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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炷香的辰光,烏喬便被溪女手下鬼將送了來,一見是我,急忙哭訴說自己遭了非人待遇,那鬼將厲喝道:“若你不是道長手下,隻怕此刻早已魂飛魄散了。”


    許純良本來四十來歲的男人,今天要送踢海出門,須發皆斑白,滿臉皺紋,蒼老了六十歲不止,一路感歎,勢如中天的大家,那麽快沒落得這般田地。踢海用極其輕浮的語調說道:“人生本來如此,沉沉浮浮,起起落落,許家世代商賈,富貴傳家,已經到了第四代,傳承至今已是難得了。”


    我冷笑道:“你倒是從這破落戶這裏得了天大的好處。”踢海潑天價的叫屈,說這是自己拚了老命換來的,我想這人真是個極品,在當事人麵前撒謊眼睛也不眨:“你這小道士倒會表功,不用害怕,我家可不缺這點銀子使,你莫要忘了,三年之後,我的補天湯就好。”


    踢海聽我又提了補天湯,頓時一副心虛的模樣,和我拉開了距離。我心裏打著鼓,可別被這個賊道人給騙了才好,虧得我見機的早,尋來了烏喬說好跟他三年,看著他找,不許他偷懶耍滑。


    踢海唉聲歎氣,話題轉向了女鬼,猥瑣的和烏喬商量:“女鬼,你以後隻在三裏之外跟著我可好?”


    烏喬還不了解他的為人,聽完好奇的問道:“道長,這是為什麽,我跟著你有什麽不妥嗎?”


    踢海義正言辭的說道:“我是個正義的全真,你卻是個邪惡的整天想著吃人的女鬼,我帶著你,被同道看到,會被人誤會我也不是好人的。”


    烏喬聽了大怒,吐出烏光直取他的一條膀子,踢海嚇了一跳,急忙躲閃,烏喬指揮著烏光一直冷森森的貼著他那條膀子,任他如何翻騰也掙脫不了,朝我怪叫道:“快收迴去,啊呀,小北山,看看你的養的都是些什麽東西,快讓她收迴去,這是什麽東西啊。”


    我和小妖漠不關心的自顧走著,邊走邊給小妖解說風土人情,小妖的膽子依舊小的很,總想著隱在我的身後不給人看,這怎麽行。該是人怕你才對,人沒什麽好怕的,若是見你怕他,不僅不會可憐你,反而會變本加厲欺負你,所以你更應該盡量的兇、強勢。


    不知道那兩人達成了什麽協議,踢海親熱地從背後叫住了我,我奇怪的看了烏喬一眼,這個女鬼再了解不過了,絕對的有奶便是娘的壞人,定是敲詐了踢海得什麽好處。瞧她一臉得意,好處定然不少。


    踢海要去青城山、峨眉山等名山大川,尋那補天湯的材料,出了福州府城,便和我分了手,我和小妖上了馬車。


    趕馬車的車夫是個二十來歲的年輕漢子,有個婉約的名字,邱波,我聽了這名字,惡心地噴了一口才喝的熱茶出來,他老爹是咋想的呢,邱波,秋波,嗯哈,還真是一個撩人的名字,不過看他那一張白淨麵皮,倒是一個少見的美男,眼角桃花泛濫,一生桃花不斷啊。


    邱波開始叫我少爺,恭敬的有些不自然,我知道他是見我年紀小,並不情願,不過一路還長,我自然有辦法整治的你服服帖帖,輕笑說道:“邱大哥,一路上我們倆個小的,還要靠你的照顧,千萬別叫什麽少爺少爺的,你叫我小醜兒,我叫你邱大哥好了。”


    邱波一喜為難說道:“那怎麽行,許大老爺知道了,會剝了我的皮的。”


    這次行程從福州出發,經南平,繞道鷹潭,再去景德鎮,穿過安徽,去黃山觀景,直下蕪湖,進入南京過徐州府,再花一天的時間就可以到了青州府境,這麽漫長的旅途,送我迴家的這個人一定是要靠得住的才行,許純良不管是故意做出來的善意,在我麵前說了邱波許多好話,我卻是無所謂的,憑我的手段,需要怕普通人嗎?許純良為我做的這些,我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當日他刺殺凝雪的時候,我不加掩飾流露出來的殺意,足夠讓他不敢輕舉妄動了。


    邱波話不多,一路上隻是悶著頭趕著馬車,這和我想象的伶牙俐齒有了出入,秋波,到處留情的風流浪子才對,怎麽會是這樣的一個悶頭葫蘆,不過也說不定,女人們估計會喜歡這種略帶羞澀的男人,見了或許會生出要把他按在懷裏的念頭吧。


    如果被人知道我的想法,會不會覺得才三歲的我太邪惡。


    南方險山惡水,馬車走的並不快,傳說中的盜匪倒也沒有出現,風景倒是別有一番風味,行至武夷山,我們登了上去,武夷山的山奇、峰怪、石千姿百態,有的直插雲霄,有的橫亙數裏,有的如屏垂掛,有的傲立雄踞,有的亭亭玉立……前世我也曾經來過這裏,不過當時一心長生,可沒注意過這種美景。


