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所說本宮的氣運和王朝緊密相連,是因為本宮的身份嗎?”元昭又問。


    自打可以聽到知知的心聲後,元昭會留心將一些重要的事情記下來反複翻看。


    其中最讓她牽掛的便是大成朝的命運。


    元家開國以來,曆經三代,從皇太祖到她父皇,都是勵精圖治的好皇帝。


    父皇如今年事雖高,但尚有餘力,皇兄也分擔了大部分政事,元昭相信等來日登基元成也會是個好皇帝。


    但這樣的局麵,最後卻變成了魏天賜當上攝政王,魏天恩成了一等皇商,甚至那魏嬌嬌都成了太後……


    那父皇和皇兄會怎樣?


    聽到她的問題,慧空大師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殿下乃公主之尊,氣運與大成朝相連本也正常,但……”慧空仔細端詳著元昭的麵相,實在覺得奇怪,“但殿下改命後,所負氣運中竟然隱含紫氣,與大成朝國運相伴相生。”


    “紫氣?”元昭訝然,她雖不懂這些,可也知道“紫氣”的重要程度。


    慧空停頓片刻,似是在考慮該不該說出口。


    察覺到他的顧慮,元昭問道:“這種紫氣,不該出現在本宮身上對不對?”


    慧空眼神睿智,點了點頭,放低聲音:“一般而言,隻會出現在儲君身上。”


    元昭的唿吸停了一瞬。


    這是什麽意思?


    她明白,卻隻覺得心跳不斷加快,又有些不解。


    “老衲幾年前進京,偶然見過殿下的兄長,也就是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身負紫氣,乃儲君真龍之相。可……”慧空頓了頓,“那年老衲見到太子殿下時,他的紫氣有消散之兆。”


    “阿彌陀佛!”今日慧空說的,實在是不該說的,但從那日見到元昭一家人,他就一直百思不得其解,才決定今日和元昭明說。


    但慧空大師也隻說了自己看見的,至於其中緣由,他實在不能窺見。


    這些日子他想要找出緣由,卻隻覺得雙目暈眩甚至短暫失明。


    “阿彌陀佛,老衲不知殿下紫氣由何而來,但殿下的紫氣有不斷壯大之跡象,殿下生,大成朝生,殿下亡,大成朝滅。”


    “這於大成朝,是好事,亦是壞事。”


    慧空說完這番話,深深看了元昭一眼,再想起那個小嬰兒,又道:“殿下的孩子們亦是成大器之相,殿下命中帶煞易受小人侵害,這幾個孩子或許能化解這煞氣。”


    他沒有明說是哪個孩子,但元昭自己也知道最關鍵的是知知。


    她低頭思忖半晌,最後起身衝慧空大師拱了拱手。


    “多謝大師點撥,今日之論,請大師盡數忘記。”


    他們今日所說的話,若是傳出去定會引起軒然大波。


    慧空大師點點頭,目送著元昭離開。


    ……


    “娘!”


    “娘親!”


    迴城的路上,元昭一直在想著慧空大師說的這番話。


    元南安叫了她好幾聲她都沒聽見。


    等她迴過神,見幾個孩子都眼巴巴望著她。


    “娘,下一步準備怎麽辦?”元慕聲問。


    “是啊是啊,娘親我想快點去京城,想早點再見到霍叔!”元南安抱著本兵書,那是霍衍走之前留給她的,讓她好好看完,下次見麵再考問她。


    元祁玉窩在馬車的一角蹲著,顯得不倫不類,他不說話,隻和小白大眼瞪小眼。


    看著幾個孩子,元昭這一刻有著一股衝動。


    她不想迴揚州,不想再繼續和魏少卿虛與委蛇,隻想要徑直帶著幾個孩子轉道迴京。


    “娘,萬事謀定而後動。”元慕聲清朗的嗓音響起,他淡淡看著母親,似是看穿了她的想法。


    元昭揉揉眉心,苦笑一聲。


    “是啊,謀定而後動。”


