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卿雲頓了頓繼續道『起初,人們隻是將信將疑,但隨著謠言的不斷傳播,越來越多的人開始對洛語檸投以異樣的目光。


    看著洛語檸因這些謠言而陷入苦惱,被眾人異樣的目光打量時,‘溫若’的內心竟產生了一種病態的平衡感。


    這種扭曲的快感,就像毒品一樣,讓她愈發深陷其中,無法自拔,行為也愈發變本加厲。


    她開始勾結一些心懷不軌的公子小姐,精心設計讓洛語檸在重要的宴會上出醜。


    他們故意安排洛語檸在表演才藝時,出現樂器損壞、詩詞忘詞等尷尬狀況。


    又買通一些文人墨客,在詩詞文章中含沙射影地詆毀她,將她描繪成一個傲慢無禮、才疏學淺的女子。


    在她一步步精心策劃的算計之下,洛語檸的生活陷入了無盡的黑暗。


    她不僅在社交場合中遭到眾人的排斥和冷落,家族中的一些人也開始對她產生了質疑和不滿。


    曾經那些圍繞在她身邊的讚美和追捧,如今都變成了嘲諷和指責。


    她的精神狀態也變得越來越差,時常陷入自我懷疑和痛苦之中,最終落得如今這般淒慘模樣,身心俱疲,幾乎被絕望吞噬。


    後來,有一次,‘溫若’親眼看到洛語檸因不堪重負,用尖銳的器物劃傷自己的手臂,鮮血淋漓。


    那一幕,就像一道閃電,劃過她被嫉妒蒙蔽的內心,讓她猛地一震。


    她看著洛語檸那絕望的眼神和痛苦的表情,心中突然湧起一股複雜的情緒,有震驚,有愧疚,也有一絲不忍。


    或許是她心底僅存的一絲人性,在那一刻被喚醒,她這才停下了手中那些惡毒的謀劃,沒有再繼續迫害。


    自那以後,她雖不再像從前那樣,對洛語檸冷嘲熱諷、處處使絆子,可也未曾給予哪怕一絲一毫的關懷與安慰。


    她就像一個冷漠的旁觀者,任由洛語檸在痛苦的深淵中掙紮。


    她不再過問洛語檸的生活,對她的喜怒哀樂都視而不見。


    倘若當時她再進一步刺激,以洛語檸那時脆弱的精神狀態,恐怕根本堅持不到現在,早就被這無盡的黑暗徹底吞噬了。 』


    聽完鳳卿雲的講述,好一會兒,覃芊落才緩緩抬手,揉了揉發漲的太陽穴,仿佛這樣就能將那些錯綜複雜的情緒都揉散。


    『當真是讓人滿心糾結,千頭萬緒,卻不知從何說起。』覃芊落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帶著幾分疲憊。


    『這‘溫若’,起初也的確是個不折不扣的可憐人呐。


    原本應是光彩照人的二小姐,卻被人惡意調換,命運的韁繩從未掌握在自己手中。


    就像一片被狂風裹挾的落葉,身不由己地卷入這場身份替換的迷局之中。


    初入尚書令府時,她的日子簡直如履薄冰。


    每天清晨醒來,恐懼就如影隨形,每一個眼神、每一句話、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都要在心裏反複掂量無數遍。


