鏢隊的臨時營地,長相兇惡的趙靈尊蹲在地上,一臉的垂頭喪氣,小書童惜墨蹲在他身旁,想勸又不知道從何勸起,殷勝站在一邊,笑容古怪。普玄老和尚一臉笑意:“善哉,趙施主的師妹脾氣還是那樣大。”


    西門玉霜一臉不解,“這個女魔頭好像沒有傳說中那麽兇啊?”忽然又怒到,“小唐,你是不是喜歡上那個老女人了?貌似你和她聊的好開心啊?!”


    唐九生被西門玉霜莫名其妙的飛醋給氣笑了,“開心?你自己來摸摸,我後背全是汗水,長衫都濕透了,我這手心裏也全都是汗水。那嶽靈璧至少有三次動了殺機,趙靈尊說她可以做我姑姑時,她就動了殺機,要不是普玄老禪師今晚在,她絕對會痛下殺手。”


    水如月半信半疑的問道:“真的假的?”


    普玄老和尚口誦佛號,“唐施主所說不差,那時老衲已經提了一口氣機上來,硬著頭皮準備出手,她內心估算了一下沒有必勝的把握,這才作罷。”


    西門玉霜也有些不相信,“這個老女人有那樣可怕?那她第二次想出手殺人是什麽時候呢?”


    唐九生用手指輕輕點了點西門玉霜的額頭,“你耍小聰明掐我胳膊時,她瞬間就已察覺,我也察覺到她氣機流轉,又想出手殺人,所以趕快喊小師妹去拿刀來,表示我對她絕對沒有敵意,為了不讓她傷害你,甚至不介意把刀送給他。”


    西門玉霜這才恍然大悟,又問道:“那她第三次想動手殺人時,是不是我們兩個想對她出手,你忍著痛慌忙站起來的時候?”


    唐九生點點頭,眼光中有些讚許,“正是,你們那時如果出手就是白白送死,她今晚就是來試探一下,如果條件合適,她絕對會出手殺我們。如果殺不了我們,她就送藥,賣個人情。你們可以問問普玄老禪師,今晚如果她動起手來,我們有多大的勝算?”


    眾人都望向老和尚,老和尚雙手合十,閉目道:“善哉,如果唐施主不受傷,老衲加上趙靈尊,我們三人聯手,可以和嶽靈璧平分秋色。”


    蹲在趙靈尊身邊的小書童惜墨很是驚奇,嬉皮笑臉的問道:“哇,老和尚,你號稱武功天下第七,加上老趙和唐公子,三個人才能和她打成平手?難道你這個天下第七是摻了水的嗎?”


    老和尚搖了搖頭,對小書童的玩笑並不以為意,“如果隻論武功,老衲其實和嶽靈璧旗鼓相當,但她全是玩命的打法,出手就要殺人。自然她是殺不了老衲,可是她如果在動手時要去殺各位施主,老衲要不要管?”


    普玄老和尚忽然向東方朗聲說道:“這位朋友,不知是敵是友,能否現身一見?”眾人並沒有聽到黑暗中有任何聲響,都懷疑的向東望去,等了半天,也沒有人迴答。


    唐九生閉目片刻,睜開眼睛微微一笑,“老禪師不必問了,此人是友非敵,應該與我有關,剛才嶽靈璧也正是因為他才決定不出手的。”


    普玄麵有喜色,單手立掌道:“唐施主少年英雄,一舉成名,天下皆知。今天又服了解藥,身體將養好之後,前途自然不可限量,真是可喜可賀。”


    小和尚戒色合十笑道:“師父,你著相了!”


    老和尚低眉垂首,手撚脖子上所掛的一百零八顆紫檀念珠,緩緩道,“善哉,戒色提醒的很是,說來慚愧,老衲修行多年,依然不能去盡塵心。”


    唐九生笑眯眯問道:“剛才老禪師說嶽靈璧和趙先生是師兄妹?這又是怎麽個情況?”老和尚哈哈笑道:“這個還要問趙施主。”


    殷勝在一旁突然嘿嘿壞笑:“老趙,要不你給大家講講你和你師妹的愛情故事?”蹲在地上的趙靈尊恨不能抽自己兩個耳光,“我真是太沒出息了。一見到她,你看我說的都是些什麽混賬話?我都不知道自己剛才在她麵前說了些什麽。”


    趙靈尊一聲長歎,“二十多年前,我和嶽靈璧先後投在師父門下,當時師父門下有十餘個弟子,其中入室弟子有三人,大師兄齊靈山,我,還有靈璧師妹。靈璧她不隻是人長的漂亮,天賦又好,還很聰明。我其實一直愛慕師妹,但是自卑,總不敢說出口。”


    西門玉霜在一旁好奇的問道,“難道你喜歡你師妹,而你師妹喜歡你師哥嗎?”


