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說那劉家棧館,孤鳴幫幫主自得曉愛徒許凜身死異處,且屍首相離,痛心疾首之下,迴二樓客房避見旁人。


    棧周弟子聞此訊息皆慌懼一片,紛紛小聲嘀咕,館內諸客上樓稍歇,店伴吩咐後廚弄了些飯菜端至屋內供食,棧外弟子也至棧廳填肚。


    茫茫江湖,悠悠淺水,江河兩岸,黎明即至,拂曉升日,潮水漸平,風聲漸息。


    適時迎著初晨末夜,幾人幾騎,乘風馳騁,揮鞭趕急,自東岸向西而去,穿鎮踏街,迎風動履,正是鄭開葉秋一行數人,奔至東岸北口,卻見遠處一馬,那馬蹄聲聲如音環,衣衫飄飄若仙道。


    正朝此處趕來,待近身過後,便知那道袍若玉笛幫掌門之服,鄭開抱拳禮道:“弟子鄭開拜見玉笛張幫主。”


    葉秋一旁驚異,細觀此人著服倒似林靜一般款樣,隻更為貴雅罷了,於是同鄭開一道向張璐行禮。


    張璐認出二人派服道:“兩位是葉雲派的弟子罷。”二人一同應道:“不錯,正是葉掌門之徒。”張璐又道:“你二人為何在此?”


    葉秋欲迴應,卻見鄭開先道:“張幫主勿急,現下情形迫緊,幫主還是隨我倆一道趕往西岸,途中再慢慢與您言明。”


    一行人乘馬徑趕西岸,路上張璐曉知了全情,自那日她於魂靈觀收到鍾香觀觀主林靜來信後,大驚之下,忙吩咐觀內弟子飛鴿傳信給鍾香觀,令其遣弟子下山告令玉笛鎮笛莊莊主王軒,讓他增派弟子巡視玉笛鎮周,若遇異情立時來報。


    而自身應信中所需,下山進鎮尋坐騎縱馬離山,星夜兼程,快馬日行千裏,耗費五日五夜已達江東地界。


    那時馬匹汗漬涔涔,疲累不堪,張璐無奈,隻好尋客棧暫住一夜,天明乘馬續行,耗了一日,行至夜間才達江岸近處。


    卻遇一行數馬馳騁,便趕了過來認詢,現而已至西岸近處,兩波並作一波,共往岸內城鎮趕去,又費一時,終達清水鎮口,踏馬過道,半刻便至了棧館,適刻寅時即過,東陽欲升,棧外弟子見之立時奔過來扶其下馬,幾人下馬進棧,馬匹便由守棧弟子牽往後院。


    張璐鄭開葉秋進棧,見一行幾十人正圍桌用飯,諸客見玉笛幫幫主駕到,立時站身行禮,玉笛幫女徒瞧到忙奔過來見禮。


    張璐肅聲問及林觀主何在,女徒便領其上樓,早有弟子先一步上樓敲門,林靜開門卻見張璐已至門前,立時躬身拜禮,張璐扶身隨其一道進了屋內。


    適此鍾柳煙暫無大礙,陳昭也無性命之憂,然二人同李斜那般不能下榻行步,隻得躺榻休思。


    陸遊子與王欽自也迴各屋暫歇,此時當於屋內用飯,林靜屋內也擺上幾菜,正捧碗投箸,見張璐駕到,立時請進來,且吩咐弟子添增一副碗筷,弟子應命下樓去後院廚屋取碗筷,並複迴二樓林靜屋中,將碗筷遞於張璐。


    張璐接下碗筷,這一日當也未進米粒,肚腹空空,立時夾菜食飯,二人這般用飯,自也閑聊起來。


    林靜問及幫中一切可好,張璐迴應萬事尚可,轉問其這幾日之情,為何朝廷大軍來得這般快,林靜便將今夜所發生的一切盡數告之。


    張璐越發異怪,暗驚北都大軍竟暗藏高人,功力卻能抵過青瑤觀主陸雲湘,又問現下有何算計,林靜兩袖一擺,示意不知何謀,隻得待首主陸遊子召集諸掌門一同商議後方知。


    鄭開葉秋二人迴棧後,上樓經葉雲弟子引領至葉跡房中將東岸情形一並報知,且張璐來此一事也一並稟了,稍後便也與葉跡一道用飯食菜,幾人閑談幾言不題。


    天色已明,曉陽微升,店伴上樓將各間屋子內的碗筷收拾幹淨後下樓迴了後院,陸遊子遣傳言弟子召集各大掌門及相關弟子於樓廳集會。


    稍時眾人皆已聚齊,陸遊子身居上座,身旁各是玉笛幫幫主張璐,葉雲派掌門葉跡,鬆江派掌門王欽,孤鳴幫幫主魏巒以及往生院陶明,葉雲外門弟子徐青,趙璃,付真,陸雲棲,另有玉笛女徒林旭等人。


    因陳昭鍾柳煙李斜三人身負重傷,故未來參會,陸遊子眸目流轉一輪,見人已到齊便道:“玉笛幫幫主到來如虎添翼,我武林人士絕不會輕易敗退,想必張幫主對現下的局勢已心中有數了?”張璐道:“自是明曉,不過在商議後謀之前,我有一事不明倒要請教葉雲派外門弟子趙姑娘了。”


