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璃一麵驚歎徐青的無上劍力,一麵又擔憂他的身子。


    二人聽聞彭槐大喊,頓時恍過神來。趙璃看著周遭,可謂一片混亂。暗魘竭力相護,卻遭滿地毒蠍撕咬,可謂遍體鱗傷,毒性大發。


    不過眾人將徐青趙璃圍在圈內,縱然盡數倒下,也不讓毒蠍靠近二人一步。另有眾多暗魘奔到彭槐身旁,將他扶起。


    趙璃一時慌了神,卻見徐青死死盯著前方道:“璃兒,咱們快些逃。他們早有預謀,再不逃便來不及了。”


    趙璃還未迴話,徐青就拉著她的手,飛躍而起。跨上屋頂,直往皇所之外逃去。


    然禦林軍早已到位,皇所此時水泄難通,眾軍瞧到徐青趙璃二人使力欲逃。忙大喊著指向雲空,左右四麵的軍卒紛趕而至,禦林統領李駿挺身而觀。


    突地一聲令下:“擅自偷入皇宮者,殺無赦。”


    眾軍領命,提臂上弦,正要百箭射出。忽聽後頭有人喊停。軍士迴頭,見蕭嵩與付真走出皇所之外。


    軍士將二人攔住,卻認得安國候,一時不知所措。李駿喝令之下,禦軍才敢放蕭嵩出來。接著又出來一人,自是那蕭綜了。


    李駿瞥到蕭綜,立時走過來拜道:“末將救駕來遲,還請殿下恕罪。”


    蕭綜道:“你可看清楚那刺客是何人了?”


    李駿這才想起,那身著黃衫之人頗似當朝郡主。蕭綜早已怒道:“這可是大梁郡主!雖是待罪之身,你若下令射死了她,腦袋還不得搬家!”


    李駿當即跪下道:“末將愚鈍,還請殿下責罰。”


    蕭綜道:“眼下正當萬急,郡主身邊之人罪惡滔天,你們須將他拿住,交給父皇發落才是。”


    李駿起身領命,令禦林軍追逐。卻對蕭嵩出現在此感到古怪,迴頭欲問,卻不見蕭嵩人影何在。隨在其後的另一位江湖草莽亦不知蹤跡。


    身披紫金盔甲的禦林軍步履穩健,忙動不休。


    而趙璃徐青二人一心隻想逃離此地,卻落下了彭槐。


    眼瞧著彭槐被禦林軍擒住,二人痛心不忍,卻是不能迴頭,隻往前使命著奔。


    琉璃雋瓦,龍漆鳳柱。雄獅繞門,絕色生凰。雕梁畫棟,奢華豪派。


    然在此等高人一等的群築之內,二人卻無心賞景,隻顧竭力逃生。數百暗魘對半折腰,餘下七零八落,卻沒有獨自棄走。


    心中依舊不忘的是徐青,亦是複塵殿下,隻冒著性命之危,苦尋二人蹤跡。力圖趕在二人被擒之前,為他二人擋上一刀。


    徐青趙璃往西牆逃去,隻因那裏最易逃生,當年葉跡將徐青救出,便是尋此暗路得以逃之夭夭。


    可半途中,卻見付真早已先他二人一步,蕭嵩搖步走到二人身前,徐青禁不住又吐出幾口血來。


    蕭嵩笑著道:“徐少俠。哦不,世子殿下。應該喚你複塵殿下才對,這麽急著要去何處呢?”


    趙璃嗤道:“你少在這惺惺作態!自始自終,你都在誆我!我真悔恨當初聽信你言,竟為你所用!”


    蕭嵩笑道:“郡主可真是說笑了,我幾時騙過你了?本侯說得句句屬實。徐少俠身世離奇,是前朝皇子,這點可有錯處?”


    趙璃恨道:“哼!這點是沒錯。可今日這等場麵,你敢說不是你一手策劃的?”


