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昭見鍾柳煙眼中含淚,心內不忍,自打記事以來,對自身這般顧及之人除卻恩師之外再無第二人,如今得鍾柳煙關切憂心,心中不免感觸頗深,半個字也道不出來,隻是眼中漲淚,一時情不能已。


    鍾柳煙慢慢解開陳昭衣衫係扣,將其外衫脫下,腰間包紮白布盡是血汙,鍾柳煙又將白布緩緩繞開,將自身淺衫內攜帶的白布取出。


    另取了一精致藥瓶,打開瓶口湊近陳昭傷口處輕輕倒出些許粉末,陳昭立時疼得半身坐起,鍾柳煙急忙扶住道:“莫要著急,若是藥末灑了出來便不好了,陳大哥你便忍耐一會罷。”


    陳昭無奈隻好雙手抱住樹幹,啃咬樹皮緩解劇痛,這時也不可發出聲響傳至付真耳中,以防被他尋到,那便性命難保了。


    待藥粉逐漸融入傷口之中,便可起到凝血複肉之效,自然疼痛之感便會稍稍緩解。


    這藥粉最擅複原外傷,陳昭靠樹喘氣,朝鍾柳煙道:“煙兒,你這藥物自何處而得?”鍾柳煙迴道:“此藥喚作固血粉,這是玉笛幫張幫主交於我的,那時陳大哥你還昏睡未醒,張幫主唯恐你傷口複裂,才將此藥瓶遞於我的....”


    鍾柳煙這般說著,卻見陳昭眼中泛著淚光,便即想到張璐已然過世,心中也是一陣酸楚。


    陳昭記起因自己未能趕去救助張師太,害得張璐亡於裂髓粉之毒,而自己傷體弱身,甚麽都做不了,卻要受她的恩惠,由是更為愧疚難安,恨自己毫無用處,怎能算得是頂天立地的大丈夫。


    鍾柳煙見陳昭神情慘淡,朝陳昭溫道:“陳大哥勿急,來日方長,隻要你我渡過眼下一劫,日後定要為張師太報仇雪恨,要令那長耀付出代價。”


    陳昭聞“長耀”二字,登時怒火中燒,發誓定要將其碎屍萬段,好祭奠張師太的在天之靈,鍾柳煙道:“陳大哥,那付真若是尋出洞外進而奔到外頭,一直尋不到人,必然會折返迴走,到時或會尋到此處,你我還是不能大意,當需時時謹慎才是。”


    陳昭點頭稱是,思那付真手持古劍,劍身泛著青光,其材質或是玄鐵鑄造,年歲頗久,暗歎這世間竟會有此劍存留,實難令人全信。


    那付真如此急切欲置自己與一幹人等於死地,必然是生恐古劍之密流傳出去,如此匪夷所思之事,今日竟被自己撞見。


    鍾柳煙也甚為不解,向來上古神劍,隻是萬年之前的傳說,哪知如今親眼所見,實是不能信之,或是付真故弄玄虛,但他揮劍斷顱的本事,絕非凡劍所能做到,何等寶劍可在瞬時之間斬斷頭顱,而且劍身泛起青光更是世所罕見。


    二人互自道出心中所惑,皆是低首嗟歎,反觀密洞付真,與李斜李言二人鬥劍三個迴合,便使劍將二人斬殺,皆是一劍斷命,二人頭顱飛天血痕滿地。


    本欲徑直去追趕陳昭鍾柳煙,然洞中另有三人存留,自己這般走開,等同於放過這三人一命。


    悔恨方才追人心切,未能斬草除根,登時迴返洞中,見到三人挨在一塊,正互自療傷。


    付真運力集氣於劍,一劍揮斬,片闊內毫無生機,轉身往外走去,身後卻是三具血屍。


    走至洞外,心知陳昭鍾柳煙定然是往虛境山行去,尋葉跡迴來救援,然虛境山豈是那般容易進的,塞林軍早已巡守於湖邊,即便太湖弟子也當難以進山。


    陳昭鍾柳煙身負重傷,定然是不能避過守軍的,當下還須盡快尋到他二人,並將其斬殺不留後患才是。


    由是走出密林,繞喬木經鬆柏,到至沙泥寬路,再往太湖口走去,稍走幾刻,又覺不甚對勁,這二人早已是與己一般自清月峽虎口脫險。


    如何敢再往虎口裏跳,定然是尋它路逃生,可這荒地萬丈,二人又是會往何處去逃,付真一時不知,隻好往太湖邊續走。


    待身置太湖之口時,見湖麵平靜無波,山中並未發生甚麽大事,巡湖軍士麵平如常,思來這二人定然是並未趕到太湖。


    眼下已是巳時,再過兩三個時辰便是晌午,聽章啟曾說裂髓毒藏於體內,若在一日之內尋不到解藥解毒,不論是否觸動內力,皆會毒發身亡,無一絲挽迴之地。


    思那解藥在長耀手中,葉跡又怎能如此輕易偷得,即便有劉生領路,恐也難以上得虛境山腰。


    而在這兩個時辰內,葉跡未能及時趕迴,陳鍾二人必死無疑,葉跡不知裂髓毒限有一日期限,故而不會那般緊急。


    既然那二人活不過多久,此時又無同道加以救助,也不敢擅自入虛境被塞林軍察覺,便隻有死路一條。千度中文網


    而密洞之內血跡猶存,待得葉跡等人返洞之時瞧見了甚麽痕跡,得知了甚麽機密之事,又或是得曉自己的身份,還是古劍殺人的密事,定然是大為不妙。


    於是轉頭急趕著往密洞處行去,未久便已到至洞內,將洞內的幾具屍身抱出洞外,尋一處隱秘之地,將五具屍首運至那處放下,再以劍作鍬,掘出諾大的一處土坑,將屍首扔進坑內再將掘起的泥土複填進坑內。


