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觀那葉雲眾人如此逢人待見,前幾日眾英還滿心怨懟,卻抵不住葉跡區區躬禮,這幫所謂的名門正派直令自己作嘔不停。


    瞧著那鄭開葉秋二人,便憶起當日金雀山那二人是如何阻斷自身出刀救助師父,致使師父被那葉跡一掌震碎了腰骨,那二人滿麵紅光的姿態更是令己不忍觀視。


    瞧上幾眼便迴棧內屋中關門躺榻飲酒,眼眸迷離,思道還是悄然離去為好,可師父大仇隻這般罷了,他日入得門內又有何麵目見門主,有何麵目見門中眾兄弟。


    越思越累,怒怨交加,痛心悲泣,不如就此跳江了斷,可又怎配在黃泉之中麵見恩師,時可謂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之境。


    思罷大笑不止,苦習蚩尤刀法又有何用,來時何謂去時何情,人生苦短,舉杯不盡憂思,昂首不見明月。


    正浸於萬般痛心之中,卻聞窗外動聲。


    開窗一瞧未見一絲人跡,正欲關窗卻撇至窗杆之上留有一紙件,紙件由紅繩所縛,綁於杆上隨風揚動。


    暗覺那人輕力實好,竟有餘力在自身眼皮底下綁信,還不為己所曉,解開紅繩,取件關窗,走至桌旁坐下覽信,信中言道:“李少俠如晤,吾聞李少俠未得參宴位額,思來定是要離開這江心台了,故特來邀戰,還請嗜武台一聚,你我二人一較長短。”


    李斜聞罷當場撕碎了信條,心思這陶明如此糾纏不休,既是要離去,便要先勝過那人,也算不枉費了一身的蚩尤刀法。


    於是擲杯提刀,出棧見岸邊仍在忙動,那葉跡謙遜有禮,能言善辯,深得眾人信重。


    觀了幾眼便去了西棧背後十裏開外的嗜武台邊,周邊竟多了幾人走動,往日此處渺無人煙,今日卻是生了怪,不及多思,立時踏步上階,約莫半刻至了嗜武台上。


    卻見台上無一人影,思那陶明應是未至,便走到桅杆等候,正遠眺江麵潮水之時,台下忽傳來一聲道:“李兄來了呀。”


    忽此一聲怔得李斜連連退步,一時左右顧覽,不知聲自何來,台下之人又喚了一聲,李斜才徐徐靠近杆外,低首瞥見李言,隻見他仰首視上,李斜驚道:“李師兄為何在此?”李言道:“邀你來此的便是在下,李兄快些下台一敘。”


    李斜暗自生奇,這李言借邀戰之機引己前來,那階下看守弟子,倒似有意為之,或會是甚麽陷阱,正猶豫之間,那李言度之笑道:“李少俠不必生疑,在下並無歹意,今日邀你前來是有一樁事關生死之事要與你商議。”


    李斜雖自不解可也不便拒之,左右即要離去,且聽其道些甚麽,縱身躍下桅杆,步落台底,麵朝江水,側視李言道:“李大道主今日喚我前來是何道理?”


    李言拉李斜坐下道:“公子近來是否受到委屈?”李斜聞之微怒道:“李大道主有事快說,不必問東問西。”李言笑道:“少俠果真爽快,少俠是不是要離開江心並迴返自家門中,在下勸少俠三思而行,萬萬不能輕易離江。”李斜道:“這是甚麽話?我李斜雖不能光耀門楣,卻尚是一方男兒,來去自如,幾時受人管束了?”李言道:“在下並非要阻斷少俠,隻是欲陳明利害,若少俠執意妄為,到時害人害己,可莫要悔恨當初未采納忠耳之言。”李斜道:“大道主既是這般,那在下便要洗耳恭聽,你是如何陳明利害並留我於此的?”李言緩道:“少俠出身萬刀門,當知萬刀門與葉雲山水火不容,昔年金雀山一戰,你師父張延生敗於葉跡之手,那葉跡使盡全力趕盡殺絕,對外自誇仁義,言與萬刀門修好,自此不再動兵戈,卻早已一招致命,可憐你師父迴門半月便嘔血逝去了,如此表裏不一的偽君子,倘若他日奪得首主之位,李少俠你可絕不會有甚麽活路的。”


    李斜思來生懼,那葉跡長於笑內藏刀,若真能統領整個武林,那萬刀門定然不會有一絲活跡,心中這般驚懼,口中卻道:“那葉跡未必做得了武林首主,況且即便如此,我萬刀門也絕不會怕他。”李言道:“少俠自問那葉跡劍力如何?昔日他戰敗你師父張延生已是實情,而當今武林之中,武力可稱翹楚的便隻有陸遊子一人,其餘幾派皆是空有門麵而已,我師父黃楠生無心江湖瑣事,那玉笛青瑤觀主也未現身,即便塵世間真有絕頂高人,此番也未能到會,如此言來,那葉跡便是坐穩了這首主之位,李少俠可要好生思量才是。”


    李斜聞其一席語,隻覺生死一線天,那葉跡是何等狠辣之人,自身早有體會,可轉念一思,瞥視李言道:“李兄竟會知曉得這般詳盡,是何道理?如此好心陳情,意欲何為?”李言道:“我淺水幫弟子常年行商,隻願保住自家基業,那葉跡老謀深算,城府極深,如此這般野心勃勃之人,怎能不讓人有所防備,我倒寧願太湖掌門陸遊子作這首主,也絕不會使那葉跡奪去。”李斜道:“既是如此,那李兄有何良策?”


