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婢一旁靜待,院內寢舍,趙璃正八麵大開身子躺睡於榻,俏鼻微息,臉上盡含羞澀,夢裏畫麵清美,身邊人低耳細鳴,嬉笑一處。


    榻簾徐掀,侍婢輕搖趙璃睡身,趙璃仰麵微動,眼角微開,口裏懶道:“何....事啊?”侍婢笑道:“四皇子來啦,郡主快起快起。”


    趙璃聽罷翻身不覺,突硬身坐起,疑道:“誰?四皇子?這麽早麽?”侍婢迴道:“的確如此,郡主快些打扮,可邀其共用早膳。”


    趙璃頓起,著衣漱洗,梳頭順發,令婢女備膳,一時過後,身入閣樓之中,拐進正廳,見蕭綜坐立,作禮道:“殿下久等。”


    蕭綜示其免禮,笑言道:“想是多有叨擾,郡主莫怪。”


    趙璃輕擺俏手,又道:“殿下前來有何要事?”


    蕭綜頓然,半久未言,趙璃見其不語,便著人瞧看早膳可備好,侍婢領意,邁身步出閣樓,去往後院察顧,半刻後,四位婢女輪番上菜。


    趙璃問及蕭綜有何難言之隱,蕭綜強自避苦,隻道日久思人,願與郡主多聚聚,趙璃掩笑,見早膳已上,示意蕭綜挪步紫膳房,二人步至房內玉桌坐下。


    桌上擺滿佳食,趙璃斟上清釀,放盞於蕭綜眼前,蕭綜拿酒微抿,起筷夾菜,二人安心用飯,直至膳畢。


    蕭綜言苑中憋悶,邀趙璃共賞花景,趙璃言聖上有命,不允己出苑一步,蕭綜笑言,早已準得聖意,親傳聖諭,苑外禦甲已撤,趙璃恍悟,方才婢女言及守苑兵士未見,本暗覺甚奇,現下聽之,度之生疑。


    蕭綜見其滿麵疑慮,溫言說道:“聖上自小偏寵郡主,此番郡主離京,雖於禮不合,卻未在意料之外,聖上深曉郡主稟性,自是未曾怪罪,隻因群臣薦奏,士子謬論,京中風波大起,才致聖上對郡主施以小懲,特之明旨章布,隻為外人明曉,可謂名為懲戒,實為堵言,此番我進京看望郡主,全是聖上暗邀,今日撤走禦士,皆聖上之意,郡主放心與我賞玩,無須顧及其它。”


    趙璃曉意,隻知聖上小懲大誡,雖為軟禁,卻不曾慢待自身,一切侍從,皆按郡主身價配之。


    每日閑庭遊步,除不能出苑之外,皆安然無事,膳食寢居,皆上上之佳。


    今日聞其言語,竟與己所料未異,欣然禮謝,蕭綜示免,二人出苑直行西湘園,園門石碑巨偉,穩身如柱,碑上腕寬字跡,名曰“西之湘園”。


    滿麵凹凸,盡顯文典,二人稍觀,便入園賞遊,左右各色花雲,紫菊,海棠,太平花,牡丹,蓮花之類,另有鬆枝柳林,芳香四溢,迴味無窮。


    園林龐大,二人遊玩半日,小池水中逗魚,木船吹風作詩,蕭綜提筆入字,趙璃朗聲清讀,文筆斐然,猶如瓊糧玉液,令人生醉。


    昏時,步至蕭綜皇所用膳,玉液酒飲之,清心舒愉,暢快無比。


    膳畢,趙璃本欲迴紫雲苑,蕭綜扯其衫袖說道:“趙郡主遠涉江湖,必練就一身的本領,今時夜景甚好,不如掌燈揚耍一番,也好令井蛙得見天日。”


    趙璃撲笑,趣道:“殿下興致勃勃,何須貶低自身,竟如此謙遜,竟讓臣女惶然一時了。”


    蕭綜笑揮臂膀,令從侍拿上燈籠掛於庭院之中,宮中除禦軍外,不許著兵刃。


    昨日趙璃苑中所揮之劍,還是巧舌於苑外禦士,才自借來一使,蕭綜身至門裏,才停下手中禦劍,將其歸還於禦士。


    蕭綜本欲尋兵士借劍,趙璃瞅目至庭中風竹,阻蕭綜講道:“殿下可否令侍從砍下稚竹,以竹換劍,豈不風雅?”


    蕭綜一喜,本喜好畫竹作詩,今日得見竹如劍動,當更添優情,即示命於小侍,小侍領命,迴所後取刀,半刻後,返庭揮刀斬竹。


    竹枝鬆落,長竹在手,稍稍修之,交於趙璃手上,作禮迴屋還刀。


    蕭綜屏退左右,獨留二人於庭。


    趙璃凝目,細視竹上節痕,似迴光返照,又似前塵之緣,闊然南陸,悠悠遠山,雁雀高飛,雲天一色,葉雲仙都,後之青石深洞,爐藥窄屋,雕榻灰椅,藍皮前書,別天生屋,園旁桃李,竹外溪流,徹然溫心,不思人間苦。


