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夫君他…”


    望著神色陰沉的武安國,王氏身子一軟…險些栽倒在地。


    “夫人…武統領…”


    就在孔良攙著王氏,打算開口的時候,隻見不遠處兩名孔府的護衛…手裏捧著一根箭矢快步跑了過來。


    “夫人!”


    “統領!”


    待到近處,兩名護衛向王氏和武安國先後行了一禮。


    “發生了何事?可是府外…有了動靜?”


    “統領,您看!”


    迎著武安國嚴肅的目光,兩名護衛搖了搖頭,將手中的箭矢遞了過去…細看過去,那箭頭處正綁著一縷薄絹。


    “這是…”


    接下薄絹,看著薄絹上寫下的數個小字…武安國的雙手忍不住一抖。


    府君他…死了!


    聞名天下的文舉公,竟然會死在了大漢朝堂之上!


    “武將軍…上麵究竟寫了什麽!我父親他…究竟是死是活!”


    作為孔府的大公子,孔良雖剛及冠不久,但相較於王氏這個弱女子和不滿十歲的孔平…明顯要更加的扛事。


    “是宮中傳來的消息!府君他…被曹操生生逼死在了朝堂之上。門外的那些曹軍,正是受了曹操的命令前來擒拿我等,斬草除根…以絕後患的!”


    “什麽…夫君他,死了…”


    “父親…他,死了?”


    “不可能…這不可能!夫君他…名滿天下,曹操怎敢殺了他…”


    聽著武安國的答複,王氏、孔良…及周圍的眾人臉色一白,忍不住悲唿起來。


    孔府的天…塌了!


    “夫人!大公子!如今數百曹軍就在府外,還請夫人和大公子振作起來!”


    “武將軍…”


    在這一刻,孔良拾起了…那道塵封了十數年的稱唿。


    “大公子…你”


    “武將軍!你對我孔氏上下的付出,我們都看在眼裏,心中感激!這個時候本不應該再要求將軍為我孔氏做點什麽。


    隻不過,平兒尚小,還有的無限的可能,不應該就這樣死在這裏。”


    “所以…還請將軍再為我孔氏做最後一件事,將平兒活著帶出許都…”


    對於武安國的實力,孔良絕對是除卻孔融之外…最為了解的人。


    他相信!武安國肯拚命,絕對有這種能力。


    “大公子這是說什麽話!府君於我之恩,此生難償!”


    “還請大公子放心!某就算是拚了這條命,也定然會護衛夫人和兩位公子逃出許都!”


    低著頭,武安國將僅剩的那隻手緩緩的放在了胸前。


    自從在北海投入孔融麾下的那一天開始,他就已經拋棄了對於死亡的畏懼。


    “武將軍的心,孔良明白。隻不過,曹氏勢大!就算將軍帶著我們逃出了許都,在曹氏鐵騎的追殺之下,又能逃得了多遠?


    與其我等都死在曹軍的手中,倒不如…將軍帶著平兒離去!一可降低曹軍的警惕,二…也能為我孔氏留下一縷血脈!”


    撫摸著孔平的額頭,孔良眼中說不出的溫柔。


    本想陪著你長大,隻可惜…兄長要先走一步了!


    “不…平兒哪都不去!平兒要和母親、兄長待在一起…”


    聽懂了孔良的話,孔平一時忍不住放聲大哭了起來,兩隻小手死死的攥著王氏和孔良的衣衫。


    “良兒,你長大了!沒有墮了你父的聲名。”


    強忍著心中的悲痛,王氏望向孔良的神色…即充滿了欣慰,又充滿了複雜。


    孔良和孔平雖然都不是她所生,可經曆了那麽多年,她早已將二人視如己出。


    “來!平兒,不哭了!你兄長說的沒錯…


    平兒不是常告訴為娘,平兒長大了…男子漢了嗎!”


    說著,王氏俯身將孔平拉到了懷中,雙手輕輕拍打著孔平的後背。


    “是的!平兒長大了!我是男子漢,娘親…平兒不哭!”


    在眾人的注視下,孔平兩隻蒼白的小手,慌亂的抹著眼角了淚水…挺著胸膛,裝作大人的模樣。


    “是啊!我家平兒長大了!”


    “那麽,平兒…既然我們家平兒長大了,是不是要承擔男子漢的責任呢?”


    “是…”


    “那你就答應娘親,跟著武將軍一同逃出去。平兒放心,這許都城中還有陛下在,曹軍不敢拿我們怎樣…”


    “娘親沒有騙平兒嗎…?”


    “娘親怎麽會騙你呢?”


    撫摸著孔平的臉龐,在王氏的撫慰下,孔平漸漸鎮定了下來。


    “武將軍,平兒…以後就拜托您了!”


    將孔平拉到武安國身前後,王氏欠身微微施了一禮。


    目光在孔良和王氏身上先後掃過,看著眼前的傷感場麵,武安國很想怒吼一聲,拍打著說他可以…可以將王氏和孔良也帶出許都。


    可…想是想!終歸不是事實。


    他雖然在斷臂之後,百尺竿頭更進一步,成功踏入了煉神中期。


    可…煉神中期在無數曹氏戰將、步騎麵前,又算得了什麽?


