能會邀請大明王室成員來當國王,這座宮殿可能就是為國王準備的。”


    亨利·克林頓歎息著說:


    “這個吳王殿下,很可能就是預定的美利堅國王,否則不會在這個時候專門跑過來。”


    馬嘎爾尼也歎息著說:


    “很快……就會有無數大明移民,持續不斷地湧入北美了。


    “我們大不列顛開發建設兩百多年的殖民地,未來將成為大明人的生存空間。”


    亨利·克林頓的情緒有些悲憤:


    “但是我們無可奈何,我們在戰場上輸了。


    “這些事情就算是自己猜到了,也沒有辦法去阻止。


    “就算是我們能立刻告訴國王也沒用了。”


    馬嘎爾尼倒是有些額外的想法:


    “大不列顛這次的失敗是純粹的外交失敗,若是沒有其他歐洲國家的掣肘,這次戰爭不會輸的這麽慘。


    “迴到倫敦之後,我們應該建議國王和議員們積蓄力量,找機會聯合歐洲國家一起對抗大明。”


    亨利·克林頓有些意外:


    “聯合歐洲人?對抗大明人?我們為什麽要這麽做?


    “這場戰爭結束之後,我們與大明已經沒有矛盾了。”


    馬嘎爾尼卻馬上說:


    “當然有矛盾,還是根本性的矛盾。


    “也許大明與大不列顛對歐洲大陸的態度類似,但與我們的目的完全不同。


    “大明畢竟是另一個世界的文明和族群。


    “我們歐洲諸國的文化製度,根本上都是羅馬帝國的傳承,而大明是截然不同的大漢帝國的傳承。


    “關鍵是大明的人口太多,在現在的戰爭模式下,他們的潛力無限大。


    “歐洲國家若不能盡快團結起來,隻會被大明以碾壓態勢各個擊破,奪走全部的海外土地。


    “也是因為大明人口太多,對土地的貪婪必然是無止境的。


    “大明人能夠通過移民,直接占領的土地也是無止境的。


    “整個世界都是他們的目標,甚至……可以包括歐洲……”


    亨利·克林頓似乎也明白過來了:


    “等海外的無主土地全部被大明占據之後,他們的目標可能除了他們北方的韃靼人之外,就是我們的歐洲本土了。”


    馬嘎爾尼馬上繼續分析:


    “所以我們大不列顛未來不應該與大明合作,而是與歐洲人合作來對抗大明。


    “這次大不列顛的失敗,是法國、西班牙、大明、清國組建了反對我們大不列顛的同盟。


    “我們應該反過來,嚐試組建一個反對大明的同盟。”


    亨利·克林頓基本接受了馬嘎爾尼的思路,然後發現旁邊的詹姆斯·庫克一直不說話:


    “庫克先生,你在想什麽?你能理解我們的擔憂嗎?”


    庫克船長剛才想的事情,是記住馬嘎爾尼和亨利·克林頓的對話,事後找機會提醒吳王殿下。


    這時麵對亨利·克林頓的詢問,庫克頓時就有些慌亂,趕緊整理了語言:


    “我不是很理解……世界明明很大,就像南方大陸和北美,大部分都是荒地和原始森林。


    “大明單純是開發這些土地,至少需要上百年了。


    “以前大明在他們本土周邊,也是持續的開發建設了一百多年,然後才開始對更遙遠的澳洲感興趣了。


    “就算是一百多年後,大明也應該先考慮南美州吧?


    “而且大明一貫的策略,就是優先占據荒無人煙的地方,對人口眾多的地方都不感興趣。


    “就像他們北方的清國,旁邊的印度和日本。


    “按照這樣的習慣,他們在把美洲和澳洲全部塞滿人之前,不會對其他人口眾多的地方感興趣。


    “但塞滿美洲可能需要幾百甚至上千年。


    “然後他們也應該遵循遠交近攻,先征服身邊的日本、清國、順國,最後才會考慮到歐洲的事情。


    “所以我們這是為上千年後的事情擔心,用大明的一句成語來說就是‘杞人憂天’。


    “就好像擔心天會塌下來,所以憂慮的睡不著覺一樣。”


    亨利·克林頓聽了之後也是微微點頭:


    “庫克船長說的好像有道理,馬嘎爾尼閣下似乎擔心過頭了。


    “也許我們幾百年後,應該考慮如何與大明競爭,但現在還是歐洲本土的敵人近在眼前。


    “應該考慮如何削弱法國,避免他這次獲勝之後變得更強,開始將未來的目標再次放到不列顛本土上。”


    馬嘎爾尼張了張嘴:


    “大不列顛與大明的根本矛盾,也許不會馬上就爆發出來,但也絕對不是幾百年之後的事情。


    “況且,眼前就有一個巨大的問題,我們需要木材建造和修補戰艦。


    “我們至少應該想辦法拿迴加拿大地區,或者必須要在非洲找到合適的森林。”


    亨利·克林頓是陸軍將領,但對於海軍也有基本的認知:


    “木材確實是個大問題……”


    三人想要繼續討論的時候,朱簡烜走進了宴會廳。


    大殿四角的侍衛立刻大聲唱報:


    “大明吳王殿下駕到!”


