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開道:“原來玉珊小姐癡迷書卷,倒令鄭開刮目相看了。”彭玉珊道:“隻不過會些皮毛,平日裏獨守閨房,也就這些嗜好,鄭少俠是不是認為女子應勤修閨度,無才便是德啊。”鄭開道:“自然不是,瞧我那師妹,倒是無才,一手長劍使得是出神入化,師尊早年便欲令小秋同平常女子一般,知書達禮即可,可她不聽,非要喊著習劍,這番習劍弄武的,自是不似玉珊小姐這般大家閨秀了。”彭玉珊道:“我倒是豔羨葉姑娘,若能同她一般仗劍走江湖,定是一大快事。”鄭開欣道:“原來玉珊小姐也有向往江湖之心哪,誒,在我們葉雲派內,便沒幾個通卷的,哦對了,徐青自幼讀書,通曉群籍,閉書不忘,前幾月才入我葉雲為外門弟子的。”彭玉珊道:“徐少俠竟也愛讀詩書,哥哥擅長與江湖人士結交,倒真沒幾個文武雙全的。”


    剛自說著,卻瞧徐青已至,鄭開笑道:“剛還講到徐師弟,你便來了。”徐青道:“說我甚麽了?”彭玉珊道:“也沒甚麽,徐少俠時有讀卷麽?”徐青道:“自打入了葉雲便極少讀書了,為何突然提這個?”鄭開笑道:“隻是閑談罷了,你來此作何?”徐青忙道:“我方才去膳廳見到彭老彭夫人了,二位長輩已入席,便來瞧瞧你們可否同去了。”彭玉珊道:“我哥哥呢?”徐青道:“彭公子好似還在練劍。”彭玉珊忿道:“這個不管事的哥哥,隻顧著自己高興了,我們快去膳廳。”


    三人一同出院徑去。


    半刻後膳廳聚齊了彭家五口,外加鄭開與徐青,然葉秋竟還未至,鄭開自覺失了禮度,便委聲道:“各位抱歉,待我前去瞧瞧。”


    見眾位無異,便獨自出了廳,迎麵撞見葉秋,朝她怨道:“你怎麽才來?”葉秋道:“這院子有些多,一時竟迷了路,嘻嘻。”


    鄭開無奈,隻好拉其進廳,葉秋向彭家五口道了歉,五人拒禮道:“不是甚麽大事,何必在意。”


    幾人坐下用膳,席間徐青自請欲去村外打探些風聲,也好知些彼事,彭槐卻拒道:“徐少俠莫要出村,這幾日朝廷大軍勢不可擋,不易與其衝撞,且村內滿是人跡,少俠出去了易被察覺,方來我宅,當在此好生閑玩才是。”徐青忙道:“彭老有所不知,我身為江湖人,怎能偏安家內,運力輕走,村戶絕不會察覺,況且我隻消探聽一二,又非舞劍臨敵,哪來衝撞一說?”鄭開道:“徐師弟莫要心急,彭老所言不無道理,現下還是安心護宅為是,倘若有個意外,那便後果難料。”


    徐青又待再言,見鄭開葉秋無出門之心,執意出宅倒顯得格格不入,便也不再言語,彭玉博興道:“徐少俠若覺無趣,我便陪你練幾招,也好打磨些時辰。”葉秋趣道:“彭公子的劍法本姑娘可是有所領教,倒是可以和徐師弟一戰了。”


    徐青聞罷微忿,來彭宅途中早聽鄭開陳了葉秋十招便戰敗了彭玉博,現下之言倒是貶低了自身劍力,頗為令人不悅,鄭開嗔道:“小秋,休要胡言。”彭玉博笑道:“鄭師兄勿要責怪葉姑娘,是我彭玉博技不如人,當須勤加修習才是。”


    言罷放筷離席,彭老喚了一聲也未將其留住,便朝三人歉道:“三位莫見怪,小兒頑劣慣了。”鄭開道:“彭老休要這般說,是小秋滿口胡言,率性而為,彭公子離席實屬常事。”


    葉秋自覺失禮,便歉聲道:“小秋不識禮數,口不擇言,還望諸位莫要見怪,我這就去尋彭公子,向他賠禮致歉。”


    言罷也放箸於桌,站身離廳,左右顧覽,不知其影何在,見旁周侍者正清掃院中落葉,便走近了問道:“可有見到彭公子?”侍者道:“方才瞧見了,應是往東院去了。”


    葉秋作謝走開,往東而去,繞過幾處庭院,正愁煩這彭宅闊大而迷途不識時,便瞧見遠處梨樹下一人舞劍,正是彭玉博也。


    方才彭玉博羞怒之下,出廳亂奔,取屋中長劍,徑往東院而去,隻因東院一處書閣內藏有數本劍譜,是早年間彭槐遊曆江湖所得,彭槐不喜弄武,便未有習練,放在櫃櫥存放多載,隻一日間被彭玉博巧遇而得,幼時無趣,便翻頁顧覽,哪知一瞧便是一日,直至彭槐迴房察覺,還將其訓斥一頓,責其不思習讀聖賢,卻貪戀外道。