    趙靈尊搖頭,神情肅然,“雖然大師兄齊靈山是個天才,長相英俊人也瀟灑,但靈璧師妹眼光奇高,心中另有所屬,並不在大師兄身上。那是一次下山遊曆時,師妹愛上了當時名動江湖的大俠江淮南。那位江大俠武功很高,名聲又好,對了,江淮南有位師弟,聲名顯赫,是黑虎門門主,叫朱達常。”


    西門玉霜頗感意外,自言自語道:“朱達常的師兄叫江淮南?不過現在的江湖上都沒有聽說過這位大俠了?”


    趙靈尊迴憶起往事,臉上笑意溫醇,“我大師兄齊靈山聽說靈璧師妹愛上了那位江淮南之後,氣極,約了江淮南在劍州比武。大師兄並不知道我也暗戀師妹,又怕江淮南暗中使絆子,所以邀我助拳。我那時武功不過五品境,一直無法突破四品,其實去了也沒有什麽大作用,但我氣不過師妹愛上江淮南,也就去了。”


    唐九生站的累了,慢慢坐在地上笑問道:“難道江淮南也偷偷叫上了他的師弟朱達常?”


    趙靈尊見唐九生竟然能猜到,心中暗暗稱奇,點頭道:“是的,我大師兄是個天才,武功自然也頗為了得,他和江淮南兩人大戰了兩百迴合,不分勝負,兩個人都已經筋疲力盡。這時,埋伏在旁邊的朱達常現身,一臉陰笑提著刀要來殺我的大師兄。於是我也跳了出來,把武功比我差一些的朱達常打翻在地上。”


    西門玉霜忍俊不禁,“原來朱達常當年就這麽菜啊!那他們師父的武功想必也不會高到哪裏去了?”


    普玄老和尚手撚著念珠,搖頭道:“女施主,你錯了。江淮南和朱達常的師父叫做王道通,當年也是一位拳法大家,當然掌法也很不錯。三十年前,老衲曾和王道通有過數麵之緣,也在一起切磋過武藝,老衲並未明顯占上風。”


    趙靈尊苦笑,“我逼問朱達常是不是江淮南指使他來暗害我大師兄?朱達常一開始不承認,被我痛毆了一頓之後,就老實招認是受江淮南唆使。哪知,靈璧師妹突然現身,原來她早已經知道大師兄和江淮南約鬥之事,便暗中跟蹤,才知道原來心上人是個卑鄙無恥的小人。”


    唐九生想起朱達常幹的那些破事,不由得哈哈大笑,“江淮南和朱達常不愧是師兄弟,但不知道他們師父為人如何,為何收了這樣兩個弟子?”


    趙靈尊迴憶著往事,臉色陰沉,“靈璧師妹自然對心上人大失所望,卻因此遷怒大師兄和我,說我們也不是什麽好人,其實如果朱達常不出來殺大師兄,我也不會出手的。我們正在爭執時,江淮南的師父王道通和我師父都出現了。兩個師父都大怒,各自教訓各自的弟子,於是我們都被逐出師門。”


    水如月笑道:“你們師父開除徒弟也太隨便了吧,無非是個比武,況且你們又沒有鑄成什麽大錯。”


    趙靈尊麵有愧色,“師父生氣的是我們在武道上不用心,為師妹爭風吃醋還叫上同門師兄弟下山約架,實在是有虧武德又丟人,因此一怒之下將我們三個逐出師門。師父晚年時,也為此後悔了。”


    西門玉霜斂去笑意,問道:“那你師妹怎麽又變成魔頭了?”


    趙靈尊歎道:“一切都是命。靈璧師妹被逐出師門後,就自己在江湖上行走,那時候她的武藝已經在四品境界高層,後來江淮南又去糾纏她,師妹鄙視江淮南的為人,自然是不屑再理他,哪知江淮南下了迷藥,準備淩辱她,恰好魔頭澹台寶光路過,一刀殺了江淮南,順手把昏迷的師妹擄走了。”


    水如月關切的問:“然後呢?”


