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謀一步,天定千裏。


    事情正在朝著不可預料的方向發展。


    終於,他的眼光不再鎮定,顯出了一抹擔憂之色。


    阮初音現在整個人都是懵的。


    不是說隻要站在台上隨便展示一下就行了嗎?怎麽眨眼間全變了?


    “臨淮王妃,本宮期待你的大作。”孫晚寧笑裏藏刀道。


    這麽一說,等於變相把第一場比試的項目給定下了。


    眾人倒吸一口涼氣。那幅《芙蓉鯉》不僅得到了皇上的偏愛,在畫技、用色和構圖上均無可挑剔。不要說出自女子之手,哪怕是常年浸潤丹青中的須眉也未必有她出色。先前太子殿下的評價很中肯,一點兒沒有誇大。


    “初音,無需勉強。”江玄舟揚聲說道。在這裏多待一息就等於多給江問舟一分機會。他巴不得阮初音早點下場好帶她迴去。


    這時,一位意想不到的人發話了。


    江韻姿伸出一根玉指沿著玉盞的緣口輕輕摩挲著,唇間溢出幾聲嬌笑。


    “臨淮王妃,你沒點兒真本事就上來了?這可不行呦。”


    禦前掉鏈子,是要受罰的。


    周圍的議論聲漸漸大了起來。


    王玉梅猛地拉過兩位好友問道:“你們知道初音擅長什麽嗎?”


    “。。。廚藝。”柳東香憋得滿臉通紅才迴。


    “還有呢?”王玉梅不死心地又轉向蔡蕾。在看到好友搖了搖頭後,慢慢鬆開了手。


    蔡蕾緊緊盯著阮初音的表情,兩眼空洞,似作神遊狀獨立於虛空中。


    剛才永安公主的話無疑是一種提醒,隻是這位好友好像還沒有意識到,當即決定再加一把火,高唿道:“初音,你再繼續藏拙,今天就白站起來了。”


    “對!加油啊!再不加把勁兒,太子殿下就真的被搶走了。”柳東香和王玉梅連忙跟著一起給她打氣。


    三人的助威一下子帶動了殿內的氣氛,在座的許多年輕貴女紛紛一起為阮初音加起油來。


    反正她們也沒機會上場,比起讓一個異國妖精坐上太子妃位,還不如支持臨淮王妃。


    阮初音聽著場下的歡唿聲,腦門滑下無數根黑線。她從來沒有想過要搶江問舟好不好!


    “臨淮王妃,你到底比不比?”孫晚寧聽到那麽多人為阮初音打氣,一張芙麵氣得通紅,冷哼一聲繼續說道:“剛才也是你自己站起來說要與本宮比試的。如今皇上都允了,怎麽你又不比了呢?還是說你以為隻要亮亮相就能穩坐太子妃之位?”話音落下,狹長的美目連帶掃過江問舟,心裏的怒火燃得更盛了。


    兩人被戳中了心思,不約而同地壓低了眸子。


    這可怎麽辦呢?


    阮初音輕輕勾起腰間的玉佩把玩起來。


    粉紅色的麒麟玉在嫩綠色的綢緞上飄蕩,襯得那隻纖纖玉手更加白皙修長,猶如一朵含苞待放的雪蓮,撥動著所有年輕兒郎的心弦。


    下一瞬,大殿上響起了更響亮的助威聲。江玄舟瞅著一個個未婚男子不合時宜地激動起身,眼裏剛剛褪去的猩紅瞬間又卷迴來了。


    “誰說本宮不比了?本宮隻是在思考一會兒畫什麽罷了。”阮初音緩緩抬起頭,朝孫晚寧莞爾一笑。


    說到琴棋書畫,作為一名二十三世紀魔都最高學府的優秀大學生,多少是會一點兒的。因為這是高中會考的必考項,每一個人都會,隻是大家學得深淺不一罷了。


    恰巧,她屬於前者,往深裏學的那一類。隻是進入大學後再也沒有動過筆,所以她從來不覺得這幾樣算什麽特長。


    先前看到蔡蕾、曹冉月和孫晚寧的作品,發現她們畫的全是潑墨畫,心裏便有了計較。


    今日她要作一幅《雙鯉戲珠》,用工筆畫的形式展現,選用重彩打磨。這種畫風,筆勢細膩,構圖嚴謹,注重寫實,很考驗畫者的耐心。


    阮初音擇了一支上好的中鋒,揮毫而下。


    她先雙鉤出框架,再對圖案進行平塗、統染、分染、提染和罩染,最後再作醒染和烘染。複勒的時候,她拿出兜裏帶的自調胭脂,在顏料裏摻了點兒作提勒,兩條錦鯉仿佛一下子有了生命,變活了一般遊動起來浮光躍金,煞是好看。