    付真笑道:“郡主,你怕是到如今都不知侯爺究竟如何欺瞞於你的罷。”


    徐青見付真小人得意,心中好不氣惱。直欲提劍斬之,然方才便是自己過於莽撞,招致禍患,害得彭老被擒。陳遠....適前好似見到他深中蠍毒,怕是九死一生。


    悔不當初,眼下不可再度衝動行事。由是鎮定下來,仔細二人的行舉,尋逃脫之法。


    趙璃怒道:“你少在這說!今日我非一劍刺了你,為師尊報仇。”


    說畢便要拔劍來戰,卻被徐青一把拉住。隻見他口裏吐出二字:“不可莽撞。”


    付真見徐青上氣難接下氣,便朝他詭道:“複塵殿下劍力頗豐。方才不慎,吃了暗虧。再請殿下討教幾招,何如?”


    徐青暗想這付真明知自己身力不支,這般譏言諷刺,實在怒恨難當。然值此之際,萬不可輕易為其所動。


    徐青忍住心性,迴他的話道:“怎麽?付師兄與蕭侯爺,是要殺了我麽?此時我手無縛雞之力,也不想同二位動手。二位若起了殺意,盡管使來,我絕不迴抗一分。”


    趙璃驚住,忙衝徐青道:“徐大哥,你這是做甚?不要命了嗎?”


    卻見徐青並未理睬。付真道:“這才到哪裏,複塵殿下便要自暴自棄了麽?當初的少年英氣,去了何處?”


    徐青道:“囉哩囉嗦,我看你二人還不敢下手才是。蕭侯爺步步為營,設計利用,假意傳遞消息,讓我與璃兒得知你們南下。料到我們會往京都去,便一路緊緊跟隨,先我們一步到得宮內提先部署。


    我猜你們早與聖上通了氣,此時遲遲不動手,怕是要等候禦林軍的罷。”


    付真趣道:“複塵殿下可真讓人刮目相看啊。”


    蕭嵩突地走近了些,臉上帶著詭異。朝徐青道:“複塵殿下,你如今生死一線。若要全身而退,隻需聽從本侯的吩咐,為本侯所用。不僅你的心上人郡主安然無恙,你也可獲具無上權力,縱橫天下。”


    徐青喘著氣,咳嗽幾聲,道:“侯爺意欲何為?複塵洗耳恭聽。”


    趙璃驚思徐大哥竟稱自己為....複塵....這在之前從未有過。此時瞧他麵色,雖是蒼白羸弱,卻透著陰暗,透出鮮為人知的鬼謀。


    蕭嵩道:“殿下識時務,明事理。既如此,殿下隻需告知本侯這紫檀匣的開啟之法,本侯自可為殿下謀取一條生路。縱然禦林軍到此,大內高手虎視眈眈,殿下亦可無憂。”


    言罷,自懷內掏出紫檀匣,自是方前陳遠至死守護之物。趙璃曾問及那包袱之中藏有何物,然陳遠遮遮掩掩,不願透露。


    這時見到真物,倒是對這匣子裏的物事甚為好奇。


    徐青瞅了木匣子一眼,突地笑道:“侯爺還真是會討價還價呢,值此危難之際,竟還要.....”


    忽感體內翻湧,一股渾元漲升,丹田腫裂,渾身發燙。


    徐青還未說完,就意識模糊,暈厥倒地。這一刻...一切仿若停下...輾轉幾迴....徐青做了很長的夢.....