    如此一來便可將屍首處置幹淨,待埋完墳土過後,再折返至洞內將血跡斑點俱都抹幹,即便弄得滿袖皆是血汙,也不會留有一絲痕跡。


    再出洞口往山林走出,試圖尋察陳昭鍾柳煙的蹤跡,然皆是一無所獲,正欲迴到密洞,卻瞧見草地之內有幾滴血水,血跡浸染草葉,付真蹲身伸指觸至血水,見血跡猶自未幹。


    思來受傷之人離此不遠,又或是剛剛踏過此地,由是心生弑意,推斷此人定然是陳昭無錯。


    隻因陳昭曾在清月峽因裂髓毒突發,導致全身綿軟無力,加之陷困過深,一時不防身中塞林軍士一刀,後來被鍾柳煙包紮,又服有良藥愈合,方才這二人又受己古劍餘暉,傷口應是複發,才致流血至地的。


    暗想這二人不應李言臨終前的囑咐,去尋身處虛境山的葉跡前來救助,而是往這深山老林中奔逃,果然是機敏無常。


    害得自己往那太湖邊白白走了一遭,稍後尋到此二人定要好生折磨一番,再將其除掉。


    於是急切往林中走去,循血跡探察下去,待至一處之時,見到染有血跡的白布,登時蹲身將血布拾起,


    心知這定然是陳昭血流難止,而鍾柳煙為其換布過後遺落的舊布而已,那二人定然離此地不遠,由是續自往前走去,然草地內的血跡頓失,便無法續自尋路,應是鍾柳煙為陳昭換過紗布,止住了血液的不住流淌。


    這林子深闊無盡,實是不知該往何處探尋,不過總覺著這二人走不了多遠,便續自往深處走去,費有半時,依舊未尋到二人的身跡。


    付真暗想若接著往下尋去,自身能否安然迴至原地猶未可知,距午時隻消一時之久,稍時即便未能尋到陳昭鍾柳煙,那二人也必然毒發身亡,於是欣然迴返,至密洞口又繞過喬柏往外頭走去。


    稍走幾步突見前頭現出四人身形,這四人正巧是葉跡劉生林靜與陸雲棲四人,付真見狀趕忙往身旁石林內躲去。


    且盡量距隔稍遠,不然憑借葉跡高深內力,指不定會得曉藏於石中的自己,葉跡等人經石林往前頭續走,好在未能察覺到自身,借此略感舒緩,心想葉跡應是已然將解藥尋到,可江湖武林精要之人已被己斬殺殆盡,隻留陳昭與鍾柳煙二人。


    不知林靜與陸雲棲是如何與他二人撞在一起的,總之這四人定然要往密洞處行趕,自己是絕不可被葉跡發覺,隻因方才已然使劍斬敵,若再遇葉跡也能揮劍斷人,可自己經方才之戰,已然氣血虧損,全身氣力難足,此番與葉跡對鬥恐是難以取勝。


    況且葉跡並未中毒,且此人內力深藏不露,劍術更是高深莫測,既是未有十足把握,還是勿要挺身犯險為好。


    心想這陳昭鍾柳煙二人已然縱林深久,葉跡一時半會怎能尋得到此二人,即便尋到了,午時已到也是無力迴天,由此心內大喜。


    轉念一想,倘若葉跡當真尋到解藥歸來,及時將這二人救下,這二人又將古劍之密告知葉跡等人,那自然是一發不可收拾。


    當即心亂一時,便想著能否入虛境一趟,將葉跡等人正往密洞所趕的訊息告知塞林軍士,那時定然會惹得塞林軍傾巢出動,而自身則是從旁觀勢,待得葉跡與塞林軍兩敗俱傷之時,自身氣力已然恢複了七八成,便可伺機而動,爭取一劍定勝負,讓那些塞林軍還未瞧清自身麵貌,自己已然將葉跡的頭顱斬落,心中這般思忖,身子往太湖走去。


    而葉跡等人察覺到陳昭鍾柳煙所在之處時,二人已然是氣血翻湧,毒發便在一瞬之刻,幸有葉跡取出解藥,而蕭嵩並未欺瞞葉跡,二人得以及時服藥,體內毒性全消。


    葉跡等人見這二人已無大礙,便向他二人尋知其餘人的去向,陳昭記起方前發生的種種,一時心痛如絞,難以啟齒。


    林靜勸言此處不宜久留,應當去密洞暫歇為妙,而陳昭卻縮身一團,連連忙說不可去密洞,那處正有人苦尋自身與鍾柳煙,去往那處必然會有性命之險。


    劉生登時急道:“不論發生了甚麽,還請二位如實相告,我等定然護二位周全。”


    這時鍾柳煙忽道一句:“陳大哥,你我二人也不必隱瞞,便將這一切盡數告知他們罷。”


    陳昭見鍾柳煙一臉決絕,暗想事已至此,終歸還是要麵對這一切的,不妨就此告曉全部實情,於是便將這一切全然告曉。


    幾人凝神細聽,麵上神情漸漸慘淡,陸雲棲甚至驚喚而起,得知三位掌門兩位後生精要晚輩已然身亡劍下,又知將他們斬盡殺絕之人卻是那淺水幫弟子,葉雲派的外門新客的付真,幾人眼目瞪直,決然不信既定實情。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劍武江湖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寒笠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寒笠並收藏劍武江湖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