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清放盤於桌,端起小碗遞於趙平道:“王爺,張師太吩咐卑職,待您醒轉之後飲下此養貞茶,定會有所助益。”


    趙平接過慢飲下去,抬眼見林旭闖入屋門,陸雲湘王清順眼視去,林旭道:“王爺醒了?這玉貞丸效力竟這般好?”


    趙平起身拜謝,言辭懇切,林旭忙揮手拒禮,自道與趙璃情同姐妹,救助王爺當屬顧念著姐妹情誼,陸雲湘思起林旭所言竟與自己的說辭無異,撲哧笑了開來,林旭觀之生疑,趙平欲與張璐會麵,也便當麵道謝。


    陸雲湘卻道幫主身著魂靈觀中,幫務繁雜,怕是並無閑暇,趙平隻得作棄。


    趙平大傷初俞,於院內幾處觀覽,遇到林靜師太,二人坐於院內,促膝長談,王清置身一旁,陸林二女閑步觀外林道。


    林靜談敘之餘,問起前夜詳節,王清臉色繃緊,趙平淡然自若,將林旭陸雲湘二人與己商定的說辭一一道出,所呈之言無一絲漏洞。


    自是照實說來,隻隱瞞自家身份,趙平不知黑衣人乃葉跡所派,故而也未將要緊之事抖出,林靜輕聲細語,連番打探黑衣人蹤跡。


    趙平本就無從知曉,便給不了甚麽迴應,林靜麵色微苦,王清搭口一二,然說來說去,全無林靜所需,林靜心知無甚結果,便敘聊起家常,趙平所言皆小女趙茹之性情。


    言此次離家趕去葉雲,家中本極為讚持,可未走幾日,老母突發舊疾,臥床難動,心心念念著小女,為此不得不急趕著前往葉雲著小女迴鄉,見老母最後一麵。


    這些苦情之詞,與昨日趙璃所言相差無幾,全是陸雲湘與林旭一一告知於趙平的,王清在旁忍俊不已,瞧著趙平睜眼說胡話,竟還愈演愈烈,潸然淚下比郡主還為動然。


    若他不知這些緣故,怕是會深信不疑,林靜輕拍趙平老肩細聲安慰,趙平迴言契合,林靜言至後處埋怨起自家小女。


    言她不夠上進,自小不通音律,不喜吹笛,笛藝粗鄙,心境不平,難以坐定身子修煉內功,即便揮笛打人的功夫了得,也終究上不了台麵。


    趙平也效仿林靜輕拍其肩,言辭盡現平易,誇讚林旭性情直爽,於己有救命之恩,頗有女俠風範。


    二人敘話半晌,王清遊散一旁,不時出觀展望,玉笛雅風醉人,漫山絮林,天際大雁群飛,柳道二人悠然,


    循循向王清走來。


    陸林二人閨談甚密,林旭欲與陸雲湘王清一同前往京都,陸雲湘一口迴絕,京都遠置江湖之外,其中情狀難測,陸雲湘一身武藝,遇事冷靜,自是無虞。


    可林旭功力尚微,性情易動,陸雲湘實是放心不下,再者林旭並無離山的故由,林師太也不會放她下山。


    隻道長途漫漫,強行離山恐引林師太疑心,林旭還待硬言,卻見陸雲湘異常果決,隻好跳轉言題,臉上憋屈,令陸雲湘迴返定要多帶些京都特食予己才是。


    陸雲湘笑然應允,林旭談及趙璃,言辭之中仍帶氣怨,怨趙璃欺人無德,若無前夜風波,怕是此生都難得見其真容。


    陸雲湘表麵隨和,心底卻深知林旭甚是思念趙璃,隻因玉笛山中,陸雲棲身著曲生觀中,平日裏與林旭不甚玩談。


    趙茹初到之時,便是作客鍾香觀中,個性灑脫,與林旭相談甚歡,後之顧覽曲生觀,才與陸雲湘深交,趙茹深諳外學之道,教了林旭不少新奇的外門功法。


    使得林旭收益頗深,笛招一日千裏,時至今日,依舊忘卻不了這份恩情。


    陸雲湘知曉這些,全賴雲棲相告,林旭怨氣撒盡,陸雲湘徉作同情,二人幾句一說,便見王清負手而立,走了過去,王清瞧之言道:“二位姑娘好雅興,陸姑娘,王爺意欲後日下山,姑娘覺之如何?”陸雲湘迴道:“後日下山可行,今明二日,王大哥可要好生照料才是。”王清道:“在下定會好好看顧,請姑娘放心。”


