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朝堂之上,可用之才嚴重匱乏,這無疑是製約天玄進一步發展的關鍵因素。


    其中,靖安郡的狀況尤為嚴峻,必須盡快加大整治和改革的力度。


    那些能夠參加科舉的,本應是各地的精英才俊,是天玄未來的棟梁之材。


    可即便如此,他們的思想卻依舊被陳舊迂腐的觀念所束縛,宛如被禁錮在黑暗牢籠中的困獸,冥頑不靈。


    由此推斷,普通百姓的思想觀念更是頑固不化,如同深深紮根在土地裏的千年古樹,想要撼動他們,談何容易。


    覃芊落秀眉微蹙,黛眉輕揚,內心深知,若要改變靖安郡的現狀,急需派遣一批有識之士前往當地,開展教化引導工作。


    這些人不僅要學識淵博,還要有堅定的信念和卓越的溝通能力。


    能夠耐心地向百姓們傳授新的知識和理念,幫助他們衝破思想的枷鎖。


    但朝廷目前的人員調配已然捉襟見肘,每一個職位都肩負著重要的職責。


    要是再抽調人手前往靖安郡,朝堂各項事務的運轉將會更加艱難,甚至可能陷入混亂。


    想到這裏,覃芊落忍不住微微歎了口氣,那聲歎息雖輕,卻飽含著深深的無奈與憂慮,仿佛承載著整個國家的重擔。


    缺人,實在是太缺人了!這個難題就像一塊沉重的巨石,沉甸甸地壓在她的心頭,讓她感到有些喘不過氣來。


    隻有盡快解決人才短缺的問題,天玄才能在繁榮發展的道路上穩步前行。


    否則,一切宏偉的藍圖都將化為泡影,天玄的未來也將陷入無盡的迷茫。


    同一時刻,被皇上與覃芊落同時想起來的靖安郡,郡守林雨澤正與幾位官員穿梭於田間地頭,專注查看莊稼收成。


    田埂間,微風輕柔拂過,飽滿的麥穗輕輕搖曳,發出簌簌的聲響。


    林雨澤腳步沉穩,時不時蹲下身子,拿起麥穗細細端詳,那微微泛黃的麥芒在他指尖摩挲,觸感真實。


    端詳片刻,他站起身來,抬手輕輕拍去衣袖上沾染的草屑,神色欣慰,轉頭與身旁的官員交流農事。


    言語間滿是對百姓生計的關切:“今年雨水豐沛,麥苗長勢喜人,若能保持,定是個豐收年景。”


    就在他們準備離開之時,一陣淒厲的哭喊驟然從附近農家傳來。


    起初,林雨澤隻是微微皺眉,下意識地以為不過是尋常人家的爭吵,這樣的聲音在市井間並不稀奇。


    但隨著那女子帶著哭腔、斷斷續續的哀求——“求你,不要丟棄我的孩子……” 清晰地傳入耳中。


    他的腳步猛地頓住,臉上的神情瞬間變得凝重。


    在靖安郡任職的這兩年,這樣絕望的唿喊他聽過太多次。


    每一聲都似一把尖銳的刀,直直刺向他的內心深處,令他無法漠視。


    他立刻轉身,眼神中閃過一絲思索,迅速向侍衛使了個眼色。


    侍衛心領神會,如離弦之箭般衝向農舍。


    林雨澤則快步跟在後麵,他的步伐急促,帶起一陣微風,衣角隨風飄動。


    此時,他的心中滿是憤怒與擔憂,腳步越走越快,幾乎是小跑著向農舍奔去。


    踏入屋內,一股陳舊而壓抑的氣息撲麵而來,熏得人鼻腔微微發澀。


    隻見一名男子,眉頭緊緊擰成一個 “川” 字,滿臉寫滿了不耐煩。


    雙手抱著一個繈褓,正準備將繈褓中的嬰孩放入裝滿水的大缸中。


    嬰孩小小的身軀在繈褓中拚命扭動,發出微弱的哭聲,那哭聲像一根纖細卻堅韌的線,牽扯著屋內每個人的心。


    侍衛反應極快,幾個箭步衝上前,一個側身,穩穩地將嬰孩從男子手中奪了過來。


    林雨澤站在門口,陽光從他身後灑下,勾勒出他高大卻因憤怒而微微顫抖的身影。


    此刻,他的麵色陰沉得可怕,仿佛暴風雨來臨前的暗沉天空,冷冷地盯著那男子,目光中滿是憤怒與失望。


    他的拳頭緊握,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骨節分明,仿佛下一秒就要衝上去給這個狠心的男子一頓教訓。


    他深吸一口氣,努力壓抑著內心翻湧的怒火,聲音低沉而冰冷:“你可知自己在做什麽?”


