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喬氏拿出那塊屬於“霍平昌”的牌位,盯著看了許久。


    “正則從小沒有父親,一直以來,他都以為他父親是個大英雄……”


    她娓娓道來,赫連宇跪在她麵前,也盯著那塊牌位。


    “他出生後,一開始也對舞刀弄槍很感興趣,跟著阿衍學,嚷嚷著要和他爹一樣成為大英雄……”說起往事,喬氏露出一抹笑,笑裏卻是帶著些淒涼。


    “可我不願意,我不想丈夫死了,兒子也變成這樣一塊冰涼的牌位。”她輕輕撫摸著牌位上的名字,“後來他慢慢長大,察覺到我的顧慮,也決定不再入軍,而是在京城做個文官……”


    “我知道,正則是為了我才放棄的……放棄和霍家所有先輩一樣站上沙場……”她的眼神裏有一抹愧疚。


    男兒當誌在四方,霍正則知道他的父叔堂兄都站在沙場上。


    霍家人,生來就是為了保家衛國的。可他還是為了母親,選擇了留下來。


    赫連宇垂著眸,喃喃問道,“他……現在還好嗎?”


    喬氏笑了笑,搖搖頭,“畫像事件後,他大受打擊,把自己關在房裏幾天幾夜。”


    “後來阿衍迴來,見了他一麵,他才振作起來……”她緩緩歎了口氣,“能有什麽辦法?不振作起來,難道去死嗎?”


    她轉頭看向那些牌位,“我也想……可還有這麽大一個霍家,總不能我們母子撒手不管,把所有的重擔都扔在阿衍一個人身上。”


    赫連宇隻覺得心頭堵的發慌,眼睛一陣酸澀,他想說點什麽,可話到嘴邊隻化成了三個字:


    “對不起……”


    喬氏抬頭,看了眼赫連宇,清瘦的手摸了摸他的胳膊,搖搖頭,


    “好孩子,該說對不起的不是你,是霍平昌。”


    她眼底露出一絲欣慰,


    “今日你既然迴到這來,我知道,你母親應當是個好教養的人,她把你教得也很好。”


    喬氏怨恨過那個“搶”走她丈夫的女人嗎?


    自然是怨恨過的,在最開始知道霍平昌竟然另娶她人時。


    但這些日子,她也慢慢想通了,或許那個女人也根本不知情而已。


    是霍平昌不堪托付。


    棄發妻遺孤,於他而言,或許和誰成婚生子都不重要。


    重要的隻是他想要的權勢地位。


    喬氏拍了拍他的手,“看見你,就好像看見了另一個正則。”


    是那個原本該像霍家先輩一樣立於馬背上的男兒。


    赫連宇看著喬氏略顯混濁卻發亮的眼睛,眼淚止不住地流出來。


    他想到自己臨走前去見母親時,母親躺在床上,神色憔悴地拉著他的手,也是這般疲憊但欣慰的神情,同他說,


    “好孩子,去做你覺得對的事……”


    這一刻,他在心裏痛恨起自己的父親來。


    如果不是他,這兩個家庭都不會變成這樣。


    他看著喬氏手中的那塊牌位,問道,“我能帶走它嗎?”


    喬氏將牌位遞給了他,赫連宇跪著向後移動幾下,對著喬氏重重磕了一個頭。


    隨後,他帶著那塊牌位,站起來離開。


    走到宗祠門口,他最後迴頭看了一眼。


    燈火長明,鬆柏常青,唯有英魂難安。


    他輕唿出一口氣,踏出了那階門檻,腳步已然堅定了許多。


    ……


    從霍家出來,因著謝夫人還在,赫連宇沒再和謝挽清說上話。


    他自己迴到了醉仙居,打包好了自己的東西。


    其實也沒什麽,來的時候他帶來的東西留在了霍家,迴去的時候隻是換了一塊牌位。


    他寫了一封簡短的信,交給了店小二,讓他明日幫忙轉交給謝姑娘。


    做完這些,他趁著夜色獨自離開了。


    次日,謝挽清來時,得知赫連宇隻留下那封信便離開了,她眼底閃過一絲落寞。


    她拿著信,再度迴到馬車上,讀了一遍。


    信上的內容很簡單,隻是向她這兩日的照顧道了謝,並說明他要迴去了,請她若有機會去西北一定給他去信。


    謝挽清看著這信上的內容,想到赫連宇這次來時的模樣。


    不知為何,她心裏隻覺得沉重。


    她總有種預感,這或許是他們最後一次見麵了……


    身邊的侍女同她道,“姑娘,赫連公子是北羌人,你們自然不會再見了。”


    謝挽清想到那日端午燈會,他們四人坐在河邊,飲酒放燈,好不暢快。


    隻不過轉眼間,就好像已經物是人非了。


    她掀起車簾,望向天空。


    她記得赫連宇告訴過她,他有一隻鷹,名喚“驚鴻”。


    “驚鴻……”她喃喃念出一句詩,“曾是驚鴻照影來。”


    ……


    臨華殿,淑貴妃收到了一封密信。


    在看到信上的字跡時,她不由得挺直了身子,甚至屏退了趙嬤嬤,拿進內室拆開來看。


    信上的內容很簡單:


    霍衍從前未除,今為患,乃為你我二人心病,共除之,助你我大業。


    信上沒有抬頭,沒有落尾。


    可淑貴妃知道這是誰的字跡。


    因為十多年前,疾風穀大戰前,她也收到過一封相同字跡的信。


    那封信上告訴她,霍家有人投敵叛國,隻要散出消息引得宣帝懷疑,霍家必垮。


    那時候,許多人都知道元昭與霍家的小將軍霍衍青梅竹馬,情投意合。


    眼看陛下或許等這次大勝歸來就會給元昭和霍衍賜婚,屆時元成再與霍家綁在一起,更是如虎添翼。


    淑貴妃一直在明裏暗裏給宣帝灌輸元成太過勢大,威脅皇位的念頭,想辦法破壞這樁婚事。


    當年那封信來的就正是時候。


    疾風穀大戰,霍家真的敗了,而元昭因為給霍衍和霍家求情,生生斷送了自己的婚事,被許給了一個無名駙馬。


    隻是這十多年來,淑貴妃一直不知道那個給她寫信的人是誰。


    她原本也以為霍家投敵叛國隻是假消息而已。


    可畫像事件出來後,她心裏隱隱有了猜測。


    什麽人,會在大戰前就知道霍家有人投了敵,還想要整垮霍家?


    再結合現在手裏的這封信,信上的刀鋒直指霍衍,淑貴妃的猜測得到了證實。


    她冷笑一聲,將那封信放進燭火中慢慢燒毀。


    “元成啊元成……沒了霍衍,你該拿什麽和我的恆兒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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