    武夷山的水別具一番景象,靈性十足,飛瀑、山澗、溪流。流水潺潺,如訴如歌,注入了武夷山無限生機,孕育了靈氣。滋養得山更加秀美,最具誘惑的莫過於九曲溪。山環水轉,水繞山行,憑籍一弓形古樸的竹筏,隨波逐流,抬頭可覽奇峰,俯首能賞水色。當真是愜意。


    邱波沒有在福州城的拘謹,不顧溪水的冰冷,打了赤腳撩著水,撐著竹筏的婦人操著南音笑道:“小哥,可要小心,莫掉下去。”遠處忽然傳來一聲聲滄桑的男人唿喊:“茶發芽,茶發芽了。”一聲之後,又是一群蒼涼的唿喊,邱波在竹筏上高聲和道:“茶發芽,茶發芽……”


    我好奇問道:“邱大哥,這是在做什麽?”


    邱波道:“武夷山盛產茶葉,這種茶樹一般長在深山岩縫之中,稱做岩茶,每到驚蟄日,茶農們就會喊山,祈禱茶神保佑武夷山岩茶豐收,茶葉是當地茶農們賴以生存的根本,所以每年都很隆重,剛才就是在喊山呢,以往有縣太爺的時候,每到這時候都會到場主持的。小兄弟,咱們來的正是時候呢,山下等等還會有捕蛇節,非常熱鬧的呢。”


    邱波是個悶頭葫蘆,說起這些來倒是眉飛色舞,我生性喜歡看些稀奇古怪的事,這些南方怪異的風俗,既然碰上了,就得去好好看看。


    等到走下了竹筏,六十裏的九曲溪不過走了十裏不到,看見天色不早,好客的山民還抓了九曲溪裏的魚來煮,清香沒有絲毫土腥氣,上了岸還有山民自家炒製的烏龍茶,喝了一口,香徹心肺。


    西南邊陲,亂世之中的世外桃源啊。


    體力感覺跟不上,邱波伏下身子要背我,我也不客氣,上了他的後背,武夷山下的南平城雖隻是個小城,可由於盛產西南最好的茶,倒是繁華熱鬧,我和小妖走在街上,隻看見迎麵走來的一個男人,身上纏著條大蛇,不由嚇了一跳,這是奇怪的風俗。邱波說道:“快到捕蛇節了,這些都是鄉民準備抓來獻給菩薩的。”果然往後走碰見的男人很多身上都有蛇。


    當天晚上住在了南平城的一家小客棧,迷糊中就被人搖醒,睜眼見是邱波,興奮地對我地說道:“快,小北山,快起來,咱們快去看個稀罕。”我嘟囔著想睡迴覺,邱波不由分說給我穿了衣服,按了我的頭在臉盆裏,冰涼的水霎時驅趕了懶惰,我叫了小妖急急就出了門。


    南平城的北麵有一片空地,邊上密密麻麻的站滿了當兵的,嘴裏不幹不淨的罵著靠近的人,驅趕著去了人頭攢動的空地裏麵。


    我們往前走了幾步,找到了空隙往人群中擠了過去,等到了最前麵,我才站定就被一個巨大的頭顱嚇個半死。連忙後退,才發現這裏此刻身後除了邱波竟然是再沒有一個人了。


    在我麵前的,是一條二三十丈、水桶粗細、眼睛賊亮的大花蛇。那蛇的尾巴被人木樁釘死在地上,雖然翻天覆地的折騰,還不能掙脫,眼睛四下亂看,竟然似乎有了靈性一般。


    邱波拽我後退到了人群裏才對我說道:“這條蛇昨天抓來的時候,半死不活的,大家都說這是獻給菩薩最好的祭品,才拿那木樁釘住,等到中午的時候,就要砍掉它的頭獻給菩薩哩,想不到它鬧騰了半夜,還有精神啊


    我沒去聽邱波說話,隻顧感歎,”天,多大的一條蛇,怕是至少有五十歲的年紀,瞧它的雙眼,那麽的靈動,這種通靈的大蛇怎麽會落在普通人手中?”


    武夷山是產蛇的地方,人民並不怕蛇,這東西要是擱在青州府,大姑娘小媳婦誰敢靠近,可南平城的女人一臉興奮,紛紛比劃著,那麽大一條蛇哪裏的肉最嫩、最好吃。”恍惚間我看到,大蛇看向了我,一雙大眼裏似乎有眼淚不斷掉落。


    大花蛇一雙晶亮的眼睛看著我苦苦哀求。雖然不能說話,可我分明讀懂了它的意思,它當真不是一條普通的蛇兒。


    眾人隨著大蛇的眼睛一起看向了我,小妖感到了威脅,衝它呲呲牙。我腦子裏忽然有個聲音怯怯地傳來:“你能救救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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