    雙鯉戲珠的“珠”字,巧用暗喻,用錦鯉吐出的“水泡”來展現。一顆顆“珍珠”用一種最接近鋅鈦白的顏色描出,再用黑線勾勒,最後再提一圈金粉,與魚身相映成輝。


    整幅作品“如魚得水”,濃墨重彩,“骨氣”十足。與之前的三幅潑墨畫不同的是,每一根線條處理得都十分精致。如果不是時間有限,還可以再加上幾簇荷花會顯得更加相映成趣。


    在阮初音把畫提起的那一刻,孫晚寧就知道自己輸了。


    大殿之上悄無聲息,所有人都被這幅逼真的《雙鯉戲珠》深深吸引。


    大儒蔡智淵更是激動地踱上前來,一寸一寸端詳起這種從未見過的新穎畫技,嘴裏不斷地發出一聲聲讚歎。其他一些好丹青的朝中大員本來欣賞得好好的,被他那道突兀的魁梧身影擋住了視線,紛紛起身上前爭著探索起其中的門路來。就連大雍帝也緩緩走下禦台,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


    江問舟,江玄舟和北月太子陸隱年已經徹底石化了。尤其是擅丹青的陸隱年,眼中燃起一種從未有過的狂熱之色。


    阮初音被他們圍得水泄不通,耳裏灌滿了疑問,都不知道先迴答哪一句。


    江玄舟和鎮國公夫婦連忙上前把他們拉開,這才讓這幅“瑰寶”重見天日。


    秦琅和葉桑寧從來不知道兒媳還有這等本事,兩人一把接過畫紙背過身子護得死死的。


    “鎮國公,你們能不能講點兒武德!”蔡智淵和孔羈一個箭步竄到倆人麵前,一人一手已經捏上了畫紙的兩角。


    蔡蕾,王玉梅和柳東香不知何時起站到了阮初音身邊,嚷著要她再畫一幅。眾人聞言,眼睛鋥亮,紛紛扭頭把這三個姑娘擠開,再次把人團團圍住。他們的臉上堆滿了和藹可親的笑容,嘴裏蹦出來的詞兒卻一句比一句不要臉。你要一幅,他要兩幅,無數個“一”炸得阮初音腦殼生疼,根本記不下來。


    場內一度陷入了混亂,江玄舟幾次帶她突出重圍,都會被新的包圍圈再次困住,就連宮侍高喊了幾迴都不見奏效。無奈之下,隻好動用內力將他們全部震開。


    “你們離本王的王妃遠一點兒!再敢上前,休怪本王不客氣!”江玄舟鐵青著臉將人帶迴座位。


    數位大臣從地上爬起,又朝著鎮國公夫婦圍去。


    江辰楓愣了好一會兒,聲如洪鍾地發話,當場把寶圖要了過來。


    “初音,這幅畫送給父皇如何?”他的眼裏已經褪去先前的淩厲之色,滿是慈愛。


    “好。。。您喜歡,兒臣迴去再多畫兩幅送您。”阮初音聽到到皇上改了稱唿,想來已經不生氣了,安心不少。


    江辰楓聞言更高興了,不僅當場宣布她勝出,還賜下一對珊瑚子孫萬代鐲,一點兒不遜於賞給孫晚寧的那條東珠項鏈。


    阮初音第一次得到禦賜之物,心裏雀躍不已。皇帝的寶貝每一件都蘊藏著悠久的曆史,其價值和意義不可估量。無形之中讓她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變得鬥誌滿滿起來。


    江問舟一瞬不瞬地凝視著她眼中的興奮之色,薄唇輕勾,眉眼彎下,心中的漣漪蕩得更開了。


    “臨淮王妃,下一場我們比作詩如何?”孫晚寧見不得阮初音一個人成為眾人的焦點,這本都該是屬於她的殊榮,眼裏就像被淬了一層毒似的惡意滿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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