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雲湘百思不得其解,忽而想到林旭等人還在風雨中漂泊不定,幫主的屍身還不知是否受到損傷,由是冒雨衝出廟外,折返方來之地。


    反觀林旭等人身置車內安歇,車外侍者托腮打著瞌睡,突地風雷發作,雨點迅疾傾落,侍者一怔,渾身布衣濕透,車內林旭探出腦袋,忙喊侍者進車避雨,然侍者卻道:“不可不可,我一個茶莊下人,怎可冒犯姑娘,如此不成體統。”林旭急道:“江湖之中沒有這些虛禮要守,你隻管進車。”


    侍者還是不肯,可外頭風大雨猛,侍者無奈隻好躬身鑽進車內,見二位女徒坐在裏頭,外加林旭坐於右側,他便尋左旁長凳端坐,張璐屍身藏於轎底,先前每日皆會有女徒或是陸雲湘林旭前去底部查看,確保張璐屍首健在,不過每次皆傷心抹淚,一股腦的委屈湧出口外,不過陸雲湘卻外加了幾分深邃,似是已然轉傷為恨。


    眼下林旭甚是擔憂雨水會浸入車轎,若是侵犯到幫主的屍首,屍身經雨水浸染,或會加快腐爛,由此便是對幫主的在天之靈大為不敬,林旭與三位女徒皆心事忡忡。


    郊外風雨飄搖,直吹得轎身吱吖作響,可眼下四周無密洞或是人戶可去,四人隻好躲在轎內聽天由命,隻希冀雨勢轉弱,讓幫主屍身得以不濕。


    然雨勢卻是愈發大了,雷聲越來越響,夜風唿嘯,攜帶著連綿大雨打在轎木車上,牽拉著車轎的馬兒經風受雨,外加天雷陣陣,一時受了驚,轉而突地狂奔起來,轎內四人大為驚異,隻聽馬兒連聲大喝,車轎忽地挪動起來,轉而車速加急,穿林踏地,漸起層層水花,泥濘撒進車內,侍者趕緊探出車外,東倒西歪踉蹌著履步坐在車凳上拉住韁繩。


    然黑馬不受掌控,隻是不停地向前狂奔,不論在風雨之中如何難行,似是絲毫不會影響到黑馬的癲狂般奔行。


    侍者無奈隻好大喊一句:“這馬兒瘋了!”


    林旭也出至轎外,與侍者一道勒緊韁繩,卻起不到絲毫效用,兩位女徒也探出頭來,其一女道:“師姐,得趕緊想轍,絕不可坐以待斃!”林旭道:“唯今之計隻好跳出車外,可幫主還在轎底,我們又如何能不顧幫主?”侍者道:“可再這般下去,這馬兒奔出林外,往小鎮奔去可如何辦,驚擾了潛伏在附近的暗人,必然會曝露身跡!”林旭道:“隻有我運功縱身飛至馬前抱住馬頭,強行力阻了。”女徒急道:“不可不可,師姐本就重傷在身,眼下定然提不起半分氣力,況且你一介女流,哪來的擎天之力阻斷馬兒的去路?”


    林旭也知自身內力不足,可當下之際唯有自身可將攔下此馬,由是毫不猶豫,挺身縱步躍起,飛過馬身至馬前抱緊馬頭往下摁去,然黑馬勁力過大,林旭一時不能摁住,卻被黑馬拖在泥地蹭著泥水滑動。


    車上二位女徒一時大驚,見林旭阻馬落敗,便各自縱身一躍,飛至林旭身旁,與她一道將馬頭拽住,可馬兒依舊不聽使喚,忽而踩到地上泥灘,馬身摔進泥裏,車身側倒於地。


    侍者趁機躍下車外,可也不禁墜倒在地,一時間四人不但衣衫浸濕,更是渾身沾上泥水。


    林旭使盡氣力,掙紮著站起身子,不顧拍打身上的泥水,而是拚力奔向歪倒在地的車轎,車頭紮進泥地,林旭翻不動車身,便進不去車內打開轎底的暗門。


    侍者與二位女徒也趕過來幫村,四人使足了氣力,終究將車身翻起,恢複車轎原狀,林旭經方才黑馬撞身,已然累的軟倒在地,女徒急著將其扶住,侍者便進到車內,打開暗門,好在張璐屍身完好,衣衫規整,不過已是布袍半濕。


    侍者將其抱出車外,林旭與二位女徒站身緊望,雨勢稍緩,可也依舊不歇,當務之急還需尋到一家避身之所,四人顧不得其他,心想這麽晚了,外頭狂風驟雨,即便有暗人潛伏,當也已迴至鎮內落腳。


    馬兒已然站起,好似經受一番墜地,登時醒悟過來,也沒有方才的那般癲狂,侍者拚力將張璐放於馬背,跨身上馬當先往外奔去,餘下三人則是行趕在林中。


    四人拚力往林外趕去,不消兩時,抵達鎮門外的騎馬侍者眼見鎮門未閉,便駕馬進鎮。


    尋得一處棧館,好在棧館還未閉門,長夜漫漫卻也有店小二坐鎮館內,見一陌客騎馬冒雨到此,又見有一人躺在馬背,便問何故,侍者也不能說那人已然故去,一時找不到說辭。


    店小二便趕著將馬匹接下,交給身旁小廝,侍者下馬將張璐抱在懷中,小廝打著油紙傘將黑馬牽進後院。


    店小二恭敬著將侍者接進館內,侍者要了間上等房,將張璐抱去二樓屋內,而後鎖住屋門,告誡小二絕不可擅自進屋,又向他要了幾把油紙傘。


    侍者走出館外,持傘接應林旭一幹人等,待至鎮口時,見林旭外加二位女徒已在不遠處朝此處趕來,便急著走出鎮外,遇見他們將油紙傘遞上,幾人撐傘擋雨,林旭當先問道:“你將幫主放在哪了?”侍者迴道:“小人尋了一處棧館,將張幫主置放在客房內,林女俠盡管放心。”林旭卻道:“大為不妥,你留下幫主一人在客棧,你又來此地尋我們,倘若店小二一時生疑,去了屋內窺探,豈非曝露了一切?”侍者道:“我已經屋門緊緊鎖住,拿了栓匙出來,應當無虞罷。”