    趙璃一怔,憶及昔日被葉雲暗魘追擒,蒙雲湘姐與林師姐出手相救,又得玉笛幫幫主良藥救治,才令得父尊性命得保,那時張幫主並不知自身是葉雲派外門弟子,思來定是為了此事發問,一時不知如何作答,身旁徐青小聲示意,才恍神歉道:“我隱瞞了葉雲弟子身份,未能向張幫主道出實情,還望張幫主見諒。”張璐笑道:“你隱瞞葉雲弟子身份,我自是不怨,可你明明是私逃葉雲,逃至玉笛境屬,唯恐我玉笛幫不肯救你父尊,才隱瞞身份,其意不純,倒是耗費了我玉笛秘藥。”


    陸遊子聞罷視葉跡道:…“葉掌門,對此你有何看法?”葉跡上前道:“趙茹確有私逃之實,可皆是因家中祖母病危,她唯恐我不予準允,才出此下策,私逃葉雲,是我葉雲管束不力,請諸位見諒。”鬆江派王欽道:“葉掌門,張幫主,現下正值生死存亡之際,兩位大談此等無助之事,有何益處?”林靜道:“幫主,趙姑娘之事可否容後商議,陸觀主尚未歸返,景華鎮暗藏高人,我等還是商議一下後計,你看如何?”張璐道:“是我失言,各位勿怪,那便....”


    言至後處,卻遭李言搶斷,李言上前幾步道:“張幫主,在下無意斷言,還望見諒,在下這兩日憂心憂慮,不知能否該將這驚天密事告知諸位,可方才聞林觀主之言,現今正值生死存亡之際,在下決意將此事告稟首主及諸位豪英。”


    廳上諸客皆異,陸遊子道:“你有何事,還請速速道來。”李言視向林旭道:“林師姐,你的包袱可在?”林旭疑道:“李師兄為何問我包袱何在,我的包袱自然.........啊!”


    眾人嚇得一怔,林靜忙道:“你吼甚麽?”林旭道:“一時情急,我將包袱忘在江心闕了。”陸雲棲道:“讓你這般粗心。”


    轉而朝李言道:“李師兄,不知師兄要林旭師姐的包袱有何用處?”


    李言舉手示意,接之一淺水弟子手拎一深藍包袱進廳奉上,林旭驚道:“那不是我的包袱麽?怎麽會.....”李言道:“這位師弟名喚方哲,之前在江心闕中時,在下令方師弟以及眾淺水弟子清理各棧客屋,發覺了林師姐屋中遺失包袱,當時情勢迫緊,方師弟扯拉之下,竟將包袱之中的物事撒落於地,實為過於失禮,然正當其拾撿地上衣服等物事時,發覺了一卷信條,信條本由紅繩係緊,可也因掉落於地而脫落,方師弟將信條拾起時無意間覽到了“趙璃”二字,而北都大梁郡主之名喚作“趙璃”,所以忍不住瞧了一下。”


    林旭聞罷臉色陡變,趙璃徐青陸雲棲與其一般神情,陸遊子當即站起身來,欲言又止,複坐迴椅上,林靜道:“書中提及大梁郡主名諱?此名諱怎會在旭兒信中?這信又是從何而來?”


    言罷視向林旭,卻見林旭麵色鐵青,不敢直視林靜,林靜見其異麵,正欲問情,卻聽陸遊子言道:“那信條可還在包袱之中?”方哲迴道:“自是在的,小的不敢瞧信,便物歸原主。”


    於是將包袱遞還給林旭,林旭懦懦接過,手持不穩,險些掉落於地,身旁趙璃用手托住,林旭轉視趙璃,隻見趙璃衝其輕笑,林旭頓時心酸,她心知那信是當初陸雲湘自北都金陵飛鴿傳書於己,覽信過後,幾位才一同上京助其一臂之力,如今因己之過,導致信條外露,這下全江湖之人便要通曉趙璃身份。


    思至此處,再也不敢往後續思,卻見趙璐忽道:“林旭,取出包中信條呈於方哲。”林旭驚道:“此乃徒兒隱秘之事,還是不要......”林靜嗤道:“你所言何意,是道我玉笛與北都金陵有通敵之嫌嗎?”林旭跪地泣道:“女兒絕無此意,隻是......”林靜道:“隻是甚麽?你這敗壞門楣的犢子,還等著為娘強令嗎?”趙璃蹲身輕語道:“師姐,沒事的,該來的總會來,你便將信條交於方師兄罷。”


    林旭淚視趙璃,無奈之下,隻好細拆包袱,將其中信條取出,站身遞於方哲,方哲取過信,張璐便道:“你便將信中所言朗聲讀出,以解眾位之惑。”


    方哲瞧視廳上陸遊子,陸遊子點首示意,方哲便攤開信條,照著信中所言一一讀出,信中言道:“林師姐親啟,今此一信,不宜敘長闊論,數日留京,深感其窒,趙璃乃大梁郡主,朝堂重人,本不該南下涉足江湖,可既已有緣相遇,成得知心好友,便該心之念之,我已查明,趙璃京中受困,寸步難行,方前南下與你我結識,也為脫離苦地,尋得安樂瀟肆。


    而今重迴金陵,聖皇明詔,迫其從嫁四皇子蕭綜,入得皇籍,趙璃自不願從權,但家族門楣在此,悠悠皇命在身,不得已而為之,故此夜夜以淚洗麵,寸腸皆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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