    趙靈尊恨恨道:“師妹醒來後,已經被澹台寶光帶迴了死靈山骷髏洞。澹台寶光嗜好吃人肉,本來是想把師妹當做點心吃掉,哪知卻發現她根骨奇佳,於是一高興就收為關門弟子,用心教導。師妹本來性子就有些怪異,做了老魔頭的徒弟之後,就成了小魔頭,江湖上有不少人都死在她的手裏。”


    西門玉霜吐了吐舌頭,“吃人肉的魔頭?好可怕!”


    普玄撚著念珠,垂眉道:“澹台寶光就是澹台劍雄的爹。”唐九生搖頭一笑,一臉嘲諷,“澹台劍雄不是澹台寶光的親生兒子,萬德言才是他的親爹。”


    小和尚戒色瞪圓了眼睛,很是驚奇:“這都是些什麽亂七八糟的事情啊?”


    普玄正色道:“澹台寶光當然不是澹台劍雄的親爹,很多年以前,澹台寶光是個太監,代宗皇帝在位時,澹台寶光在皇宮大內偷讀了一本武功秘笈,還練成了上麵的邪門武功,又偷了皇宮裏番邦進貢來的寶物叫做寶光靈珠,逃到江湖上。朝廷派大內高手追緝過他,卻都被他打傷了。”


    西門玉霜好奇心大起,“那澹台劍雄是怎麽來的?難道是澹台寶光從萬德言家裏搶去的?”


    普玄搖頭,沒來由的笑了起來,“罪過,不是搶的。澹台寶光雖然是太監,卻愛美女,娶了個名動江湖的美女迴去。結果他的好友萬德言和那女人有了孩子,就是澹台劍雄。麵對這個綠帽子,澹台寶光也沒生氣,還教這個孩子武功,把他養大了。”


    唐九生幾乎一口老血噴出來,“這都是些什麽人?難怪一個個都是魔頭,這腦子長的跟一般人就是不一樣!”


    普玄老和尚是老江湖,自然是知道兩個魔頭的一些情況,“萬德言有化氣散,澹台寶光就有克製他的玉靈丹。這兩個人亦敵亦友,行事也都是魔性十足。”


    唐九生含笑對趙靈尊說道:“算了,趙先生,你還是繼續給我們講一你和你師妹的故事吧!”


    趙靈尊苦笑了一下,神情蕭索,“後來我就在江湖上闖蕩,也算薄有微名,直到有一天遇到了老對手朱達常,”趙靈尊指著自己的臉,“我本來相貌還算好,這張兇惡的臉就是拜朱達常所賜。朱達常見了我,假意懺悔,卻暗中在我的酒裏下了毒,我一時大意中了招,等我醒來後,臉就變成這個樣子。”


    “我醒來後,就要去找朱達常算賬,誰知他卻躲到了嶺南王府,還做了嶺南王的護衛,王府守衛森嚴,我自然報仇無望。那天,我去殺一個仇家時,到了嶺東道,誰知我那仇家的靠山竟然是我的靈璧師妹。師妹雖然認不出我這張臉,卻認得我師門的烈火掌法。”


    “於是,武功已經遠比我高的師妹手下留情,沒有殺我,我竟然忘乎所以跪在地上,對師妹吐露了當年對她的相思。師妹冷笑道,‘你以為我當年不知道你的暗戀?隻是你實在太懦弱了,連大師兄都不如,他好歹還敢為了我去找情敵決鬥。也許當年你勇敢一點表白,我還可以考慮一下。’”


    唐九生望了一眼小師妹水如月,意味深長的笑了笑,水如月如何不知道他心中所想?隻是默默的握緊了唐九生的手。


    趙靈尊又道:“誰知師妹竟又說,‘我也不介意你現在臉已經毀容,本來你們這些臭男人也隻是貪圖我的美貌,你也算是個老相識,我現在大魔頭的名聲在外,你居然還有膽色對我說這些,倒令我刮目相看了。那你跟我走吧,我索性娶了你做老公。’”


    眾人忍不住大笑,心中都道,“這個女魔頭倒也有囂張可愛的一麵。”


    趙靈尊醜陋的臉上竟然浮現難得一見的柔情,“我乖乖和她去了骷髏洞,此時澹台寶光已死,師妹做了骷髏洞主,我和她做了一年的夫妻,那是我這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一日,師妹外出尋找一位仇家,我留在洞內練習武功,哪知朱天霸找上門來。”


    西門玉霜十分好奇,忍不住笑問道:“朱天霸找上門來做什麽?”