    林旭見他二人談笑芸芸,想到不能隨之上京,暗覺傷然,便與二人拜別迴觀了。


    陸雲湘與王清商討迴京事宜,著王清尋觀內藥樓掌事,那掌事自會交些藥丸於他,按藥理行藥,可助王爺恢複,王清拜謝。


    陸雲湘不與王清同迴觀中,而是觀外作別,托道自己要迴青瑤觀處理繁事,王清會晤後,自行迴觀,徑直走向藥樓。


    上得木階,近到門前,瞧到門上匾額,入了屋內見到劉掌事後,與其道明來由,劉掌事便按昨日陸雲湘所囑咐之事,取些上好療養金丸予他。


    王清接完道謝,便去往趙平客屋,見屋門掩起,門外弟子道趙商人已就寢。


    王清便自行迴屋,也斜靠於榻,稍作修整。


    陸雲湘作別王清後,繞林慢行,青瑤觀稍遠,一時過後,才至青瑤觀門,觀口弟童見之,立時拜身行禮,陸雲湘手撫那孩童稚發,微笑進觀。


    觀內弟子紛紛作禮,陸雲湘淡眼而過,徑直迴了後堂。


    青瑤弟子性子寡莫,終日握笛揮功,或是坐身練氣,觀樓置於瀑流之上,樓空仿若空中仙閣,又近離玉笛山頂。


    青瑤弟徒喜茂林悟決,清修淡身,不循常道,倒似仙士一般的瀟灑恣意。


    陸雲湘迴閣閉門,走近謫台,側身拿起台邊所掛鴿籠,幾日來,觀內弟子每日皆有喂食,白日懸籠於外,昏時收籠於內,三頂鴿籠照料得細心周到。


    應陸雲湘吩咐,每日拎著鴿籠舍內舍外走動,又放鴿出籠,並以食為餌,誘其迴返,些微馴養,信鴿已備其本能。


    陸雲湘眼瞧著籠內灰鴿,本欲將其帶至江東,留作後用,想到後日便會上京,帶上一隻以便傳信。


    又踱了幾步,撇到角落籠中白鴿,念至半月前陸雲棲傳鴿迴山,還未給其迴信。


    暗自思度作信詳節,心裏自是思念雲棲,雲棲曾多番傳信迴觀,可觀務繁忙,分身乏術,隻草草迴了幾封,到了今日,才有這般閑暇,靜心作信。


    前夜又鎮內奇聞,遇到趙璃遭葉雲弟子追擊,此事重大,應須知會雲棲一聲,畢竟趙璃瞞著葉雲眾人,偷下山去,若信中提及趙璃,又巧被葉跡知曉,怕是立時便會記恨玉笛幫。


    到時恐會不好收場,謹慎起見,陸雲湘坐椅提筆,蘸上些許黑墨,兀自寫起,半時過後,一紙書信已罷。


    信中所言,皆閨中密話,無不借信托思,具體言道:“吾妹如唔,愚姐罪大,數日未有一信,相思過甚,提筆入紙,隻望妹暖衣飽食,若念憶歸鄉,愚姐千裏定待其歸.......”


    後所之言,盡是山中近況幾何,幫主身體康健,林旭性瀟如常之類的,為防餘引風波,信中未提“趙璃”二字。


    卷起長條,係上細繩,開籠提鴿,將條紙綁於信鴿爪踝,扔向樓空,信鴿雙翅急擺,接之大張,直上雲空。


    玉笛群脈,仙氣繚繞,恬雅淡清之風,吹遍山野田林,乳鴿白翅橫開,力向固定方位飄去,時不時扇動幾下,轉而靜住不動,搖徹雲空。


    自皖南地境一路南飛,晝熱夜冷,氣溫時而多變,乳鴿也當不懼艱險,仍持體穩正,白羽灰爪,晝夜不分地忙動,漸而漸之,乳鴿已至南境不遠處。


    實在體竭,隻稍歇林枝,接之續自揚羽飛空,直朝葉雲群山而去。


    葉雲脈空,當不如玉笛山那般雲淡青雅,可謂烈日輝耀,炎氣騰騰,山間蟲蟬聒噪,蛇鼠意行。


    漸至昏時,日陽落山,群脈皆至夕暗,葉雲弟子結束一日的忙碌,紛紛迴後山休憩,徐青這一日紮在藏書閣中,翻閱劍術決譜,此些書譜皆是前代武林要訣,今時瞧來,自然比不上葉雲劍法,可各大劍譜皆有其精妙之處。


    徐青自迴山後,日夜苦習落殤神劍第三式飛瀑直流,然成效微然,其內功便是自身最大軟肋,索性進閣,欲翻閱前人內功心法,隻望從中獲益。


    可幾日來諾大的藏書閣被徐青翻了個透,也無一絲成獲,閣中以劍譜為首,其餘皆是拳腳外譜,竟無絲毫助益。


    無奈之下身出閣外,雙手置於後腦,一副懶散態勢,抬眼微瞥雲空,隻見一白鴿輕然劃過,徐青暗驚,平日裏從未見此白鴿,葉雲信件往來皆是灰鴿劃空,且其大致方向該是掌須閣才是。


    今日著實生怪,不及多思,輕腳踮起,身著半空,直衝白鴿奪去,白鴿移速頗快,徐青越發吃力,飛至後山,越覺詫異,身子加快了些。


    直至寢屋簷頂之上,落足站定,發覺此地甚為熟稔,正是陸雲棲寢屋,徐青一介男子,不好擾之。


    隻悄悄蹲身於頂,細耳熟聽。


    屋內一女子正覽閱王元師兄早前交托的葉雲劍譜,此為止殤七劍第一式,共分十七招,陸雲棲正覽到第十招,昨日暗自習劍,練至第五招,後之再無意趣熟習,一者劍招難習,一式一招需精致無缺,稍有疏漏,便前功盡棄。


    環環相扣,不似其它劍招,可分步習之。


    二者陸雲湘心情煩躁,自是因趙茹下山一事,人前她雖從容淡定,可誰都知曉,她之前的瀟灑肆意早已煙消雲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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