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見神隱仍舊不去往後看一眼,待得隔距丈寸時,神隱忽地騰空而起,葉跡早就料到他有此一舉,便連劍而上,一股劍流衝至神隱足下,卻見神隱腳底乘風,迅疾般閃了過去。


    葉跡怒忿之下,劍離手心,蓄力灌入劍身,推手至劍,登時劍身飛出,直朝神隱趕去,神隱見到,翻身躲過。葉跡並掌作指,似是在操控長劍,隻見飛於遠處的長劍猛然折返,朝神隱殺來,神隱別身一讓,輕易避過,葉跡見此法不行,便轉動指頭,長劍迴至指前,葉跡伸出另一隻手,並指作勢,雙指同往,隻在空內挪移,卻見本是一劍,瞬即變作二十餘把長劍。躲在神隱懷中的李成姝眼目直瞪,打小以來,此等壯闊匪夷的場麵她從未見過,今日萬般驚險之下,倒是飽了眼福。


    隻見葉跡雙指一挺,二十餘把長劍迅猛而飛,往神隱那處攻來,神隱揮袖一揚,竟將這二十餘把長劍震飛遠旁,然長劍並未落地,卻是複自折來。葉跡挪指聚劍,長劍紛置八方,一齊飛襲,神隱帶著李成姝,身子靈動飛轉,竟是未受一劍,而李成姝卻是暈頭轉向,突地一口唾沫吐出,將午飯全部倒了出來。


    可還未吐得幹淨,長劍又自襲來,神隱帶著她在空中來迴打轉飛動。李成姝早已沒了意識,隻覺整個天地間亂成一鍋漿糊,腦袋裏全是黑白相間,說不清道不明。


    葉跡見神隱將自己使力所控的長劍,不是擋下,便是打散,又或是避開,見一時拿他不住,便點步飛到劍處,將二十餘把長劍合成一劍,挺劍一刺。神隱收在懷內的手掌,再度伸出,劍掌相抵,激起片片浪塵。


    躲在神隱懷中的李成姝,被風浪吹得毛發蓬鬆,發髻險些脫落,眼目閉緊,心裏害怕極了。


    葉跡另一隻手忽地握劍,而後橫砍一揮,神隱低頭避擋,劍尖揮至極右,葉跡掄劍反攻,神隱卻突地灌力入劍,企圖控住葉跡手中長劍。葉跡一驚,心想自身佩劍若是被他人所控,進而用來對付自己,那自己在內力之上便是大大地輸給了別人。


    況且習武之人之間的內力相互抵觸,即便是高於對手兩倍以上的內力,若要將對手的長劍掌控,不僅要全然壓製對手的內力,還要留下一半以上的內力用於控劍,可這位神隱先生竟是意欲控住葉跡手中長劍,簡直匪夷所思。


    不過他並未全然掌控,隻是葉跡卻是愈發覺得手中的長劍有些不受控,劍身之上的劍氣正在漸漸流失,一股新的內氣正在逐漸占據劍身。


    葉跡瞧著神隱,心裏極為不滿,便灌輸真氣進入劍內,意重新掌控長劍,不過此法的確奏效,手中的長劍愈發受了自己的控製,正緩緩地朝向自己挪來。


    便在此時,神隱脫身而出,飛至遠處,落於林梢之上,葉跡握劍仇視樹梢,正要迎麵而上,卻忽停神隱道了一句:“這麽多年了,你還是改不了以前的臭脾氣。”


    葉跡聞聲而至,神隱身旁的網李成姝更是捂住了嘴口,朝神隱驚道:“先生,你竟然會開口說話?我還以為你患了啞症。”


    言罷突覺腦後一沉,沒了意識,神隱收起手掌,落身至地,將李成姝放下,口裏歎著氣道:“不是不能說話,而是太久沒有說話,也不會說話了。”葉跡道:“二十年了,你可知我尋你尋得好苦麽,你明明活著,為何不能同我見一麵?”


    這位神隱道:“與你見麵又能如何?”葉跡道:“你我是同門啊,難道不顧同門之情了麽?”神隱道:“葉跡,你心中的宏圖大願,我又怎能不知,可我已然遁入山林,再也不想涉足江湖朝廷之間的爭鬥了。”葉跡道:“師兄,你說你隔絕塵世,卻對江湖上的事情如此熟知,你讓師弟我如何能信?”


    神隱道:“那不過是雲遊天下,偶然得曉,師弟,你便不要再糾纏師兄了,就讓師兄孤身一人,度過餘生罷。”


    葉跡笑道:“師兄,當年的血雨腥風,莫非你都忘了?還是說即使深深埋在心中,卻始終不敢邁出這道坎,始終走不出來?”神隱道:“師弟,當年的事已然塵埃落定,梁主更迭,你又何必執著,走不出來的是你。”


    葉跡道:“師兄可以雲淡風輕,師弟卻不可以,師兄當年何等英姿,你心中的忠君信念,到如今已然不複留存了麽?”神隱道:“舊主已逝,你又能如何?還是讓那些舊屬紛紛散了罷,莫要再執留過往了。”


    葉跡笑道:“虧得師兄還知道這些舊屬,你可知他們為了替你報仇,隱忍了多少個春秋,如今萬事具備,得知師兄健在,隻須你振臂一唿,我等定可成事。”神隱道:“成甚麽事?刺殺梁帝,還是聚眾謀反?”葉跡道:“揭竿起義,敵我懸殊,應是不能,隻有暗地刺殺方可。”


