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望向葉跡,見他與林靜相談甚歡,徐青思不出端倪,若要得知實情,便隻有親口問他,可他總是不願如此。適前自己便多次試探,多次為難葉跡,可他卻是掩飾得滴水不漏,即便現在去問他,得到的也不過是幾句敷衍之語。


    徐青轉念一思,暗想這葉跡葫蘆裏賣得甚麽藥與自己八竿子打不著,就算打著了,自己也不想管,月下好風,何必徒增思慮。


    至於自己的身世如何,日後要麵臨怎樣的局麵,這些自己都統統不顧,隻要當下活得恣意瀟灑,便無懼其它。


    見陸雲湘仍在憂思,徐青便拍了拍陸雲湘的肩膀道:“陸觀主,這些破事管它做甚,今夜風色甚好,還是去飲茶閑敘為佳。”


    陸雲湘見徐青這般模樣,倒是有些吃驚,暗想徐青也該清楚自己的身世,眼下與葉跡會麵,應當急於探知自己的身世才是,卻是還有心思賞風飲茶,實在令人費解。


    然誠心相邀不可婉拒,便同徐青前往涼亭用茶,聽著陳昭陳述這些日子以來江湖上發生的種種,腦中百轉千迴,頗為感慨萬千。


    夜已深,餘人皆已睡,夜鶯笙歌,蟲鳴鳥喚,大地陷入沉寂,山野埋頭呻吟,天際籠罩著煙幕,雲層飄忽難停,木枝輕擺,柳葉浮影,靜謐的村莊,被緩緩吹至的不詳之風輕撫著。


    這時,一隻矯健靈動的黑影襲過一家家屋頂,落至一處站定,雙眸四下瞥視,朝一處輕身掠去,徐徐抬起早已拉起木栓的窗門,竄進窗內,隻見眼前背立衣冠修整的年者,那人轉身過來,展露的臉龐正是依舊未寢的葉跡。


    黑影拉下麵罩,卻是那追趕許久的陳遠,葉跡見到陳遠本人,勾嘴一笑:“看來你並未令為師落望,還是尋到了此處。”陳遠道:“若是連這點事都辦不到,怎還算是掌門悉心栽培出來的弟子。”葉跡道:“你少給我戴高帽,栽培你的是你的魘主。”陳遠道:“此次魘主特意遣屬下過來與掌門迴合,希望與您見一麵,商討一下襲京大事。”葉跡道:“怎麽,萬事俱備了?你那剛愎自用的魘主為何不自己領著暗魘殺上去,看來你們已然備好了一切,那還來告知我幹嘛?”


    陳遠道:“掌門,若無您的相助,伐京大業如何能順利完成?”


    葉跡道:“眼下時機未到,諸事還未定好,如何能一舉北上,殿下履曆尚淺,我算是明白了,你們同殿下說了這般多,殿下好似並不領情,如此一來,如何能把暗魘交給他,讓他領著眾兄弟北上?”陳遠道:“掌門,我與魘主已然盡力,隻是殿下不肯接受自己的身世,不聽魘主的勸告,眼下情勢緊迫,不得不行非常之法了。”葉跡道:“不對,你為何這樣緊張,到底發生了甚麽?”


    陳遠急道:“掌門可知中原鬆江派,孤鳴幫,東莞青石門,黃流教,海鯊幫等幫派皆被塞林軍一一攻破,眼下全然歸屬朝廷了。”


    葉跡瞪直眼目,驚道:“怎麽會這樣?如何能這般快?”


    陳遠道:“我也不知啊,據說是趙平手下的先鋒王清,率領塞林軍逐一掃伐的。”葉跡道:“不會,王清並無軍事大才,雖然鬆江派掌門王欽已死,可門派根基猶在,其它幫派皆不可小瞧,如何能這麽輕易被占?”陳遠道:“經暗魘來報,許是有高人指教,具體是何人,還有待查探。”


    葉跡道:“吩咐下去,王清背後的那個人究竟是誰,定要查出來。”陳遠道:“屬下領命。”葉跡道:“虛境山那裏有何消息?”陳遠道:“據暗魘來報,趙平領著塞林軍已至曄城,越來寨已被占領,全寨無一幸免,盡皆覆滅。”


    葉跡大異,眼珠四轉,驚思難定,道:“他們的動作可真快,看來陳寨主要傷心欲絕了,蕭嵩也來了是不是。”陳遠道:“這個暫時還不能確定。”葉跡道:“繼續查,須得得知蕭嵩的下落。”


    陳遠道:“掌門放心,屬下已經吩咐下去了,隻是眼下是我們的大好時機,不可再候了。”


    葉跡看了他一眼,道:“你是說我們趁著他們討伐江湖如火如荼之際,北都定然空虛,塞林城亦無多少軍士,可一舉襲往北梁?”陳遠道:“掌門英明,須盡快與殿下商議,我等一同北上。”葉跡道:“此事非同小可,容我思慮思慮。”


    陳遠道:“掌門請便,明晚屬下再與掌門會麵,還望掌門告知屬下。”


    言罷竄出窗外,身跡瞬即彌失,葉跡走至窗門,拉下門栓,又返至桌邊坐下,咀嚼著陳遠所說的一番話,隻覺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遍布南北的暗魘自可迅速聚集,陳遠想必完事備齊,眼下最為煩憂的便是徐青能否順應自己,諸事愁雜,他又怎樣穩持,這一切皆未成定數,索性快刀斬亂麻,葉跡當即謀定,便更衣上榻安了。


    豎日晨陽高照,徐青早起伸腰,自覺多日來不曾如昨夜睡得安穩,眼下精神尤好,甚感舒宜,卻見葉跡站立院中,負手沉思,徐青意欲過去問候,邁步複止,暗覺與這葉跡無話可談,也懶得寒暄,便要趁其不備,繞路而走,剛欲踏出院子,卻聽葉跡道:“怎麽?見到為師都不來打聲招唿的麽?”


