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子非親自仗著銅刀,進到臥房內,迴頭在前開路,保護父女三人離開這座牢籠。王爺把解救沈家父女的任務交給他,他就必須保證沈家父女的安全,他不想讓王爺失望。尤其王爺對沈笑羽極為關照,他怎麽敢讓沈笑羽受到傷害?


    重見天日的沈問天,沒有表現出任何激動。一向最信任的師弟,竟然是害他一家的元兇巨惡,而且在自己身邊隱藏了這麽久都沒被發現,除了師弟太壞之外,也有自己的粗心大意。可憐的師妹,當年就是被師弟給出賣,給害死的,讓沈問天如何能笑得出來。


    站在院中一直沒動的厲信陵,見沈問天父女三人走出了臥房,頓時像掉進了冰窖裏一樣,渾身冰涼。他之所以把沈問天軟禁起來,就是想借機除掉這一家人,還有一個原因是他真的害怕沈問天。這頭老虎一旦被放出來,是要吃人的,現在這頭老虎被放出了籠子,足以使他膽戰心驚。


    看起來不止蒼老了二十歲的沈問天終於停下了腳步,佝僂的身軀雖然不再挺拔,可是卻有一種讓厲信陵喘不過氣的壓力。厲信陵下意識的叫了一聲,“師兄!”當這句師兄叫出口的時候,厲信陵就知道,他已經嬴不了了,他心裏根深蒂固的觀念就是這個人是他無法超越的。厲信陵突然覺得自己很失敗,那種發自內心的挫敗感,他一輩子都要活在這個人的陰影裏。


    沈問天抬起頭,臉上不再有痛苦。沈問天望向唐九生,聲音嘶啞,但是很堅定,緩緩道:“王爺,請把這個人交給老朽吧,這是老朽門派內部的事,老朽想自行解決,自行清理門戶!”


    沈笑羽滿臉擔憂,望向她的老父親,“爹,你的傷勢還沒有恢複,能行嗎?”


    沈問天和藹的衝女兒笑了笑,“女兒,放心吧,爹還是落雨閣的閣主!”


    唐九生看了看沈問天,點了點頭。他和沈問天不熟,但是如果沈問天堅持要自己出手解決這件事情,他也沒有意見。其實唐九生心裏很有些矛盾,沈問天是落雨閣的閣主,帶著落雨閣的殺手們為了錢做了許許多多壞事,如果今天事情都了結了,按大商的王法,沈問天就算被淩遲處死也是完全可以的。甚至落雨閣的絕大多數人被推出去斬首,罪名也都是夠的。


    胖子和杜清靈兩個人瘋狂互毆,在地上翻翻滾滾,一會兒胖子在上麵,一會兒杜清靈在上麵,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小兩口相愛相殺。眾人很有默契,知道胖子平時的心態,所以誰也不上去幫忙,他和女人打起來,有人再上來幫忙的話,等會兒胖子一定要要跳著腳罵人了。


    膠著狀態下的兩個人終於分出了勝負,被杜清靈拚命抓住手腕的胖子發了狂,拚力一個翻滾又騎到了杜清靈身上,胖子憤怒的眼睛發紅,咬牙切齒一頭狠命的撞了下去,正撞在杜清靈頭上,杜清靈頓時被撞的七葷八素,一下就暈了過去。程子非在一旁喝彩,胖子搖搖晃晃站起身,罵罵咧咧道:“可把胖爺累死了,他娘的,就沒遇到過這麽難纏的娘們兒!”


    話音剛落,胖子噗通一聲倒了下去,重重砸在了杜清靈身上,他把杜清靈撞暈了,自己也暈了過去。程子非趕緊撲了過去,用手探了一下胖子的鼻息,發現這貨還活著,這才放下心,在胖子耳邊大聲喊道:“胖爺,胖爺,快醒醒!”又是掐人中,又是輸入氣機。


    鳳梧苑外忽然喊聲大震,隨後有十幾名頭上戴著尖尖的帽子,腳踏白色鹿皮靴,穿著褐色錦袍,耀武揚威挎著雁翎刀的東衛番役闖進主宅的院子來。番役們自動分到兩邊站好,隨即有一名帶頭番役高聲喝道:“東內衛司江南分司署理千戶馬誠?馬大人到!”眾人都是一震,東衛天昌分司的署理千戶,在東衛中地位極高,僅次於督公楊靖忠和掌刑千戶葉兆笠,是天昌分衛的最大頭目。


    東衛被楊靖忠分為南北兩司,北司駐地在永安紫禁城內,由楊靖忠和葉兆笠統領,過了大江從江南道開始,大商國南部的東衛各司全都歸這位江南分司的署理千戶節製管轄,連各道的經略使見了這位署理千戶馬大人都要陪著笑臉,小心翼翼的奉承,逢年過節的都要去走走後門,打點打點,生怕不小心得罪了這位馬千戶,這廝翻臉無情就把人抓去東衛拷打。


    這位馬千戶雖然位不高卻權重,極其風光,無愧大江以南的無冕之王。雖然名義上是署理千戶,但實權極大。別說普通官員,就是負責監察百官的各級大小禦使們見了這位署理千戶都要腿肚子轉筋,禦使再牛氣,也不過就是舉劾百官,東衛抓人卻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隻要東衛懷疑,不需要任何證據就可以先出手抓人,東衛的厲害之處就在於它雖然不能提拔你,但是它能整你。


    署理千戶馬誠?長臉,濃眉,微須,一雙大三角眼,一身藍色的忠靖服,耀武揚威跨進院子,氣焰囂張至極,差不多要像螃蟹一樣橫著走路了。站在窗外一丈遠自始至終沒有動作的厲信陵終於心裏徹底涼透了,東衛的人挎著雁翎刀闖了進來,這說明外麵的所有防線都失守了。那塊善能吸取兵器的天然大磁石也遭到了破壞,不然沒有人能帶著刀從峰下爬上來。