    上次虛境山之夢,外加此次宮城之夢。徐青身置夢內,依稀記起虛境之夢裏麵發生了何事,見到了何人。


    聽著母妃的耳邊溫磨,父皇的循循教導。徐青不自覺揚起了嘴角,然好夢不長。眼前頓時暗黑,接著便是山川河流,青雲密布。


    好似身置空際,如同乳鴿一般傲遊雲天,俯瞰八方,舒宜暢爽。然卻感氣溫突變,先之清涼,再之滾熱,而後適中。


    空色變換,四季輪轉,竟隻在瞬時之間,皆說夢中人不知自己身置夢內。徐青自也是驚奇不盡,卻絲毫不知這是夢境。


    接踵而至的卻是狂風驟雨,大旱枯水。又是冰天雪地,四季如春。


    大地迴暖,青雀揚飛,大雁馳騁。轉眼又是萬籟俱寂,寸草難生。


    忽高忽低,一會子走在草地,一會子飛至雲霧。忽地隻見雷電交加,白晝變烏。


    定眼著看,那雷形顯虹,嘶鳴震耳,仿似見到一黑衣魔男自雷雲內走出。漸漸行往此處,又見黑衣徐變,經烏雲洗禮,瞬而變白。


    登時仙霧繚繞,雷鳴驟歇。卻見那老者白須飄然,眉心顯皺,臉上紋路清晰,卻是笑容可掬。老者走近,朝徐青笑道:“你本是仙塵鬥笠一仆浮,思凡癡心走人間。嚐盡天下樹人苦,不知歸路是來心。手持魔煞屠芻牲,受禮佛禪參空道。偏惹凡心不自在,紅涼落盡不戀家。遲遲轉轉墮輪迴,茵茵柳柳寂莫生,哪斷世情罷儂悵?”


    望著這老仙口裏喃喃細語,越發不知所說何故。老仙口畢瞧複塵,搖頭歎首折歸雲。


    複塵不願就此棄,拔步越空追仙翁。踱至近前扯仙袖,仙翁轉頭唬複塵。


    一張魔頭驀然現,複塵直入九重天。兜兜轉轉遲遲慕,這下徐徐落凡村。醒來時,已是稚童一枚,眼觀四周數十雙眼目緊盯。才自暗覺,自己全身裸露,已是及冠之年。


    頓然旁周拍腿狂笑,也不知為何。下意識,自己站起身便往林子裏頭狂奔,後頭跟著的人數之不盡。


    他哭泣著,懼恐著,迷亂著。也不知奔了多久,突地眼前撞見一人,一股腦撲進那人懷中。


    抬頭一看,竟是一位美貌女子,隻見那女子麵帶笑意。抬手一揮,頓時眼眸昏暗,不知所雲,意識全無。


    可謂夢中夢,不停休。


    終於醒來,見到的竟是斷壁殘垣,日光輕灑,鳥鳴風撫。低頭看去,衣衫完好,再度抬目,見到的卻是戴著麵紗的神仙姐姐。稚童惶恐,那姐姐卻說:“你可願隨我修煉?”


    稚童不懂“修煉”二字,未及迴應,那姐姐咯咯一笑:“真是個好孩子。”


    也不知過有多少日,多少月,多少季,多少年。渾元大陸,突現手持仙劍之子,開山拔河,劈天砍月,一眾妖魔邪祟盡成灰燼。


    那人眼冒雲花,怒氣萬丈,天地倒轉,日月渾輪,隻為斬那一劍。正對著的是層層魔障,萬惡妖毒.............


    翻身踢被,徐青驚坐而起,額頭冷汗直冒。卻見榻旁趴有一人,正是趙璃。


    趙璃睜眼一瞧,見徐青半坐著身子,登時一把撲進徐青懷內。嚎嗓大哭,淚如泉湧,浸濕了徐青衣襟布衫。


    口裏連連泣道:“徐大哥,你若是再晚一日醒來,璃兒便要懸梁自縊,不活了!”


    徐青拍著趙璃俏肩,口裏溫道:“你若是自行了斷,我卻又活了。到了黃泉路上,見不著人,難不成我還要去尋你不成。”


    趙璃忙抬頭伸手將徐青嘴口捂住,道:“徐大哥莫要這般說,便算我死了,徐大哥也要好好地活著。”


    徐青道:“你與我早已互定終身,生死相許,不論折了哪一個,另一個都無法獨活。便是你能獨活,我也獨活不成。”


    趙璃喜極而泣,再度撲倒在徐青懷裏。徐青忽地扶住趙璃雙肩,驚著道:“璃兒,你可知道,我夢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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