    李言迴道:“良策自是有的,隻是此策需少俠你得多受些委屈才是。”


    接之附耳細言了一番,稍之離耳頓望,李斜麵色稍疑,心中尚有疑問,而李言卻道:“公子不必驚憂,須知你若能低首求屈,忍得一時苦楚,來日定能先發製人,讓那葉跡身敗名裂,再也做不得武林之主。”


    雖聞李言言烈興辭,卻仍自猶豫不決,懦聲朝李言講道:“那葉跡何等人物,怎會輕易中招?”李言肅道:“公子不必多言,且迴去好生思量,待你篤定謀心,也不必迴告於我,隻需放手去做,之後定有成效,若怯怯不敢,那便早日離江。”


    李斜聽罷稍有動搖,見李言朝側處離去,拐過桅杆身影不見,心中細細磨琢,實不知是否應意。


    身繞石壁,半刻後離了嗜武台,向東棧行去,行至棧口,見英武台旁會聚眾豪,台上無人,台下席桌所圍皆是各大門派之人。


    陳昭鍾柳煙同坐一桌,陳遠另在一側靜觀,留目置中時,卻見葉跡與其門下弟子位居前位,竟與那太湖陸遊子並軀,一時怒忿難當,度今日態勢,那葉跡已是深受諸豪敬重,眾望所歸隻需宴間勝過那陸遊子,便可奪得那武林首主之位。


    到時萬刀門怎能安生,即便葉跡初登榮位不會大開殺戒,卻抵不過日久天長,終有一日宗門不保,如此自身便是萬刀門的罪子,又有何顏目麵見授武恩師。


    值此之感,李斜忽生一念,那李言之策定是佳計,若能毀斷葉跡聲名,即便落敗並慘遭其害,卻也不枉出山一遭。


    心中這般思度,卻遲遲不敢靠至席桌,隻惶惶進了東棧,上得樓屋,靠窗窺看,見那淺水李言上台如往常一般客笑為葉跡致迎。


    席內鍾柳煙眼觀李言趣談,忽歪麵視向陳昭,卻見其心神不寧,一時生奇問道:“陳大哥似乎有所思愁?”陳昭道:“方才我去李兄屋前敲門,卻見屋門緊閉,不知李兄去了何處?”鍾柳煙道:“陳大哥竟這般關切李師兄,可好生讓人羨慕啊。”陳昭頓道:“鍾姑娘可休要取笑在下了,今日未見李兄身跡,想是昨日受了委屈,尋機定要向眾掌門分說分說,不論如何也不可這般冷待李兄。”


    鍾柳煙隻默笑不言,一旁陳遠也踱過來問奇,二人商議稍之再去尋尋李斜。


    英武台上,李言昂首激詞,眾客拍手稱快,陸遊子與葉跡敘談,陸遊子道:“葉掌門可知此次朝廷將征伐江湖一事?”葉跡驚道:“征伐江湖?”


    周旁弟子暗唿,鄭開葉秋互自對望,陸遊子道:“幾位不知也屬常理,昨夜我等眾掌門已證實此事,那朝廷確實欲討伐武林諸派。”


    旁之鬆江派王欽道:“有天子詔書為證,不會有錯,稍之葉掌門可隨我迴棧,王某將那詔書呈於你看即可。”葉跡道:“由此便多謝了,隻是朝廷與武林確實有所糾葛,可不論哪一方都不願捅破這扇窗門,如今卻是為何?”王欽道:“緣由好似是大梁郡主遁入江湖,邊陽王南下尋女,卻遭江湖歹人之險,陷入絕死之地,後之得高人相救,才保住性命,梁帝為此震怒,故而有此謀舉。”


    葉跡聞罷一驚,立時憶起昔日令暗魘千裏追蹤,欲擒迴趙茹及趙平,可卻遇高人相助,致使謀算成空,梁帝竟會因此事而決意南下,實是離譜,立時問道:“王掌門是如何得知的?”王欽道:“我曾率門中弟子潛進金陵邊陽,聞知了確切消息得知的。”


    葉跡微微點首,玉笛鍾香觀主林靜道:“為此我等商議之後,欲推舉一位武功至高的正派掌門作為武林首主。”葉跡思道:“如此甚好,當下之急,需合眾之力抗朝才是。”


    幾位掌門紛紛點頭,又同葉跡商榷了稍時,台上李言禮語已畢,


    正欲擺禮下台之時,卻見一人緩緩上台,那人手持魅靈刀,衣衫粗淺黃,名諱為李斜,麵上靜無波。


    眾客皆疑,少有譏言嘲聲,言那李斜乃罪門萬刀後生,怎能夠格上台麵視群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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