    馬誠?進了院子,大搖大擺走到院子中間,旁若無人的厲聲喝問道:“哪一個是落雨閣閣主沈問天?給本官站出來!”不過這位馬千戶聲音尖細,有些像宮裏太監的聲音,大約是之前在京城和太監們在一起待的時間太久了,耳濡目染受到熏陶的緣故。唐九生在一旁暗暗發笑。


    正想去找厲信陵拚命的沈問天先是一怔,隨即就明白,這位東衛的署理千戶就是來找碴的,如今落雨閣總舵也算是日末途窮,都被東衛的人馬攻進後山的鳳梧苑來了,沈問天心中哀歎,落雨閣完了!沈問天苦笑了一下,拱手道:“草民沈問天,見過東衛馬千戶!請馬千戶恕草民身上有傷,不能行禮!”


    馬誠?大怒,戟指沈問天的鼻子,“沈問天!你這廝操縱落雨閣,在大商掀起無數血雨腥風,刺殺朝廷命官,刺殺富戶,刺殺武林中人……你這廝殺人無數,罪大惡極,就應該被淩遲處死!今天見了本官還敢不跪,你知道你是死罪麽?”由於憤怒過度,馬誠?尖細的嗓音顯得極為淒厲。


    沈問天微微一笑,抗聲道:“馬千戶,馬大人!你既然到了我這落雨閣,就應該知道這不是一個可以講道理的地方,這地方隻信奉實力,實力為王!在這裏,是凡跟我沈問天講道理的,都被我的手下砍了,或是直接扔下斷魂橋去了!你的東衛番役欺負百官可以,我這落雨閣可不吃那一套!”沈問天神色傲然,大有一種我的地盤我做主的氣勢,馬誠?見他絲毫不給自己留麵子,頓時恨的咬牙切齒。


    馬誠?剛想喊人動手,唐九生在旁邊一皺眉,咳嗽了一聲。唐九生穿著一身黑色武士服,馬誠?自然不認得,還以為他是衛王府的護衛,根本就沒把他放在眼裏。馬誠?見唐九生神色間有傲慢之意,頓時火冒三丈,平時他都被人敬慣了,見不得別人在他麵前囂張。這裏再怎麽說也是沈問天的地盤,沈問天在這裏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馬誠?倒也有些怵他,畢竟人的命樹的影。


    沈問天和他的落雨閣在江湖上殺人如麻,惡名遠揚,就是東衛也有些忌憚,那狂鷹不就膽大包天跑到宮裏去刺王殺駕了?小小的東衛在這群殺人不眨眼的強賊眼裏又算個屁!馬誠?本來以為沈問天聽到他的名字後會給他留個麵子,沒想到沈問天根本不買他的賬。馬誠?心裏有些虛了,這個姓沈的老家夥武功高強,我別不是他的對手吧?可是他現在要是當眾認慫的話,傳出去多沒麵子。


    柿子要挑軟的捏,馬誠?決定先拿衛王府的這名年輕護衛開刀,先臭罵他一頓,出了被當眾羞辱這口惡氣。馬誠?兩眼一瞪,上下打量唐九生,撇著嘴問道:“你小子是什麽人?在這裏做什麽?本官訓斥匪首的時候,你在這裏裝腔作勢的咳嗽什麽?莫非你也是沈問天一黨?啊?”


    正在地上蹲著救護胖子的程子非勃然大怒,騰的一下站起身來,拔銅刀出鞘,厲聲喝道:“大膽,瞎了你的狗眼!你們東衛有什麽了不起的?你一個小小的署理千戶又算是個什麽東西,也敢當眾對衛王千歲無禮?見了衛王還不跪下!”


    馬誠?嚇了一大跳,他並沒見過唐九生,衛王府要圍剿落雨閣通知了東衛,但是沒說衛王也要上山,所以東衛對唐九生上山之事一無所知。馬誠?心中有些疑惑,對程子非的話並不大準信,衛王手下一堆猛人,完全沒有必要冒著生命危險親自跑到落雨閣總舵來呀!


    馬誠?圍著唐九生轉了幾圈,左右前後瞧了瞧唐九生,又瞧了瞧程子非,他見程子非頗有氣勢,倒不像是在作偽,馬誠?冷笑一聲,“那你又是什麽人呢?你說他是衛王他就衛王了嗎?我還說我是衛王呢!你有什麽證據能證明他是衛王?啊?”


    程子非冷笑一聲,伸手從懷裏掏出一麵銀色腰牌來,隨手丟給馬誠?,一臉不屑道:“姓馬的,瞪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這是我們衛王府的腰牌,我就是王爺的護衛隊長程子非!你見了王爺不跪,該當何罪?”


    馬誠?一把抓過銀色腰牌,仔細看了看,果然是衛王府的衛隊腰牌。馬誠?立刻慫了,馬上來到唐九生麵前,撩起忠靖服的下擺,就要跪下磕頭,嘴裏嚷道:“王爺恕罪,下官有眼無珠,不知王爺在此,請王爺恕罪!”


    唐九生懶得和他計較,抬手道:“行了,起來吧,別跪了,不知者不罪,都站在一邊看熱鬧吧!本王準許沈問天自行清理門戶!你們不準隨便插手!”


    馬誠?擦了一下頭上流下來的冷汗,恭聲道:“謹遵王爺之命!”馬誠?迴過頭,望著手下東衛的番役們,大聲道:“王爺在此,你們都不得輕舉妄動!”他手下的番役齊齊答應一聲,都在心中笑馬誠?,這下丟臉丟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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