    所有的賓客立刻停止了交談,馬上轉身朝著上方躬身行禮:


    “參見吳王殿下。”


    朱簡烜來到主位上微笑著拱手還禮:


    “諸位都請坐吧,這次宴會準備的粗陋,隻能算是見麵打個招唿。


    “等吾在這裏安頓好了,再正式請諸位一同宴飲。


    “算是家常宴會,都不用太過拘束。”


    朱簡烜嘴裏麵雖然說讓大家隨意,但大明將領和官員以及美利堅代表們,都是非常嚴肅的答應著:


    “遵命。”


    隻有馬嘎爾尼為首的英國俘虜有點強顏歡笑的感覺。


    幾個人的嘴唇動了動,但是並沒有發出明顯聲音,同時也稍微拱了拱手,就頗為失落的坐下了。


    宴會隨即正式開始。


    仆人開始上菜,樂師也開始演奏。


    開場曲是崇禎皇帝“禦製”的“精忠報國”。


    沒有舞女進來跳舞,而是幾個穿著盔甲的軍人走進大殿,隨著音樂的節奏舞劍同時唱歌。


    “狼煙起……江山北望……”


    朱簡烜坐在台上,聽著這個熟悉的曲調和歌詞,頓時就滿心感慨的輕輕歎息。


    然後也不由自主的揣測崇禎皇帝的心態。


    他們是在什麽樣的情況和局勢下,把這首歌拿出來,讓人記錄下來並演唱的。


    這首歌的曲子本身慷慨激昂,將士們唱的也是雄渾有力。


    但這首歌曲本身帶著悲憤的情緒。


    再配合這個崇禎一生的經曆看的話,會讓人品味出濃濃的無奈和不甘心。


    歌詞寫的其實是嶽飛,崇禎可能想有個嶽飛。


    但他到了南方之後,就沒有找到什麽有用的將領,北伐的事情也被各種原因給拖住了。


    一年又一年,直到他垂垂老矣,也什麽都沒有做成。


    “遺民淚盡胡塵裏,南望王師又一年……”


    朱簡烜莫名的想起了這句詩。


    然後自己心中的某個想法,也變得更加清晰而且強烈了:


    “一定不能讓弘曆壽終正寢!”


    “一定要在他還清醒的時候弄死他!”


    帶著這種想法,朱簡烜在台上忽然開口,跟著舞劍的士兵一起唱了起來:


    “馬蹄南去人北望……”


    聽到朱簡烜的聲音,下麵的大明將領和官員,美英兩國的代表和俘虜,都是猛地一愣。


    大明的軍官愣了之後都很開心,也馬上也跟著一起唱了起來:


    “我願守土複開疆……”


    在崇禎朝之後,這首歌幾乎成了軍歌,絕大部分官兵都會唱。


    而且在最近這些年,民間的各種宴會場合中,跟著唱這首歌的人也越來越多了。


    現場大明禮部的官員,鴻臚寺的官員,工匠們也都唱了起來:


    “堂堂中華要讓四方……來賀……”


    現場的美國的代表和英國俘虜們,無論是不是聽得懂歌詞,現在都有點錯愕。


    總覺得氣氛不太對。


    這種類型的音樂不需要聽懂歌詞,就能大概理解其中的情緒。


    這些大明人都憋著一口氣。


    他們似乎非常的憤怒,他們似乎都想要做點什麽大事。


    如果所有的大明人都有著這樣的情緒,那這件事情應該是能夠做成的。


    大明有的是資源和人口,隻缺少足夠的凝聚力。


    馬嘎爾尼和亨利·克林頓對望一眼,臉上都出現了濃重的憂慮。


    兩人不約而同的想到了同一個問題:


    “大明剛剛得到了北美,這個大明吳王和北美的軍官們,還這麽苦大仇深的憋著勁,這是想要幹什麽呢?”


    大部分歐美人對於大一統沒有概念,大多存在鄰國是很正常的事情。


    清國現在也是世界上排的上的強國,大明國力雖然肯定比清國要強不少,但強殺肯定要付出足夠的代價。


    普通歐美人意識不到,大明北伐滅清屬於主線任務。


    隻有什麽時候做,以及能不能做到。


    從來就沒有放棄一說。


    其他的事情反而都是支線任務,要不要做是完全看利益和時機是否合適。


    馬嘎爾尼和亨利·克林頓意識不到,大明人憋勁一支都是對著清國和藩鎮憋的,其他地方也不需要他們努力憋勁啊。


    馬嘎爾尼和亨利·克林頓隻能判斷,大明得到了北美的大塊殖民地之後,看到了海外擴張的好處。


    所以現在已經有了新的目標了,比如統一整個北美甚至整個美洲。


    馬嘎爾尼也許不認可庫克的輕鬆,但也認為大明接下來的目標,不會馬上就對準歐洲本土。


    現在北美最大的勢力就是大明和西班牙了。


    大明可能就是準備直接跟西班牙打一仗,直接拿到整個北美大平原,乃至完全控製北美。


    馬嘎爾尼和亨利·克林頓都覺得西班牙人要難受了。


    如果英國真的行到與大明繼續敵對,與西班牙合作也許是一個不錯的機會。


    美國的代表覺得大明的目標是西班牙,但美國人不是擔憂而是興奮。


    好幾個美國代表,也忍不住跟著曲子哼哼起來了。


    雖然他們大部分聽不懂歌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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