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衛東和彪子一同坐在熱乎乎的炕頭上,伸手從身旁的背筐裏拿出了熊肉,輕輕地放在了有些陳舊卻擦拭得很幹淨的炕桌上。


    “嬸子,這些熊肉是大哥應得的,正好能給他好好補補身子。” 彪子開口說道,眼神中透著真誠。


    郝俊生娘倆聽了,不禁對視一眼,眼中滿是驚訝與感動。


    人家不但沒收錢,竟還給自己家拿來了肉,這份救命之恩感覺怎麽都還不完。


    一時間,娘倆都愣在了那裏,嘴巴微張,似乎想要說些什麽,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不行,俺們不能要,也不該要。” 郝俊生娘終於緩過神來,連忙擺手說道,臉上帶著幾分執拗與不安。


    “嬸子,您聽我說。大哥這樣的傷勢且得好好養一陣呢,家裏日常得吃喝吧?


    按我們跑山的規矩,見麵都還分一半呢,何況這次是大哥帶的狗先發現的黑瞎子,要不是狗子咬傷了它,我們也磕不住啊。您就別推辭了。”


    彪子趕忙解釋道,言辭懇切,邊說邊比劃著。


    娘倆聽了,無奈地歎了口氣,眼中泛起淚花,同時抬手抹起了眼淚,那淚水裏有感激,也有生活的艱辛。


    就在這時,屋外頭傳來了一陣急促的狗叫聲。


    緊接著,一個滿頭大汗的年輕女人抱著個半大孩子匆匆走進了屋。


    女人的發絲有些淩亂,額頭上的汗珠順著臉頰滑落,她的眼神中透著焦急與關切。


    後麵跟著的正是張衛東上次在林子裏看到的灰色頭狗,它可是咬傷黑瞎子的大功臣。


    此刻見著張衛東,正歡快地搖著尾巴。


    門框邊上站著的老太太正好擋住了女人的視線,女人焦急地說道:


    “娘,俺從娘家借迴來十塊錢,還有這幾個雞蛋,你趕緊煮了跟二楞一起補補身子。”


    “兒媳婦,快快快,這就是救命恩人。虎子!給恩人磕頭。”


    老太太連忙讓開位置,這時女人才看到屋裏坐著的張衛東和彪子。


    女人先是一愣,隨後臉上立刻堆滿了感激之情,她趕緊拉著孩子就要給兩人磕頭。


    哥倆見狀,連忙起身阻攔,一大家子又是抱著孩子一通千恩萬謝,整得哥倆都挺不好意思的。


    彪子瞅見此情此景,心裏一熱,又從兜裏掏出一張皺皺巴巴的大團結,輕輕放在了炕桌上。


    “俺這人說話糙,也沒啥開銷,俺們兄弟倆賺錢的路子多,這錢你們拿著應個急。” 彪子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


    “不行不行,我們不能要!”郝俊生媳婦趕忙擺手說道。


    “哎呀,孩子,你們已經幫了我們太多了,這錢我們真不能要啊。”老太太在一旁抹著眼淚。


    “嬸子,您這是說的啥話!咱們在這林子裏,互相照應那不是應該的嘛!這都是緣分。”


    “兄弟,你的心意我們領了,可這錢我們不能收。”趴在床上的郝俊生說道。


    “哎呀,這是不讓俺們吃餃子啊,這以後還咋登門?


    就當俺借你們的,有了再還不就行了。” 彪子假裝陰著臉說道,語氣中卻帶著幾分親切。


    “那這怎麽好意思呢,你們也不容易。”


    彪子一擺手:“嬸子,您就把我們當自家人,別見外就行。


    對了,家裏還缺啥不?您盡管跟俺說,俺去給您想辦法。”


    “不缺不缺,你們已經幫了太多了,我們都不知道該怎麽感謝你們了。”老太太拉著彪子的手不停感謝道。


    郝俊生兩口子看著彪子那熱情豪爽的樣子,心裏滿是感動,眼眶也不禁濕潤了起來。


    彪子又笑著說道:“嬸子,您看您,咋還哭上了呢?這是好事兒呀!


    大哥的傷會好起來的,以後的日子也會越來越好。


    您就放寬心,有俺們在呢,是不東子?”彪子趕忙推了推好兄弟。


    “啊?是是是!”


    一旁的張衛東早在那一聲‘虎子’裏失神兒了,當時心裏咯噔了一下,一直沒緩過神兒來。


    起初看著這可憐的一家子也是心裏一揪揪的,但他沒選擇出這個風頭。


    剛才一進院子就看出來彪子對人家妹子有意思,尋思給彪子一個表現機會。


    他在屋裏半天沒咋吱聲,本以為自己重生後的蝴蝶效應,難不成給彪子亂點了鴛鴦譜。


    可剛才聽見那孩子的小名,這才恍然大悟,彪子上輩子找的媳婦好像就是下溝村的,他外甥就叫虎子!


    張衛東又細細打問了一下,果然跟記憶裏的碎片一一對應。


    上一世聽彪子喝多了嘮叨過,他媳婦有個哥哥,年輕時候打獵死在了山裏頭,那時候也沒在意,甚至都沒記住名字。


    沒想到自己重生以後救的人居然是彪子的大舅哥,這真是無巧不成書!


    現在看著眼前的場景,還是有點不敢相信,感覺命運在這一刻交織出了一幅奇妙的畫卷。


    在大夥都忙著包餃子的熱鬧當口,已然和眾人熟絡起來的張衛東,站起身雙手從背筐裏拿出那斷成兩截的老洋炮。


    走到炕琴旁,將其放置在上麵。他的臉上帶著幾分不好意思,輕聲說道:


    “二楞哥,這是我後來去你打熊瞎子的那地兒轉了一圈找迴來的。


    這槍啊,已經不能用了,還有那些狗子也都…… 沒了。


    我和彪子把它們埋在了河邊的蜂窩子下麵,等你身體恢複好了,再去看看吧。”


    郝俊生聽到這話,眼眶一下子就紅了,淚花在眼中閃爍不停。


    對於他們這些常年在山裏以打狗圍為生的人來說,在這廣袤無垠且充滿未知危險的大山裏,獵狗那可是他們最貼心、最忠實的夥伴。


    長期的相依相伴,讓他們之間的感情深厚無比,甚至比和一般人相處還要親密得多。


    哪怕是自己餓著肚子,也絕對要想方設法讓狗子們吃飽。


    在如今這個困難年頭,吃喝都成了大難題,家裏能養上幾條獵犬,那其中所付出的辛苦簡直難以言表。


    這幾條狗子,那可都是他生活中的重要依靠,是他在山林中闖蕩的得力助手。


    “哎,都是命啊!第一槍就炸了膛,要不然也不會弄成現在這樣。兄弟,真的是多虧了你了。”


    郝俊生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話語中充滿了無奈與深深的感慨。那聲音帶著一種疲憊,又像是對命運無常的一種無奈妥協。


    “林子裏低頭不見抬頭見的,這事兒不管誰碰上了,都肯定不會撒手不管的。”


    張衛東臉上露出一抹和善的笑容,真誠而質樸地說道。


    “人心可不都善啊,我爹當初要是能遇到像你這麽心腸好的人,也不會那麽早早地就撒手人寰了。”


    郝俊生再次歎了口氣,臉上浮現出一抹濃濃的悲傷。


    他的眼神變得有些迷離,陷入了對往昔的深深迴憶之中。隨後,他緩緩地張開嘴巴,開始講述起自己家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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