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老婦坐在屋廊木凳上,自坐一旁,二人閑聊半日,慕色已至,趙璃拜別老婦,解開樁上韁繩,扶馬騎上,“駕”的一聲,馬身挪動,趙璃騎馬出村,臨走之際迴身朝村內望去,隻見村口處老婦站立身板,凝望於自身。


    趙璃忍淚揮鞭策馬,褐馬響應,向北馳去,夜間趙璃星夜兼程,豎日拿出包內幹糧,匆匆對付又弛馬續行。


    三日已過,趙璃停於荒地之中,她本可直騎繁華街市,可時日緊張,隻好偏道行之,這是它逃出京城所走之路,那時便因怕被府兵追上,才不走尋常路,如今算是原路折返。


    細知翻過遠處山脈便可抵京,當初京外小城購得快馬,翻此山脈也許五日之久,如今二日之功須度過山去。


    趙璃下馬乘涼,褐馬疲累倒地暫歇,馬身側在地上,這馬乃林旭精挑細選之馬,當比離京之馬更為健壯,且離京時,並未這般日夜兼程,隻需晝夜不息便能抵至京中。


    趙璃這般想著,心裏也稍有鬆快,便多歇了一會,也讓褐馬多睡會。


    稍時趙璃起身拍了拍馬背,褐馬一個激靈站起身來,腦袋些許昏沉,趙璃踩住馬鞍,一腳跨過馬背縱馬而去。


    前處山脈甚為陡峭,趙璃離京倒是走了不少彎路,眼下熟悉路況,便順風順水,按既定路線行進,可畢竟山路狹窄,褐馬腳踩山石,恐立身不穩隻得徐徐前行。


    趙璃焦急一時,可此路乃最快迴京之路,卻隻得多些耐心,與馬同行,山路曲折,酷熱難當,趙璃紅衣汗濕,褐馬喘息不止。


    距三月之期隻剩一日,趙璃心知隻需半日便可抵達京城,可趙璃心慌,怕京都早已生了變故,母親候不到自己迴京,或會有所舉動,憂慮一時,又加大了揮鞭的力度,加快了些馬步。


    漸而漸之一座雄觀城牆屹立在趙璃眼前,趙璃輕抹額上汗珠,滿心歡喜,這些時日的煎熬終至換來前路的光燦,正待馴馬前行,忽身下一鬆摔倒在地,趙璃驚得爬起身來,奔到褐馬之旁,隻見褐馬口吐白沫眼冒金花,趙璃大急,手捂馬額隻覺滾燙至極。


    褐馬早早便已支撐不住,心知趙璃迴城心切,忍住病痛帶她至此,如今大功告成,心下一鬆久病突發,重倒在地。


    趙璃急著衝守城兵士大喊,兵士瞧到奔了過來,趙璃哀求兵士救馬一命,三人拚力將馬拖進城裏,趙璃將隨身盤纏拿出交於兵士,揚明自家身份,請他們尋人醫治,晚時定有重謝。


    街市行人聽到“郡主”二字,皆圍靠了過來,兵士迴道:“郡主放心,我等必義不容辭,可你宅家現已被禦林軍圍住,一柱香後便會被押解至.....”


    兵士話至尾處,隻見趙璃站身運功輕飛而去,南城門口頓時嘩然一片,趙璃本已力竭,可聞兵士之言,母親傾時之間便會出事,便強運內功飛簷走壁。


    然東城區口甚遠,趙璃雖熟絡家路,可京城實在太闊,平日內要走個大半日才能走得完半個京城。


    此時顯然情勢緊急,趙璃來不及捋時,隻盡力輕奔。


    李駿眼望天時,身旁隨士暗示,知距酉時僅有一刻鍾,一刻鍾過後邊陽王府便不複存在,思那邊陽王曾隨先帝征戰沙場,立下過汗馬功勞,眼下榮冠加持華衣披身,當是朝廷中的元老。


    卻隻因小女無德,身敗名裂,赫赫戰功於此時瞧來竟一文不值,殊不知身在龍下命著龍手,卻隻能任其擺布。


    麗陽仍舊端坐正廳,雖早有預料,可臨際之時終究支撐不住,暈暈欲倒,一想到再過半柱香便是邊陽府大葬之時。


    便坐身不動,兩指緊捏,指甲滲入骨肉,血溢於手,拚力使自身不致暈倒。


    哪怕臨事之際她也絕不能失了體麵,拾起桌邊佛珠,手指轉動佛珠,口裏默念佛經,平心靜神,終至一刻鍾已到。


    而她卻渾然不知,廳外歩聲連連,前廳中廳後廳,前院後院,菏亭書閣乃至佛堂,慈庵,郡主閨房,趙王閣樓,麗陽花苑,便連下人後屋,灶房皆被禦林軍所占,一眾下廝皆被帶至前廳,前廳布滿軍士,下人小廝皆哭喊一片,聲聲哀求夫人救己一命。


    麗陽口念佛經微睜雙眼,心境依舊平和,口裏隻道:“李大統領,你要知今日一過,邊陽王府將灰飛煙滅,朝堂之上滿是我邊陽親貴,來日方長,李統領好自珍重。”


    李駿略驚,未曾想麗陽夫人臨了之際竟說出這等話來,他本意並非如此,為此曾稍稍勸聖,可聖意難違便隻得聽從,由是迴麗陽便道:“夫人勿怪,在下也是執行聖令,隻能對不住夫人了。”


    說罷手舉於空,正待執手而下,忽聽一連聲尖俏之音,麗陽老眼圓睜,站身推開李駿及兵士,欲奪門而出,兵士驚住,以為麗陽欲逃,兩側雙劍合叉攔截去路,麗陽大聲哭喊。


    廳外遠處聲聲叫來,似一女子叫喊著:“娘!娘!”