    蕭綜近旁斜瞧趙璃,卻見其輕淚劃動腮幫,猶似半生憐苦,於今一迸而發。


    趙璃恍之拭淚,別身不見,蕭綜自守禮度,不多切之,趙璃稍穩心神,心憶落殤劍訣,略行幾步,距蕭綜稍遠,揮竹擺身,竹身氣流環之,周天循意,風動揚林。


    倩影如斯,輕衣大展如裙,身子忽慢忽快,遊如利仞,又似醉泉,蕭綜細晤,拔身醉此,許久未出,隻見趙璃竹影如畫筆,外流似墨研,姿影似水花,淩步若清風。


    趙璃意興更深,竹風徐升,幻影多處,步履更碎,庭中水花漸起,水循風流,環於半空,竹水一體,自流八方,精落花叢,灌澆林葉,蕭綜身置其中,卻未沾一絲水意,竹流細致如此,令其讚服。


    朝堂之人自不明劍法外氣,隻當瞧個熱鬧,而趙璃所舞竹流,非空有新意,卻更添詩情。


    蕭綜沉浸於中,至趙璃舞畢時,猶未罷然,見趙璃揮手醒己,頓然迴神。


    原來昨日所見,竟不抵今日一半,區區竹棍,卻擺出一方劍道,越發豔羨,幼時便因趙璃外功強盛,而對其另眼相看,如今更添恣意。


    拍手稱快,笑歎言道:“郡主遊曆江湖餘月,卻得如此功力,吾久居朝堂,微悉國事,無些絲意趣,除吟詩作對,別無所長,日後得空,郡主定要帶我前往江南好生走一遭才是。”趙璃謙道:“江湖確是向往之地,初時因度日無趣,偶之聽聞江湖盛事,得知葉雲動況,生了學藝的心思,偷出城去,幾番結識好友,也當豪縱,酒量自漲了不少,進了葉雲後,偶然學得好劍,也是天公眷顧,才致這番成就。”


    撫竹流眸,視向蕭綜又道:“殿下國之棟梁,當以蒼生為重,每當閑暇,自是縱馬江湖覽顧,若執意身入江湖,卻是不可為,須知江湖深遠,易入之卻難出之,臣女隻涉餘月,卻已自拔不得,時至今日,仍戀思江湖。”


    蕭綜聞其慷慨腹言,竟生了憐意,知趙璃心苦,卻不知苦於何處,一時憂疑,邁步閑走,趙璃鬆隨其後,二人信步庭中,皆掛憂思。


    蕭綜口中無味,覺之微渴,喊下人送來桃酒,二人小杯酌之,靠木仰望空月,漸至醉意,趙璃滿臉暈色。


    蕭綜細瞧趙璃韻臉,仿若醉仙,失了白日的躍意,此刻靜觀,如傾城佳人般可人,湊近了些,柔聲道:“郡主覺吾如何?”


    趙璃懶道:“殿下....何意?”


    蕭綜突手扶趙璃麵頰,顫言道:“吾自小便傾慕郡主,願守汝一生,直至逝去。”


    趙璃暈眼視之,遲遲未應,蕭綜言罷,又靠近了些,欲親上額頭,趙璃目中忽閃往日趣光,猛身一抖,推開蕭綜,緩緩起身,滿麵羞澀。


    蕭綜知失了常禮,欲歉之,言至嘴角,卻不知怎地講出,定神踱步決之,卻見趙璃迴身避走,口中“璃兒”道出。


    似現了昔日光華,趙璃身軀一怔,低首立住,良久未言,頓之,稚唇撅出幾字道:“殿下好意,臣女受之不起。”


    動履徐出了皇所,蕭綜浸在幾字之間,微抬鳳目,見趙璃出了庭院,雖萬般心痛,卻也吩咐門邊小侍,提燈為之照明,送其迴紫雲苑。


    趙璃出了皇所,見所外一片晦暗,才知深夜,當下半醉半醒,憶及方才情景,一時訝然,身後喚聲傳來。


    迴首見小侍提燈而來,奔至近處,言紫雲苑路遠,殿下特囑送郡主迴苑,趙璃會意,小侍在前引路,趙璃在後,身子微晃,酒未全醒,二人行了一時,至了苑外,苑內婢女匆趕而來,趙璃昏昏欲睡,婢女扶住其身,小侍作別後迴轉。


    婢女攙住趙璃,二人踉蹌稍步,又有幾婢趕來伺候,二人攙扶,其餘幾人前方招唿,去了後苑打了些水,進了閨寢,趙璃正懶在榻上,婢侍擰布擦拭趙璃麵孔,將其洗漱一番,好生安置後,出了閨寢,二位婢侍守於寢外,關上寢門。


    趙璃翻動身子,半睜雅目,目中深邃,口中幾聲歎之,複閉目睡了。


    皇所蕭綜也當似醉非醉,靠柱慕思,憶及今夜,趙璃雖醉,仍拒了自身,若當如此,又怎能娶之為妃,明月當空,又怎知皇家愁苦。


    幽禁之地,自古以來便當天下人向往之所,又怎知藏於深處的煎熬,卻非常人所悟,宮內煩苦,當不會為宮外人所知,京城之內,依舊尋常一般熙攘。


    街巷喧鬧,百姓匆忙,巡城軍,自遊客,炊米商,酒水販,算命神,卜卦人,闊家少,迴京師,應有盡有。


    鬧市之外,也當僻靜之所,循來館棧之中,客流雖不及正街繁多,當也不少,比之城外小館,自是略勝一籌,二樓一屋,此刻四人圍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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