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跪伏在身前的伏均,馬騰的目光有些沉重。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伏均這句話說的一點都沒錯。


    現今四方諸侯享有的這份安靜,不過是建立在曹操全力消化北方戰果...分心應對朝局的基礎上。


    一旦曹操從這種束縛中解脫,四方諸侯將要麵對的場麵可想而知。


    對於曹操,嚴格來說他心中並未有絲毫的好感。


    昔日出兵助曹伐袁,說白了也不過是為了平衡二字。


    那時袁紹雄踞四州之地,擁兵數十萬,有氣吞天下之威,其勢漸侵三輔之地。以袁氏四世三公的尿性,若真得了天下,又豈有他們這些邊塞出身將領的晉身之機?


    助曹伐袁於涼州有利爾。


    如今天下大勢變換,袁滅曹升。


    若此次置身事外,恐怕...真得再無此良機...


    “父親,孩兒覺得伏賢弟說的有理。曹操狼子野心,就算我們不挑事,曹操也終有一天會將目光投向我涼州。


    此次倒也不失為一個機會,父親...當斷則斷!”


    身處這個波瀾壯闊的大勢,作為割據一方的諸侯,誰又沒有屬於自己的野心?


    曹操有,孫權有,劉備有…涼州馬氏亦有。


    否者也不會協同韓遂之流侵蝕三輔之地。


    “令明,你怎麽看!”


    目光微閃,馬騰隨即望向龐德問道。


    “末將以為少將軍所言在理,當斷則斷!”


    自打曹操占據長安的這數年裏,在武器兵甲上麵沒少卡著他們的脖子,若非涼州局勢紛亂、坐鎮長安的鍾繇又非輕易相處之輩,恐怕涼州眾多諸侯早已聯手取了三輔之地。


    為兵為將者,唯有浴血戰死…那有低頭乞降之說。


    “某…知道了!”


    看著自己引以為傲的左膀右臂都給出了答案,馬騰自然有決斷。


    “此事某答應了!不過...這世間沒有任何事是可以不勞而獲的,賢侄可明白?”


    “伯父放心!高官厚祿、金銀財寶、美酒佳人…哪怕是實封個縣侯…三公之位,隻要此事功成,該給的…陛下絕不會吝嗇。”


    聽到馬騰應承了下來,伏均自然喜出外望,朝著馬騰往複三拜方才起身。


    “說來…某心中尚有一惑,不知賢侄能否為某解答?”


    對於伏均的許諾,馬騰並未放在心上,哪怕劉協現在把三公的詔命送到他的麵前…他都不會有什麽波動。


    曹操未敗,這一切的一切都隻不過是空話罷了。


    曹操若敗,權勢地位,說到底還是要看他手中的兵馬。


    在亂世,唯有自身的強大…方能讓人忌憚、畏懼。


    “伯父盡可直言,均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這一次伏均沒有拒絕馬騰的攙扶,順勢站了起來,目光灼灼的看著馬騰迴應道。


    “朝中諸公,某大多認識…但自從司徒身死之後,這滿朝上下陛下一脈顯有出眾者。


    這以天下為棋局…曹氏、陛下、涼州為棋的大手筆,是出自何人之手?”


    朝中諸公,不乏學富五車之人,但精於謀略者卻少之又少,否則當初董卓霍亂朝政之時也不會僅有王允一人在前方搖旗呐喊…徐徐圖謀。


    伏完?孔融?…


    這群肱骨老臣…還真沒這種魄力、手腕。


    “說來伯父不信!此般謀略卻非出自於朝中諸公之手,籌劃此事之人乃是…”


    想起當日的場景,伏均依舊忍不住語氣發顫。


    “籌劃此事之人乃是漢中張氏三公子…張永!一個年方十六七的少年郎!”


    “什麽…?十六七歲…?”


    “張永?賢弟?”


    在伏均話音落下的刹那,府內為之一靜,繼而連續響起幾聲震耳的聲音。


    馬騰震驚的自然是驚愕於此等謀略竟然出自於一個少年兒郎手中…


    馬超震驚的則是…此事竟然和張永有關。


    “賢侄莫不是在拿老夫開玩笑?”


    雖然心中清楚,此事事關重大,伏均絕對沒有這個膽子在他麵前撒謊,可馬騰心底依舊不願承認…此等操控天下局勢的手段出自於一個少年兒郎。


    “此事千真萬確,伏均不敢有所隱瞞!”


    看著馬騰滿臉震驚的神色,伏均並未表現出太多的意外之意,莫說馬騰…朝中諸公聽聞此事之時,哪一個不是驚的下巴快要掉到地上?


    “張氏三公子張永…伏賢弟確認是此人?”


    迴憶著張永那副單薄的身軀,馬超搖了搖頭,亦向伏均確認到。


    “正是此人!”


    “吾兒認識此人?”


    見馬超多次提及張永,馬騰眼中閃過一絲好奇,扭頭問道。


    “父親怕是忘了,前些時日與漢中交接糧草之人…正是張永賢弟!”