    然彭玉博並未作棄,每日進房偷讀,昏時出房迴屋,裝作無事一般手舉書卷埋頭苦讀。


    如此便習了些劍法,直至今夏,自來此淺水地境倒是時常出門,尋交江湖人士,與其一道吃酒食飯,卻難入淺水幫,隻因入幫第一要責便是舍棄家屬,從此無師門之遵不可迴宅,彭玉博腦熱之下正欲允應,卻被彭槐擒個正著。曖昧43


    至此幾十日未動甚麽念頭,還被罰跪了祠堂,長了長記性,如今被葉秋這般譏諷,心中江湖大夢縈繞,一時氣忿衝出廳外,提長劍亂揮亂舞。


    葉秋一旁觀瞧,看其劍招亂使,全然無甚麽章法可言,便走近幾步笑道:“瞧彭公子這劍招粗鄙不堪,滿是漏洞,便別再尋戀武林江湖,還是在家好好照顧爹娘罷了。”


    彭玉博見葉秋走來,心中一喜,卻又聞其講出這般難聽的話來,忍不住怒道:“葉姑娘是大名鼎鼎的葉雲派弟子,派學淵源,自是劍法超絕,而我生於官宦人家,自然劍法低微,姑娘又何必以長博短,咄咄逼人呢?”


    葉秋見其麵紅耳赤,暗思這人真不夠有趣,又承了方才之諾而來,便巧言溫道:“彭公子,方才我言重了,自感羞慚,特來向你致歉。”


    彭玉博見其語氣突溫,倒有些不甚習常,便疑聲道:“葉女俠伶牙俐齒,為何要向我這劍術低微之人低頭?”葉秋道:“我為客人,你為宅主,自是不敢逾越,彭公子高抬貴手,便不要和小女子計較了。”彭玉博笑道:“小女子?這可是大家閨秀所道出的羞稱,似葉女俠這等粗人,竟也能道出來,實是可怪得緊。”


    葉秋聞罷惱羞,立時吼道:“甚麽叫我是粗人,我可是女流之輩,你這麽稱唿可未有君子之態了。”彭玉博道:“葉姑娘還是來道歉的麽?”


    葉秋忽覺失了度,便婉言道:“彭公子要如何才能不計較?”


    彭玉博急念一轉忽道:“有一事,若是葉女俠能答應我,我便不再計較。”葉秋道:“何事?”彭玉博道:“收我為徒,傳我劍藝。”葉秋驚道:“不可,萬萬不可,葉雲創派首要之規便是不可私相授受,或是不經準允傳他人劍法,若不遵照立時趕出山門,永生不得歸返。”


    彭玉博一怔,稍思又道:“若是我拜入葉雲門下,那便萬事可期了罷。”葉秋道:“倘若拜師入門,自然無虞,可即便如此,傳你劍術的隻能為掌門,而非我這個師姐。”言罷又道:“然葉雲難進,似徐師弟這等劍力卓絕之人也隻是外門弟子而已。”彭玉博道:“徐少俠劍術比葉女俠如何?”葉秋揚眉挺道:“他是外門弟子,我是內門弟子,你說誰更勝一籌?”彭玉博笑道:“那自然是葉女俠了,還得勞煩葉女俠替我引薦,保我入門才行啊。”葉秋道:“現今朝廷大舉征伐,掌門又怎能輕易收徒,還不知我葉雲能存留幾時,江湖之中人人自危,恨不能抽身而出,以免淌這起禍水,你還拚力往上湊,當真不同常人了。”彭玉博愁道:“可我誌在江湖,怎能輕易作棄?若葉雲不嫌我劍力低微,收我為徒,我自小根骨不錯,學武時常快於他人,定能短時日內習得上乘劍學,為抵禦朝廷大軍出一份力。”葉秋道:“若處在前時無波之下,我自是毫不猶豫為你尋路,然今時不同往日,彭公子,你便死了這條心罷。”


    言罷徑直走開,彭玉博喚留無果,隻好麵朝梨木黯然神傷。


    膳廳此刻當也用食已罷,下人們紛紛收拾碗筷,彭槐彭夫人自迴其屋,彭玉蘭沿廊閑步,徐青自迴己屋,彭玉珊則也隨意踱步,於這幾處院落賞柳賞花,不知不覺便已身置徐青屋院之口,忍不住輕步而進。


    徐青迴屋後躺榻愁思,心中纏念百繞,猛身坐起,而後滿屋踱步細看,留目書櫃之時,便生了讀卷之心,瞧著陳放於櫃框之中的書籍。


    憶及早在上山之前,爹娘未亡之時,每日入書塾研讀,藏書居中的書卷已被翻了個遍,課間每逢先生置題,總能當先起身應答,可謂通古曉今,實實的才子一枚。


    那時誌在遠赴北都趕考,搏得一方天地以便日後為國效力,實現心中一展宏圖的抱負。


    然而爹娘突亡,便不能安然讀書舉考求升,因黑衣人之告,腦熱之下上得葉雲為徒。


    距今已過半載,然爹娘大仇未報,本欲借著居住此地之計,探探清水鎮的消息,然家主不許,也隻得待在此處無事可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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