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呈和老李頭、趙坤二人就開店的事,一直商量到傍晚。


    最終決定開一家定製手搖輪椅的木具店。


    老李頭打算近期再問問其他木匠的意向,順便在城西物色個位於好地段的店麵。


    晚飯後。


    木頭拖著疲憊的神情迴到家中。


    他見到寧呈,麵露喜色,眼見天色已深,便邀請寧呈在這邊住一晚。


    老李頭收下新鮮蘋果,也熱情的拽住寧呈的胳膊不讓走。


    盛情難卻。


    寧呈隻好答應暫住一晚,便讓素威先迴太平府去了。


    清輝夜凝,天上圓月明媚。


    打更人的聲音在街巷中漸漸拉遠直至消失。


    老李頭騰出李家最好的房間來招待他。


    寧呈一人躺在床上,望著窗口的月輝怔怔出神。


    算算日期,現在剛好是家鄉的中秋節,沒什麽別的想法,就是突然很想吃個月餅。


    最好來個紅糖月餅,當然,五仁餡的也可以湊合……


    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


    唯有身處異地,舉目無親,心懷孤寂時,才能感受到大詩人寥寥數字的誅心之威。


    “真冷!”


    他揉了下冰涼的鼻尖,秋風從窗口唿唿的往裏吹。


    於是翻身下床,關住了窗戶,將插銷插好。


    他捏著下巴思索片刻後,取來一根蠟燭放在門後,然後在蠟燭上倒扣了一個茶杯。


    做完這一切,他又因為自己的過度警惕而搖頭失笑。


    過了片刻。


    明晃晃的月光照的難以入睡,他隻好探手解開床幔,鮮紅的縵布垂下,視野立刻陷入一片漆黑。


    夜半三更。


    更夫巡街第三輪到了李家院外。


    月是一年最明時,月光穿透窗戶的縫隙,在地板上投下一灘疏影。


    哢!


    一聲輕響後。


    窗戶抖動了一下,縫隙擴大,更多的月光爭先恐後的湧入房間。


    地上的月輝瞬息壯大,將那幾根交錯的窗杆陰影吞食殆盡。


    寧呈背對著窗口,睜開了雙眼。


    靈氣開始湧動,玄體一觸即發。


    等了許久,再沒聽到任何動靜。


    沒人?


    是風打開了窗戶。


    初冬的夜風鑽入床幔,將幾分暖和驅散,令他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心情一鬆,本就睡眼朦朧的他有些懶得起身關窗。


    反正裹著被子呢。


    眯一會再去關吧!


    乍然間。


    院中響起一陣窸窣聲,像是一群老鼠抓著牆皮跑過。


    窗口,悄然立起一個人影,擋住月光,大片的陰影籠在地麵上。


    寧呈瞬間清醒。


    厚重的床幔將他困在逼仄的空間中,嗓子發幹,眼中的黑暗仿佛在晃動收縮。


    他用手輕輕掀起了一角床幔。


    順著透亮的小口朝外看去。


    地板上,有道陰影晃動,先倏而漲大,後霍然縮小。


    屋內忽暗忽明。


    與此同時,響起的是椅子挪動的聲音。


    吱呀!尖銳且刺耳。


    人影驟然消失。


    房間內重歸於寂靜。


    寧呈開啟靈視,向那裏看去。


    漆黑的虛無恆立於此,幾縷靈氣白煙安靜的漂浮流轉。


    並無預料中的灰色靈魂。


    祂發覺自己造出了巨大響聲之後,逃走了?


    又等了一會兒,還是不見任何動靜。


    寧呈開啟玄體,猛地拔身而起,右手收緊,左手一把扯開縵布。


    動作雷厲風行。


    凝目一看,他冷聲質問:


    “你是誰?”


    窗前,有一人穿著寬大灰袍,背對著他端坐在椅子上。


    “你躺的可是奴家的床呢,卻問奴家是誰。”


    寧呈樂了,裝神弄鬼嚇唬人嚇唬到他的頭上來了。


    他悄聲下床,放輕了腳步,緩緩接近這人,渾身肌肉緊繃,目光警惕地掃視周圍。


    這人腦後披至腰間的頭發濕漉漉的,隻見她一歪頭,抬手將烏發攏至身前,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頸。


    寧呈腳步一頓。


    “啪!”


    扣子打開,一條腰帶散至她的身側。


    一股濃鬱的幽香瞬間填滿整個房間。


    素手一拂,鬆垮的衣袍從光滑的肩頭滑落。


    她攤開雙手,衣肩掛在胳膊彎,後衣領軟趴趴的耷拉到椅麵上。


    “又來這一套?”寧呈滿臉黑線,靈氣飛速流轉,開山拳已然蓄力。


    月色清輝灑在她光潔的脊背上,如霜華流轉。


    削肩窄腰。


    椅麵上,倒映出兩輪皎白的圓月。


    寧呈的目光落在她的背心。


    這是一幅由猙獰的傷疤構成的圖案。


    他對圖案的內容並不陌生。


    這是——七惑的善麵!


    “奴家白蘭,見過銅供奉。”


    白蘭迴首,麵色青白,帶著嫵媚含羞抬起濃密的眼睫毛。


    迴答她的,是寧呈的開山拳。


    “見你媽喔,就不要消費死者了!”


    “不,不是,停!等等!”


    白蘭懵逼了刹那,就反應過來,她的眸子震顫,轉身慌亂的連連擺手,急道:“我是來和大人再續……”


    寧呈無視了眼前搖頭晃腦的可愛白花,拳頭如期而至。


    無聲悶響一聲,她的身體瞬間爆炸。


    血肉如牡丹怒放,滿天碎骨如雪花飄落。


    咚咚咚!


    房門被撞開,木頭衝了進來,問道:“大人,沒事吧!”


    “我沒事。”


    寧呈看向門口,那根蠟燭被打倒在地,上邊的茶杯摔得粉碎。


    他有種這道設計沒白做的滿足感。


    猝然,手臂上傳來一陣灼痛,低頭一看。


    白蘭的血滴居然將手臂上的皮膚腐蝕了一層,深處見骨,血液從傷口處緩緩流出。


    他急忙抓來床幔擦拭濺到身上血滴,麵色陰沉。


    這是一具沒有靈魂的肉體,同時其血肉具備腐蝕性。


    這是什麽玩意兒?


    “我剛剛,又見到白蘭了。”


    “什麽?”木頭驚恐地睜大了嘴,幾乎破了聲的嘶喊:“可她已經死了,我親手埋的她。”


    “埋在哪了?”寧呈頓了頓,又沉聲道:“帶我去看看。”


    雖然在她死的時候,屍體已經焦黑到不成人形。今晚見到的不太可能是她,但還是得去確認一眼。


    ……


    白蘭死於通奸,沒有資格光明正大的入葬。


    還是老李頭心善,直言人得入土為安,讓木頭找個土丘悄悄地給她埋了。


    如今,埋著白蘭的小土包被挖開,充當墓碑的木板倒在一旁。


    而墓中,空空如也。


    寧呈抓起一把墳土,土質疏鬆幹燥,“此地已被人刨開一兩天之久。”


    木頭緊張地問道:“依供奉所見,到底是一天還是兩天。”


    寧呈無奈搖頭,“這得讓專業的人來看。”


    再續前緣……


    今晚這貨,還真是白蘭?


    她的背後,為什麽刻著七惑的善麵?


    那恐怖的疤痕,像是拿著鈍器磨爛血肉留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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