    最終…所有的不甘,隻得化作一句沉悶的諾字。


    就在孔府的眾人傷感別離之際,門外的曹軍終於有了動靜。


    “咚...咚…咚”


    門外的曹軍不知何時尋來了一根三丈有餘的巨木,被數十名曹軍將士抱著…一次又一次的撞擊著孔府的大門。


    “武將軍,快帶平兒走…”


    聽著門外傳來的撞擊聲,眾人的神色陡然一變…


    “夫人!大公子…保重!!!”


    帶著孔平歸到在地,朝著王氏和孔良磕了三個響頭,武安國拉著孔平轉身往院北…行去。


    那裏,乃是孔府宅院最低的地方,且遠離前門,是逃出孔府的最佳路徑。


    “平兒…”


    在武安國帶著孔平消失在眼前之後,王氏仿佛失去了所有的支撐,無力的跌坐在地…


    “程伯,去將府中的護衛,侍女…全部聚集起來。”


    門外傳來的動靜,近乎震動了整個孔府,因為…將孔府的護衛、侍女聚集起來,到未花費太大工夫。


    短短數十息,孔府的數十名護衛、侍女一個接一個的出現在了孔良和王氏身前。


    “諸位在我孔府也待了不少時間,為我鞍前馬後…任勞任怨,孔良在這裏向諸位道一聲謝!”


    “如今孔府遭了劫難,府外數百曹兵破門在即,可…這一切都與你們無關,曹軍破門之後,無需抵抗,將其引到這裏即可…”


    “大公子…我等願誓死護衛夫人和大公子,曹軍若想傷害夫人和大公子,首先要從我等的身體上踏過去。”


    能被孔融看中,自不乏忠勇之輩,在孔良聲音落下的刹那…孔府的護衛幾乎在同一時間跪了下去。


    “都給我站起來!”


    看著身前跪下的眾人,孔良神色一沉…怒吼一聲。


    “孔府欠你們的夠多了!不需要你們再搭上性命!若是枉死於此,你們身後的妻兒老小日後如何生存?


    吾父走了,這孔府上下便有我當家作主!今日…你們必須聽我的!”


    “程伯!”


    “大公子!”


    迎著孔良的目光,程伯手捧著一個木盒,從後院走了出來。


    “這些都是我孔府在許都城外置辦的良田、田產,雖然不多,但也是我孔府的一份心意!你們拿下去分了吧!”


    “大公子…這,我們不能要!”


    低著頭,一個個護衛、侍女拚命的往後躲閃著。


    孔良說…孔府虧欠他們。


    可事實呢?


    他們這些人都是窮苦人家,有些人…往日裏連吃口飽飯都是奢侈的事情。


    正是因為孔府,他們才有了一份活計,得以養家糊口…


    “拿著…有了這些,日後再尋了主家,若是覺得心中不順…也好有個依靠。”


    將零零碎碎…一張張田契塞到眼前的護衛、侍女的手中後,孔良方才迴到了王氏身旁。


    以孔良…第二十一代孔聖後裔的身份,加上孔融在大漢十三州的聲望,若是孔融不死…無論後這天下姓劉,還是姓曹,孔良都會有著不錯的出路。


    運氣好點,在三十歲前混個實權的郡守…封侯拜將,也不是不可能得。


    隻可惜…隨著孔融這一死,這一切都成了空談不說,就連整個孔府…也要被曹氏所磨滅。


    在“漫長”的等待中,孔府之外的曹軍終於在數十次撞擊之後,成功撞開了孔府的大門…


    “孔府上下,一個也不能放過!”


    府外,夏侯淵看著大開的孔府大門,眼中閃過一絲冷光…左手一揮,身後數百步騎猶如潮水一般的湧入了孔府之中。


    在數百曹氏步騎進入孔府之後,看著院中跪伏的數十名護衛、侍女,手中的兵刃不由一鬆。


    在控製了前院的局勢後,密密麻麻的曹軍頓時讓出一條道來。


    “哼!一群貪生怕死之輩!”


    看著眼前的孔府護衛,夏侯淵眼底閃過一絲深深的不屑。


    這也是各大世家、士族樂意圈養私兵的原因之一,逢遇大事…這些招募來的護衛、侍女根本起不到半分作用。


    養之…不如不養!


    “孔良、孔平在哪?”


    扶著腰間佩劍,夏侯淵的目光落在了不遠處的軍侯身上。


    “迴將軍話,孔融正妻王氏和孔府大公子孔良在後院…”


    “將他們給本將帶…不,帶本將去看看!”


    伸著手,夏侯淵將到了嘴邊的話咽了迴去。


    孔融名滿天下,若非選錯了立場…夏侯淵對孔融還是心存敬仰的。


    既然見證了孔融的落幕,那麽…他也應該親眼見證孔府,最終的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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