    生怕一個不小心,就露出破綻,被人識破這場精心偽裝的騙局。


    那些日子裏,她的神經時刻緊繃著,在光鮮亮麗的外表下,藏著一顆惶惶不可終日的心。』


    覃芊落微微皺起眉頭,眼中的憐憫愈發濃鬱,迴想著“溫若”曾經的艱難。


    『可她千不該萬不該,將自己這些年所遭受的委屈、不甘和怨恨,一股腦兒都發泄到無辜的洛語檸身上。


    洛語檸又有什麽錯呢?她不過是個剛出生就被卷入這場風波的孩子。


    自小在尚書令府中長大,努力學習各種知識,刻苦練習琴棋書畫。


    拚命讓自己變得優秀,隻為了不辜負家人的期望,卻沒想到,無端遭受了這麽多惡意。


    那些謠言、那些陷害,像一把把利刃,一刀刀割在她的心上,讓她的生活陷入了無盡的黑暗。』


    說到這裏,覃芊落的語氣中滿是不平,緊咬著下唇,雙手不自覺地握成了拳頭。


    『可話又說迴來,若真把我放在她那個境地,日複一日地被嫉妒和不甘蒙蔽心智。


    每天眼睜睜看著別人輕而易舉就擁有自己夢寐以求的東西,無論是家族的認可,還是孩子的出眾。


    再加上心底對家族的怨恨,像一顆隨時可能引爆的炸彈,保不準我也會心生怨懟,做出些糊塗事。


    人啊,在那樣的處境下,想要全然豁達,做到毫無怨言,心平氣和地接受一切,實在是太難太難了。』


    覃芊落心中長歎一聲,肩膀微微下垂,臉上寫滿了無奈與感慨,仿佛已經親身經曆過這些痛苦一般。


    洛祁安僵立原地,鳳卿雲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像一記重錘,狠狠砸在他的心尖。


    周遭的一切都在悄然隱退,唯有那些不堪迴首的過往,如洶湧的潮水般將他徹底淹沒。


    他雙唇緊抿,牙關下意識地咬合,腮幫子微微鼓起,臉上的肌肉因內心的波瀾而不自覺地抽搐著。


    “溫若”有錯嗎?這個問題在他腦海中反複盤旋,每一次迴響都似尖銳的利刃,割扯著他的心。


    她當然有錯,她對洛語檸的所作所為,樁樁件件都不可饒恕。


    那些惡意的算計、惡毒的陷害,就像一道道猙獰的傷疤,刻在洛語檸的人生裏。


    也刻在了他的靈魂深處,讓他滿心都是愧疚與自責。


    可當他強壓下內心的波瀾,試圖理清這團亂麻的線頭時,卻驚覺,真正的禍根似乎遠不止“溫若”。


    他的思緒飄迴到多年前那個昏暗的午後,溫家主母踏入府邸。


    帶著不容拒絕的強硬和自以為是的精明,擅自謀劃了這場身份替換。


    那時的他,沉浸在失而複得的喜悅裏,絲毫沒有察覺到這背後隱藏的驚濤駭浪。


    若不是她利欲熏心、一意孤行,“溫若”又怎會踏入這個不屬於她的世界,開啟這滿是謊言與掙紮的人生?


    “溫若”本可以在自己的天地裏安然度日,卻被命運無情地卷入這場旋渦,成了身不由己的棋子,在謊言的泥沼中越陷越深。


    而他自己呢?如今想來,洛祁安滿心都是悔恨與不甘。


    他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糊塗蟲,被所謂的愛與信任蒙蔽了雙眼,被溫家主母的花言巧語迷了心智。


    這些年,“溫若”與真正的妻子在言行舉止、處世態度上的差異太過明顯。


    真正的妻子溫婉大方,舉手投足間盡顯名門閨秀的風範。


    她精通詩詞歌賦,在文人雅集上,總能妙語連珠,引得眾人稱讚。


    與人交談時,言辭得體,充滿智慧與涵養,每一句話都讓人如沐春風。


    而“溫若”呢,麵對同樣的場合,總是局促不安,眼神閃躲。


    對那些曾經爛熟於心的詩詞典故,常常一問三不知,迴答時也是支支吾吾,盡顯窘迫。


    在處理家族事務時,真正的妻子心思細膩,考慮周全,總能將繁雜的事務安排得井井有條。


    而“溫若”卻時常猶豫不決,決策時瞻前顧後,甚至做出一些讓人匪夷所思的荒唐事。


    這些破綻就像黑夜裏的火把,本應異常醒目。


    可他卻像被施了魔咒,盲目地輕信溫家主母的片麵之詞,將所有的疑惑都強壓心底。


    他質問自己,為何如此愚蠢?連枕邊人的真假都分辨不清。


    他口口聲聲的愛,究竟是發自肺腑,還是僅僅是自欺欺人的幻想?


    此刻,洛祁安望著錦瑞昭王頭頂的光幕,心中滿是迷茫與無助。


    他已分不清自己真正愛的人是誰,是那個與他相濡以沫多年、卻被他親手弄丟的結發妻子。


    還是這個陪伴他無數日夜、卻始終活在謊言中的“溫若”?


    憤怒如洶湧的潮水,在他胸腔中翻湧,他恨這場陰謀,恨自己的愚鈍,恨命運的捉弄。


    可這怒火卻無處宣泄,他又有什麽資格去怪罪“溫若”呢?


    她同樣是這場陰謀的受害者,在這個看似華麗的府邸裏,她活得戰戰兢兢,每一步都如履薄冰,承受著巨大的心理壓力。


    那些無數個輾轉難眠的夜晚,她或許也在悔恨、在掙紮,卻又無力掙脫命運的枷鎖。


    想到這裏,洛祁安嘴角扯出一抹苦澀又自嘲的笑,那笑容裏寫滿了對自己的失望與嘲諷。


    他緩緩閉上雙眼,腦海中不斷浮現出這些年的種種畫麵。


    那些被他忽視的細節,那些被他錯過的真相,都像一記記重錘,狠狠地砸在他的心上。


    他在心底痛罵自己,這麽多年,竟如此糊塗,被虛假的表象所迷惑,白白辜負了太多人。


    他不僅親手毀了自己真正的妻子和女兒的幸福,也將“溫若”拖入了痛苦的深淵。


    如今,一切都已無法挽迴,他隻能在這無盡的悔恨中,獨自品嚐這自釀的苦果,餘生都將在愧疚與自責中度過。


    “溫若”宛如木雕泥塑般僵立在原地,腦海中像走馬燈一樣,不斷循環播放著剛剛發生的一切。


    她的眼神空洞而又迷茫,嘴唇微微顫抖,卻連一個音節都吐露不出,整個人沉浸在巨大的震驚與惶惑之中。


    長久以來,她都被恐懼的陰影籠罩,日日夜夜都在擔憂那個隱藏多年的秘密被曝光。


    每個寂靜的夜晚,她都會從噩夢中驚醒,冷汗浸濕了被褥。


    夢裏是眾人憤怒的指責、厭惡的眼神,那些畫麵無比真實,讓她膽戰心驚。


    可當這可怕的一天真的來臨,錦瑞昭王的反應卻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覃芊落並沒有如她想象中那般,帶著高高在上的姿態,用尖銳刺耳的話語將她批得體無完膚。


    或是毫不留情地將她推向萬劫不複的深淵。


    相反,覃芊落隻是用一種平和且充滿理解的語氣,講述著自己的想法。


    那言語中設身處地的體諒,就像春日裏的暖陽,輕柔地灑在她早已冰封的內心。


    瞬間衝垮了她耗費多年、好不容易築起的堅固心理防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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