    徐青一怔,隻好轉身過來,走到葉跡身前恭道:“原來師尊在這裏,瞧弟子沒個眼力勁,還請師尊見諒。”


    葉跡深望了徐青一眼,道:“你心裏應當藏了諸多疑問,為何不向為師求惑呢?”徐青道:“師尊誤會了,弟子心境平和,並未有甚麽惑處。”


    徐青暗想這葉跡定是又在耍甚麽花樣,縱使開口問出,他也不會迴解的。


    葉跡道:“當真如此?”


    徐青道:“弟子所言無虛。”


    葉跡稍有落望,突見陸雲湘也走了過來道:“呂大哥喚我們用早飯呢?我們過去罷。”


    三人一同走出院門,林靜與陳昭並鍾柳煙外加陸雲棲四人正與呂子深交談,眾人同他辭別,便往呂子昂家走去。李成姝在路邊百無聊賴,手拈一隻狗尾巴草,將草杆含在口裏,半點女子儀態也稱不上。見到徐青等人走了過來,也沒同前幾日那樣調侃幾言,不知是是了興致,還是懼怕葉跡陰沉的麵龐。


    徐青同她做了禮,李成姝將徐青拉到一旁,輕聲朝他道:“一會兒午時來我家用飯,爹爹去地裏幹活了,家裏僅我一人,我答應要請你用飯的。”徐青笑道:“李姑娘不必客氣,徐青一介江湖人,無需姑娘答謝。”


    李成姝道。


    “你這個江湖人還真是有些呆,你以為本姑娘這麽好心啊,是有要事須與你說,你且記著,待會兒獨自前來,莫要被他人察覺了,尤其是你的師尊,可得記牢了啊。”


    言罷裝作若無其事一路哼著小曲,又不知去哪頑了,徐青望著她漸漸消失的背影,暗異這李成姝有甚麽事不能當麵講,就算是現在,小聲些也不會被別人聽見,非要弄得神神秘秘,稍後自己還得避過眾人視線兀自悄悄前來。


    不過這個李成姝看似大大咧咧,實則粗中有細。昨日便隻有她與葉跡並神隱一同進了林子,或是有甚麽未知的密事要單獨告知自己,迫於葉跡麵前不敢透露,才如此暗地裏和自己說的。


    見前頭幾人都望著自己,麵露疑色,便踱步走上前去,與幾人會合,陸雲棲道:“徐師弟,那個小姑娘對你說甚麽了?是不是芳心暗許了?”徐青嗔道:“說甚麽呢。”陸雲湘道:“這李成姝既是受先生看重,雖然平日間沒輕沒重,實則無所不知,徐師弟,若是能從那女子口中套出些許與忘憂草或是九虛蓮有關的密事,也定然是好的。”徐青道:“你說得不錯,據那李成姝所說,九虛蓮是太湖派鎮派之寶,可連劉師兄都不知此蓮的存在,這實在是令人費解。”


    徐青說到這裏,左右瞧瞧,卻並未發覺劉生的蹤影,朝眾人異道:“對了,劉師兄去哪了?”


    陸雲棲噗嗤一笑:“徐師弟,你才察覺到啊,劉師兄早起說他去村子裏走走。”林靜道:“你是如何得知的?你可是比我起得還要晚些。”陸雲棲道:“自然子深大哥告知我的,劉師兄早間與他打過招唿了。”


    鍾柳煙道:“說起劉師兄,這幾日可有些怪異,昨夜涼亭賞月,他並未參與,而是說他乏了,需早些就寢。


    昨日我們去尋葉掌門時,劉師兄也不知去了何處,直到將葉掌門尋到,來到呂大哥家中,見到他早已坐在桌邊候著飯食,著實神秘可疑。”


    眾人聞罷皆沉思不語,隻邁動步履朝呂子昂家中走去,呂妻惠氏正打掃院落,見到幾人行步過來,便放下掃帚,朝屋內大喊,屋內呂子昂會意,忙將粥飯備好,幾人進了院子,與惠氏寒暄幾句,便落足屋中,坐下提碗用粥。


    稍時劉生迴至,眾人見他汗流浹背,陸雲棲忙問道:“劉師兄,你去哪了?”劉生道:“我在村子裏走走,順便習練了劍法,還好趕上了早飯。”


    陸雲湘將粥碗遞給劉生,笑著道:“劉師兄再晚些,這粥食可要被我們用完了。”


    劉生會心一笑,用起粥來,後屋彭玉蘭端碗至彭玉珊屋內,喂粥於她,彭玉珊道:“姐姐不用給我端了,玉珊能自己用粥。”


    彭玉蘭道:“打小還不是伺候慣了的,怎麽現在想起謙禮了,還是乖乖用飯,休要多嘴。”


    彭玉珊白著彭玉蘭,張開俏嘴吞粥入肚。


    稍時眾人閑步交談,院中擺茶,呂子深送了杏花茶過來,正好用上,幾位品茶,趕上天氣涼舒,徐青卻是出院散行,陸雲湘眼望著徐青出院,稍有異處,暗思他應是去了李成姝那裏,見葉跡亦當時不時朝院外瞅去。


    怎奈呂子深拉著葉跡問東問西,陳昭旁敲側擊,葉跡根本挪不開身,隻好舍命陪君子,無心顧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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