    趙靈尊低頭摳了一下指甲,像個做錯事的小孩,“朱天霸問我是誰,我說我是靈璧的老公。朱天霸大怒,罵道,‘他媽的,你算個什麽東西,也配娶嶽靈璧做老婆?若論魔頭的名聲、相貌和武功,世間隻有我和她最為相配,你如何敢奪我所愛?’我自然生氣,就和他動起手來,哪知他三下兩下就把我打倒在地,竟要閹了我!”


    唐九生實在忍不住笑,“這魔頭果然異於常人,那之後呢?”


    蹲在地上的趙靈尊站起身來,“骷髏洞裏原有幾個婢女,過來和朱天霸動手,一個婢女急忙抱著被點中穴道的我逃開,朱天霸殺死幾個婢女之後,沒見到我,竟然一怒之下放了一把火將骷髏洞給燒了。靈璧師妹迴來後,以為我帶著一個婢女私奔又殺了另外幾個婢女,還毀屍滅跡放火燒了骷髏洞,於是大怒,滿江湖的追殺我。”


    水如月微笑,調侃趙靈尊,“你這個靈璧師妹有些糊塗,不如我師哥的小師妹。”唐九生笑著用手指刮了一下她的臉。


    趙靈尊搖頭,給嶽靈璧辯護道:“她是急怒攻心,生氣之下難免判斷失誤也是有的。幾天後,靈璧師妹在江東道靈隱縣追上了我和那個逃出來的婢女,我對她說是朱天霸殺進洞來,靈璧師妹怒道,‘姓趙的,你也是個男人,逃什麽?為何不和他決一死戰?’我說,‘如果我死了,洞也被燒了,你如何知道誰是仇人?’”


    趙靈尊想起當時嶽靈璧的憤怒,一臉黯然,“師妹啐了我一口,不再和我說話,就把那名救我的婢女帶走了。我又羞又怒,就想找朱天霸拚命,發恨每天勤練武功,竟一舉突破了二品境。兩年後,我在江東道碧雲縣追蹤到了正在殺人放火的朱天霸,就和他動起手來,他竟然已經突破一品武成境,我眼見不敵時,普玄老禪師從天而降救了我。”


    普玄捋了一下自己的白色眉毛,笑道:“老衲勸朱天霸手下留情,朱天霸卻執意要殺趙施主,於是老衲和他打了個賭,如果他能贏了老衲,那老衲不過問此事,如果他輸了,就從今向善,不要再殺人放火。我們過了幾招,朱天霸發現不是我的對手,卻耍賴還想殺趙施主,於是老衲再次出手,一時失手竟打傷了朱天霸。”


    趙靈尊望著普玄,眼神中都是感激,“朱天霸隻好答應老禪師不再找我的麻煩,也不在江湖上胡亂殺人。於是這十年來就銷聲匿跡了,卻原來躲在平西王府。此後我又去追尋靈璧師妹,有兩次見到她,第一次她說不願再見我,我懇求她原諒,她不理我,直接走了。第二次見到她,她就追著我砍,說是再見到我,就殺了我,還讓幾個手下也追殺我。”


    唐九生好奇道:“她為什麽要追殺你?”趙靈尊搖頭道:“我不知道。後來我在江湖上四處亂竄,躲避她手下的追殺。有一天在中原道,我撞到了幾個狗強盜攔路搶劫,就出手教訓了他們,正好碰巧幫助了殷公子的父親,機緣巧合被他聘為護衛,於是我就一直躲在殷公子家中習武,直到這兩年陪公子遊曆江湖。”


    西門玉霜輕聲笑道:“那嶽靈璧的手下見了你豈不是還要追殺?”


    小書童惜墨笑著打趣趙靈尊,“一開始遇到,自然是還要追殺,隻是趙大俠現在已經是一品武成境的高手了,嶽靈璧姑娘的手下最多不過是二三品,自然打不過他,追殺也就無從談起,趙大俠不去追殺他們就已經不錯了!”眾人都大笑起來。


    唐九生點頭歎道:“果然實力決定一切,不過今晚你的前妻並沒有對你痛下下殺手啊?”


    趙靈尊沉思了一下,這才說道:“應該是因為今晚普玄禪師也在,她沒有必勝的把握吧。”唐九生搖搖頭,肯定的說道:“沒那麽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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