    那女子正是趙璃,趙璃拚力趕來卻依舊晚了一步,甲士已然入府擒人,府外重兵把守,趙璃府外大喊道:“我乃邊陽郡主,爾等快些讓開。”那兵士喝道:“聖上下令,邊陽王府一應人等皆收押於天牢,郡主,得罪了。”


    言罷邊旁甲士持劍殺了過來,趙璃避開一士,轉身一腳踢於另一兵士身上,一劍劃過一士臂膀,又輕力飛起,竟扶牆而入,眾甲士驚作一團,牆內兵士見人闖入正待拔劍,卻見趙璃一腳橫踢,那人身倒於地。


    另有三人奔將過來,趙璃斜身避之,一腿橫掃,三人翻身落地,趙璃眼顧四方,見遠處兵士甚多,便推測母親定然被困於那處,當下毫不猶豫快步飛起,直朝正廳處奪去。


    奔到廳外之處大聲著喊,確保母親在內,卻見內裏傳來麗陽迴喊之音,便心下大急微步快走,身至廳前隻見五六甲士持劍攔阻,趙璃圓身低動一劍揮去,五六甲士膀處血流不止,皆手扶臂膀忍喚一片。


    廳內陳進徐出,身後甲士押著麗陽夫人,趙璃緊身站定,淚視麗陽道:“母親,女兒來遲了...”


    麗陽欣淚湧出,口中慰道:“璃兒...為娘候得你好苦啊。”趙璃緊住淚水,怒喝道:“李駿你竟敢闖我邊陽府,可真是不把我邊陽王府放入眼裏了。”李駿禮道:“多日不見郡主實令在下刮目相看,郡主豈不知這乃是聖上親軍,還敢隻身闖府,可知罪加一等?”


    麗陽使力掙脫甲士,甲士敬其身份也不加為難,麗陽邁步朝李駿道:“我既已迴府,李統領也該撤走這些兵士了。”


    李駿微微遲疑,身旁一楊氏隨軍喝道:“聖上令酉時之前,若見到郡主迴府便請郡主迴宮,現下酉時已過,統領該將府上一幹人等押解至天牢才是。”


    趙璃憤然上前,楊隨軍方知趙璃本領不低,驚聲喝道:“郡主休要胡來,豈將天子放入眼中?”


    麗陽使色勸阻,趙璃才自止步,李駿忽朝隨軍道:“君上之令由本統領親奉,怎容你一旁說道?”


    楊隨軍拱身道:“統領勿怒,聖上旨意不可不遵哪。”


    李駿稍稍沉吟,他本不願邊陽府邸遭此變故,趙璃雖行事莽撞,身手更是出乎意料,他身為習武之人,對同道中人自是禮賞有加,現下趙璃武力大進,身法也頗為奇特。


    總而言之他並不生厭,況且聖上所需當是郡主迴京,至於遲上小刻當也不甚看重,於是篤定講道:“郡主既已迴府,那便隨我入宮,爾等禦林軍士需在此牢牢圍守,不可放一人進府,至於聖意如何待我進宮便知。”


    楊隨軍還待勸阻,卻見陳進細目微視,隻好低頭不語,而後躬身迴道:“末將領命。”


    雖已過酉時,然趙璃終歸趕到,也算力挽狂瀾,邊陽王府一時風波稍平,可諸事如何皆聖上一決,趙璃早已犯下滔天大罪,實不知入宮之後是福是禍。


    初自迴府母女二人未及互訴衷腸,卻再番生死別離,麗陽淚眼朦朧伸手挽留,趙璃迴身拜別母親,讓母親不要掛念。


    本想著先與母親團聚,再入宮麵聖,可見當下情形,倘若多停留一刻,那便是滿京都的閑言碎語皆要擾亂了自己的耳根,再加邊陽府滋事體大,便隻能隨眾軍迴宮。


    正陽宮內,梁帝躺身於榻,酣睡半時,起身踱進禦書房內,宮女一旁研磨,老監拿上厚厚一疊奏折,放於龍紋桌上便邁步出房。


    梁帝坐於椅上,翻開一本細細覽看,閱畢後拿起筆擱上的毛筆,批注幾筆後放於一旁。


    酉時即到,梁帝老手微抖,毛筆險些掉落,墨水灑進奏折,手上也沾染些許,一旁宮女瞧之惶恐上前,梁帝伸手揮定,宮女止步,立時向後退了退。


    梁帝閉上奏折,放於一邊,朝宮女輕道:“打些水來。”


    宮女諾聲應下,邁出門外,稍時端上一銀盆進來放於桌上,梁帝雙手浸入水裏,稍稍清洗,拿上盆邊幹布擦拭一番,複放布於盆,宮女端盆而出。


    又自迴返為梁帝研磨,梁帝也續當批上奏章,又過一時,心知李駿也該迴返複命了,奏折半數已完,便放下筆墨走出房外,立於宮閣抬眼遠望京都雲景,身後宮女緊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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