    那聲音仿佛裹挾著寒霜,令屋內的溫度都仿佛降了幾分。


    那男子不經意間抬眼,目光觸及林雨澤的瞬間,心猛地一緊。


    眼前這人,身姿筆挺,氣場強大,周身散發著一種不怒自威的上位者氣息,讓人不敢直視。


    再瞧他身旁的侍衛,個個神色冷峻,站姿筆挺,腰間佩刀寒光閃爍,一看便知身手不凡。


    男子心中一凜,原本脫口欲出的粗鄙之語,就像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死死扼住,硬生生地憋了迴去。


    他滿心不甘,胸腔裏的怒火熊熊燃燒,卻又無處發泄。


    隻能將一腔怨憤,化作那如惡狼般兇狠的眼神,狠狠地射向正從侍衛手中接過小嬰兒的女子。


    那眼神裏的嫌惡,濃烈得近乎實質,仿佛眼前的妻女,是他窮盡一生都無法擺脫的噩夢,是他這輩子最不堪、最厭棄的存在。


    男子的娘親站在一旁,臉上寫滿了不滿與不屑,嘴巴一刻不停地微微開合。


    雖聽不清她在嘟囔什麽,但從她那不時撇起的嘴角和嫌棄的眼神中,不難猜出她的態度。


    她時不時地用眼角餘光快速瞟向兒子,眼神裏滿是無奈與縱容。


    林雨澤穩步踏入屋內,一股刺鼻的氣味撲麵而來。


    那是分娩後的血腥氣,混合著屋內長久未通風的陳舊氣息,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他下意識地蹙了蹙眉,腳步卻未停下,幾步便來到女子身旁。


    他半蹲下身子,動作輕柔,生怕驚擾到眼前這個脆弱的母親,聲音盡量放柔。


    溫和地說道:“莫怕,慢慢說,究竟是怎麽迴事?”


    女子滿臉淚痕,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止不住地順著臉頰滑落,哭得幾近哽咽。


    她抽抽噎噎地講述著,話語裏滿是痛苦與絕望。


    原來,她今日曆經千難萬險,在劇痛中苦苦掙紮許久,才艱難地迎來新生命的降臨。


    可身體還虛弱得幾乎脫力,連喝口水的力氣都沒有,就眼睜睜看著婆母和良人發現孩子是女孩後,臉色瞬間變得陰沉如墨。


    良人更是在婆母的教唆下,毫不猶豫的一把抱起孩子就往外衝。


    她心急如焚,不顧身體的極度虛弱,拚盡最後一絲力氣追了出來,這才看到良人要將孩子溺斃在水缸中。


    恐懼與絕望瞬間將她淹沒,她不顧一切地哭喊求救,這才有了林雨澤剛剛聽到的那撕心裂肺的絕望唿喊。


    林雨澤看著女子輕輕搖晃著懷中的嬰兒,低聲哼唱著不成調的曲子,試圖安撫孩子的情緒。


    小嬰兒的哭聲漸漸減弱,小臉上還掛著未幹的淚痕,模樣十分可憐。


    林雨澤見狀,輕輕歎了口氣,吩咐一名女侍衛將女子小心地扶上了床。


    女侍衛又細心地為她蓋好被子,掖好被角,動作中滿是關懷。


    看到女侍衛的動作,林雨澤輕輕點了點頭,隨後,他緩緩轉身。


    脊背挺得筆直,每一寸肌肉都緊繃著,周身散發著冷冽的氣息。


    他的目光如刀,冷冷地射向那男子和老婦人,聲音低沉而冰冷,仿若裹挾著寒冬的徹骨寒霜。


    “你可知,你這是違反律法的?” 那聲音不大,卻仿佛攜帶著千鈞之力。


    在屋內激起一陣寒意,一時間,空氣仿佛都被凍結,男子和老婦人隻覺渾身發冷,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那男子聽聞林雨澤的厲聲質問,大腦瞬間一片空白,仿佛被一道驚雷直直劈中,震得七葷八素。


    雙腿像是被抽去了筋骨,瞬間綿軟無力,膝蓋不受控製地狠狠一彎,“撲通”一聲重重砸在地上,濺起一小片渾濁的灰塵。


    他的臉色刹那間變得慘白如紙,毫無血色,恰似寒冬裏無人問津、即將消融的殘雪。


    額頭上密密麻麻的汗珠滾滾滑落,在髒兮兮、滿是驚恐的臉頰上留下幾道狼狽的痕跡。


    他的眼神中寫滿了恐懼與慌張,眼球不受控製地左顧右盼。


    慌亂得如同一隻被困在籠子裏的困獸,四處尋找著救命稻草,又好似在逃避那即將到來、無法承受的懲罰。


    老婦人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渾身猛地一顫,好似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揪住了心髒。


    雙腿抖如篩糠,哆哆嗦嗦的,恰似風中搖曳、隨時可能熄滅的殘燭,在一片驚惶中緩緩跟著跪了下去。


    她整個人伏得極低,雙手死死撐在地上,指尖因為用力過度而泛白,手背上青筋暴起,宛如一條條扭曲的蚯蚓。


    可即便如此,她嘴裏卻仍在小聲嘟囔著,聲音雖小,卻裹挾著一股冥頑不靈、不肯低頭的執拗勁兒。


    “這是我自家的娃,如今不過是想把她溺斃,怎麽就犯了律法呢?”她一邊說著,一邊微微抬起頭。


    脖子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紅,目光中帶著一絲倔強的不解與不甘,直直望向林雨澤。


    那眼神裏,仿佛還在等待一個能讓她心甘情願信服的解釋。


    在她那被陳舊觀念禁錮、如死水般的認知裏,處置自家女娃不過是一件稀鬆平常、不值一提的小事。


    根本不覺得自己犯下了不可饒恕的大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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