    林旭還待再言,身旁女徒忽道:“林師姐,與其在此處説話,不妨早些去那客棧查個虛實,以免讓那店小二得了先機。”


    林旭深覺有理,四人速速撐傘進鎮,未久便到了客棧內,侍者又向掌櫃的要了幾間屋子。


    幾人上屋歇息,林旭將張璐安置在自己屋內的木榻後,幾人自衣櫃內拿了幹淨的衣布換上,林旭將張璐屍身略微擦拭,將她濕衣換下,而後換上素裝,將濕衣帶至樓下後堂稍稍清洗,再晾於竹竿,想著得盡快將其衣袍晾幹,也好早些上路。


    折返至屋門,躺於榻上休歇閉目,心憂陸雲湘去了何處,可一時之間也無能為力,想著能否吹上短笛喚她前來,可又恐會招惹不速之客,況且自身或是二位師妹外加隨從並未遇到甚麽危險,當無需甚麽救助,隻是恐陸雲湘折返原處,見不到自身以及其餘三人,定然會心急如焚,不過依陸雲湘的聰慧,尋察到這家客棧算不得甚麽難事。


    林旭這般想著倒也寬下心來,瞧見屋外有人敲門,便起榻走至門邊,開門見店小二送來吃食,是侍者早先讓小二著手備好了,林旭接盤謝過,關門走到桌邊,將菜食放於桌上。


    而後坐椅拾筷,夾起些許筍片放於嘴裏,迴身瞧著榻後,此刻她多麽想與幫主共飲一杯,好生敘聊著這些時日的苦事與憂愁。


    然而昔人已逝,從前的無憂無惱不複存留,眼下她隻願讓幫主得以認祖歸宗,迴歸塵土為安。


    而後再為幫主報仇,迴記幫主臨終前囑咐她不可為己複仇,可林旭又怎能遵照師命,心中的怒怨憤恨如何能輕易消除。


    便這般思索,林旭速速食了幾口飯,放下木筷上榻休憩。


    雨勢漸緩,凝神屏氣了幾個時辰的陸雲湘終於候到彭槐與徐青等人離開破敗廟宇,走出廟外心中想著林旭等人的安危,陸雲湘折返原路,不時之間,她使運輕力,穿梭於林間泥地,總算迴至了方來之地,可卻未曾見到車轎以及車轎上的侍者等人。


    陸雲湘略顯慌急,心想林旭等人經風曆雨,或是挨不住風吹雨打,自行去尋安身之所也講不定,可這林間一望無盡,根本尋不到甚麽可安身的地方,唯有鎮內可得避風避雨,由是陸雲湘篤定他們定然是去了鎮中,推測如此大雨他們也隻有這一個法子可行。


    便轉身往林外走去,待得走至一半時,忽見眼前一輛車轎,陸雲湘一時欣喜著趕過去,卻沒見到車前黑馬,大為驚詫之下掀開門簾,裏麵果然沒人,再開啟暗門也沒見著幫主屍身。


    車轎還在馬兒卻無,難不成是他們生怕車轎招人耳目,而舍棄車騎馬進鎮了,可幫主屍身還在車內,況且已是黑夜,於理實在是不合。


    陸雲湘不及多思,急趕著往林外奔去,而後到得鎮前,見兩位守門護衛正欲閉上鎮門,陸雲湘趕緊奔過去與他們分說,好在守門護衛還算通情達理,放過陸雲湘走進鎮內,隻因陸雲湘生的好看,兩位護衛調侃一番後,陸雲湘深知此時應需隱忍,便也不動怒,憑著那兩位護衛汙言穢語,進鎮過後直尋尚未閉館的客棧。


    這番尋有多時,總算見到了唯一一家還未閉門的客棧,進棧後陸雲湘詢問可有四人冒雨進館。


    店小二趴在櫃台上打鼾,見又來了一位渾身濕漉的陌客,耷拉著腦袋迴道:“客官說的不錯,的確有四人進館,哦,不對,是有五人,還有一人好似是昏睡過去了,此刻他們已然安歇,不知客官可要小的領你去尋他們?”


    陸雲湘又問:“可是三女一男?”


    小二點頭稱是,陸雲湘道:“好,你去領我到方才前來的男子屋前即可。”


    小二走出櫃外,領著陸雲湘上了二樓,陸雲湘特意囑咐讓他輕步輕足,小二會意照辦,二人到得侍者屋前,陸雲湘便讓小二下樓。


    自己輕敲木門,侍者正待熟睡,忽聽得門外有些微敲門聲,於是著衣起榻,走到門前將門輕輕拉開,卻見陸雲湘站在門外,由是大吃一驚,陸雲湘示意他小些聲,他便閉住嘴口,二人小心將門關上。


    走到屋內點燃燈燭,侍者恭敬道:“陸女俠去哪了?”陸雲湘道:“自是去探察風聲了,沒想到你們已然到了鎮內,我瞧林中車轎停留,這卻是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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