    神隱笑道:“且不論你們能否殺得了梁帝,即便你們將他殺了又能如何,圖一時之快,解了數年以來的仇恨,卻是引得國朝無主,群雄紛爭的局麵,天下又將再度落入無休無止的戰亂之中,如此一來,你我隨先帝征戰多載而換來的太平盛世,夫複何存?”西施文學


    葉跡道:“師兄,你說得自然在理,可我等並非是隻是將梁帝刺殺掉,而是要入宮將他脅迫,昔年的真相已然隨風湮滅,唯有令如今的梁帝寫下當年的事情,並且昭告天下,還世間一個公道,這才是師弟我的抱負,想必師兄亦是如此。”


    神隱道:“你說得這般容易,但若做起來,卻是萬般的艱險,我猜先帝的遺孤,你已尋到,此人定是使得你所謀劃的網一切順理成章,若是沒有此人,你也辦不得任何事情,是也不是?”


    葉跡道:“看來師兄已經明透,如今的皇位本就該是先帝留下的遺腹子,複塵殿下來坐才是,師弟這樣做便是替天行道,還本賦真。”


    神隱道:“隻是不論如何,這一切已與我沒甚麽關聯,你莫要再尋我的麻煩,不然休要怪我不念同門之情。”葉跡道:“師兄,師弟並無惡意,倘若師兄真的放下了一切,師弟也不會強迫,隻是希冀師兄你能多加思慮。”


    轉眼瞥至倒地李成姝,道:“師兄,你不惜曝露武功,也要護得這姑娘的性命,看來師兄對她是格外看重的,可否一解師弟心中之惑?”


    二人既已說到此處,這位神秘的神隱先生,自然便是昔日被蕭嵩打下懸崖的劍陽候趙笙了。


    此時趙笙迴道:“小姝隻是村內的一介年幼女子,不過是與我做些雜事,我又怎可不顧。”


    葉跡道:“既是如此,方才我說的話,還請師兄三思,事已至此,便迴去罷。”


    這時趙笙突道一句:“師弟,你還未告知師兄,當年先帝留下的遺腹子是何人呢?”葉跡道:“師兄既然不願涉足江湖之事,又何必要問這些,不過師兄應當心中有數,有何必要多問一句呢?”趙笙道:“師弟,師兄不會阻你甚麽,隻是希冀你能顧好複塵殿下,他還是一個懵懂無知的少年,日後的路還很長,師兄當真期許他能遠遁平鄉,不再卷入朝堂血事。”


    葉跡笑道:“生逢亂世,又怎能獨善其身,複塵殿下注定要走的路,又豈是師兄你一句話能決定得了得?”趙笙道:“若是你能拉他一把,他便能遠離諸多禍水。”葉跡道:“師兄,你雖是雲遊四方,曉知天下事,實則卻是隻得三分,眼下這等局勢已然容不得師兄了,也容不得師弟,故而亦容不得複塵殿下了。”


    趙笙歎著氣,口中道:“便隻能瞧他自己的造化了,為兄隻想在這塵埃不染的山林內安度餘生,還望你早些帶著他們出去,勿要來此攪擾了。”葉跡道:“莫不是你已忘了彭家二小姐的病症了?”趙笙道:“彭家二小姐的病症自無大礙。”葉跡道:“根本就沒有甚麽忘憂草,九虛蓮的是罷。”趙笙道:“忘憂草世上僅存的一株已被昔日的醫聖董紳所采,九虛蓮根本就不存在,都是師兄胡編亂造的,隻是想要他們早日離開此處,也好還我一個清淨。”


    葉跡滿眸落色,未曾想這麽多年過去了,昔年滿懷淩雲壯誌的師兄,性情竟是大為轉變,倒過起閑雲野鶴的日子來了,不願涉獵江湖爭奪與朝梁內患。


    葉跡心灰意冷,隻見趙笙看著躺在地上的李成姝,拍了拍她的右肩,李成姝暈暈乎乎地醒轉過來,立馬驚得站起身來,見到趙笙與葉跡俱瞧著她,頓覺怪異,心想這二人方才應是激戰正酣的,如何眼下停手不動,朝著趙笙疑道:“先生,我這是怎麽了?”


    趙笙冷瞧了她一眼,背過手向前走去,葉跡走上來道:“估摸著是姑娘太累了。”


    李成姝嚇得連連退步,躲到趙笙前頭,看著葉跡怯怯地道:“你個老匹夫,又憋著甚麽壞呢?突然這般友善,我可不吃你這一套。”


    葉跡眼裏透著笑,也不迴應李成姝,隻續自走著自己的路,途中三人走有三刻,卻撞見了漫林奔尋的徐青。


    徐青見到這三人朝他緩緩走來,當即奔過去,來到趙笙麵前,瞧著他冷峻神態,又看向李成姝,見李成姝不屑一顧的模樣,又瞧向葉跡,總覺著有些異常,便朝三人道:“你們方才去哪了,我可尋了好久了。”


    李成姝白眼道:“你這樣慢悠悠的,還不得尋到明日才可,我們若不是有意要趕迴去,恐怕你是無論如何也撞不到我們的。”徐青道:“沒想到先生的腳力竟然如此驚人,在下萬分欽佩。”


    趙笙並未迴應,他依舊是沉默不言的神隱先生,亦不可打破現有之局,徐青見他無甚反響,也不追究,隻不過方才明明是葉跡老兒招招致命,意圖要取這李成姝的性命,而自己卻是無能為力,好在神隱及時出現,不過眼下這般情景倒是令人不解,這三人是杯酒釋前仇了麽,為何像是甚麽事也未發生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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