    “原來是此人,難怪總覺得這個名字如此熟悉!”


    拍了拍額頭,馬騰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


    前些時日,馬超可沒少在他耳邊提起張永二字,說什麽義薄雲天、忠信敦厚,乃是可以深交之人。


    未曾想…此等謀劃竟然出自他手。


    “賢侄覺得張永此人如何?”


    暗自嘲笑了一下自己的記性,馬騰對張永的興趣愈加濃厚。


    “智謀滔天,驚世之才!若早生數年,必定不弱於貞侯。”


    “對了!還有一件事差點忘了告訴伯父,昔日初見張永之時,我等已立下誓約,若時機到來…漢中或將出兵三輔、南陽兩地,協助陛下討滅曹賊、匡扶朝政。”


    提及張永,伏均神色一肅,神色之中看不出絲毫的作假。


    “張永雖不錯,但…賢侄確定他能說服張魯那隻老狐狸?”


    對於張魯,馬騰雖為親眼見過,但隔空沒有少打交道…對於張魯的心性也自認為了解的七七八八。


    這絕對是一位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絕對不是他人三言兩語便能被人說動的。


    “伯父可能還不清楚,張魯對於自家這個三兒子可是喜歡的緊,已經確定要擁張永上位。”


    ……


    狂風唿嘯,大雪垂落。


    在長達一個時辰的交談後,伏均心滿意足的離開了武威郡府…馬氏之與劉協…之與保皇一派,漸漸達成了某種默契。


    隻等著時機到來…或可生根發芽。


    “超兒,張永此人…汝可深交,若能拉攏一二…日後對我涼州、對我馬氏,或有大用。”


    看著伏均的腳印被大雪掩蓋,馬騰方才遲遲的轉過身來,朝著馬超提點到。


    “父親放心!吾與張永賢弟一見如故…自然會傾心相交。”


    “這段時間不要怠慢軍務,無論成功與否,此事對於我馬氏終歸是一個絕佳的機會,暗中收攏兵戈糧草、整訓軍備,時機一到…吾會前往天水一行!”


    ……


    漢中,房陵。


    在連日的行進後,彭羕的車駕終於和孟邱一行碰上了頭…而後在孟邱等人的護衛之下安然無恙的返迴了房陵城。


    “楊昂、韓斌見過先生!”


    縣衙外,楊昂、韓斌二人早早的便站在了門外等候…直到彭羕的車駕出現在眼前方才活絡開來。


    “先生此行辛苦了!”


    得知此行的尾末,楊、韓二人對於彭羕有的隻是敬仰和尊重。


    一介薄弱之軀,孤身麵對如狼似虎的曹氏將領,竟然說服之,為房陵暫時解除一大威脅...彭羕之能可謂之大材也。


    難怪主公、郡丞...三公子會如此重視!


    “不過口舌之辨,騙騙馬仁這種莽夫尚行...難登大雅之堂!”


    對於二人的恭維,彭羕並未表現的過於興奮,馬仁終歸隻是解決房陵局勢的一個開端...其中的一環罷了,真正的挑戰還在後麵。


    畢竟,文聘文仲業...可遠遠要比馬仁難纏。


    “尚不知某離開房陵的這幾日,文聘應當有所行動吧?”


    縣衙府堂,屏退左右一幹人等之後,僅剩下了彭羕五六人等。


    “什麽事都瞞不過先生!


    這幾日文聘率領的荊州郡確實有些動作,粉水東南的數個鄉亭已經被文聘麾下司馬霍篤領軍攻陷。


    隻不過為了避免影響房陵軍心民心,這道粉水東南失陷的消息暫時被某和韓縣令壓了下去。”


    “荊州大軍已然殺到了眼前,此事瞞上數日尚可...一旦荊州大軍越過築水、粉水,房陵城隻怕...”


    文聘的動作太快了,出兵的速度...膽魄完全超出了他們的估計。


    在未解決涉都八千曹軍之前,竟然還敢分兵攻掠房陵...冰天雪地之中攻城,這種難度要遠比往常難了數倍。


    這種壓迫感,即使文聘本人遠在築陽,楊昂、韓斌依舊忍不住頭皮發顫。


    兩者之間的量級...根本不在一個層麵上。


    “動了好...動了就好!”


    對於楊昂口中的“噩耗”,彭羕並未表現出太大的意外,仔細觀察的話...甚至能從彭羕眼中看出些許欣喜之意。


    “先生...這怎麽講?荊州大軍或不日兵臨城下...如何好?”


    對於彭羕的話,無論楊、韓二人,亦或是身側的孟邱、王平、馬忠三人,都是一頭霧水。


    一個鬥大的問號高高的掛在腦門。


    以房陵城如今的局勢,隻要荊州軍出現在城外,那就是一場惡戰...決戰,沒有一點退路可言。


    不是楊昂盲目悲觀,實在是荊州軍勢強盛,若文聘真打算穩紮穩打步步蠶食房陵周邊鄉亭,不出半月...房陵恐將真正成為一座孤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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