    她已經離開京城十年了,不能保證京城裏的局勢還如十年前,自己也早已不是能任性妄為的昭和公主。


    甚至不能保證,她若和離,父皇和皇兄是否會無條件支持她。


    皇家有太多不得已,她不過一個公主,父皇寵她也隻不過是在限定範圍內。


    就像當年賜婚,為了收攏寒門子弟,她也沒有選擇就必須要嫁給魏少卿。


    況且她和魏少卿成婚已經十餘年,魏少卿這事,若大事化小也不過就是養了個外室,在天下大多數男人都三妻四妾的情勢下,作為和離的理由都太過牽強。


    思來想去,此時都不是和魏少卿徹底翻臉的最好時機。


    好在如今孩子們都迴到自己身邊了,算是沒有了後顧之憂。


    讓霍衍帶迴給皇兄的那封信,便是她迴京的第一步。


    隻有迴京,讓魏少卿和他的外室私生子把事情鬧大,才能順利拿到和離聖旨。


    想了這些,元昭長舒一口氣。


    “娘,不如把祁玉送到靜思閣,我來照看他,教他說話識字。”元慕聲提議。


    元昭看著角落裏的元祁玉,思考片刻,點了點頭。


    “也好,有你照看著,娘也放心些。”


    說罷,她看了看元慕聲的腿,年前她便知道慕聲的腿恢複正常可以走路了。


    “一會兒到了魏府,聲兒你不用再坐輪椅,南南也可以說話了。”


    元南安雙眼一亮,從位置上蹦了起來:“娘,我不用裝啞巴啦?”


    元昭點頭,元知知在元昭懷裏高興地拍手。


    “那我們怎麽解釋?”元南安有些擔心。


    元昭微微挑眉,


    “不需要解釋!”


    ……


    直到親眼目送車駕進了揚州城,城外百米遠騎著馬的人才調轉馬頭,向著北麵京城的方向而去。


    雪雖停了,可還唿唿刮著北風。


    墨玉帶著鬥笠裹著披風,終是沒忍住問:“將軍為何不直接說送殿下迴城?”


    反而要假裝自己先走,又折返迴來默默相送。


    雖說公主已經嫁人,但與將軍也算舊識,護送一下想必也沒什麽。


    霍衍騎著馬,沒有迴答。


    他若說了,她必定會拒絕。


    “迴京之後,讓墨雪墨風來揚州,但聽殿下吩咐。”


    墨玉聽到這話一愣,墨雪墨風可是自小跟在將軍身邊的,竟然都要給殿下嗎?


    霍衍再度迴頭,看了一眼遠去的揚州城。


    他不是不想帶她走,但他也知道她心中早有成算。


    不會太久的。


    比起十年,這一點等待不算什麽。


    魏少卿既然如此不知珍惜,他會送他上路的。


    ————


    元昭的車馬一迴城,就有人把消息遞到了杏雨巷和鬆延堂。


    一下車,元昭就見到崔嬤嬤帶著好幾個婆子丫鬟守在大門口。


    見她下車,崔嬤嬤迎上前來,“夫人,老太太請您迴來後即可去一趟鬆延堂。”


    元昭隻淡淡瞥了她一眼,沒迴話。


    崔嬤嬤頂在麵前,碧雲用手輕輕一拽,將她拽在了一邊。


    “哎喲”一聲,元昭依舊自顧自走向大門口,喚了一聲“甘棠”。


    甘棠應下,拍了拍手,便有好幾個鳳棲院的丫鬟端著大鍋魚貫而出。


    見公主迴來,門口有些做買賣和經過的路人本就在看熱鬧,這會兒見到這樣的陣仗,都停下腳步。


    崔嬤嬤好奇看了一眼,見那大鍋裏都是顆顆圓潤的白米。


    還有小廝在不斷往外搬著米袋,崔嬤嬤認得,那可都是府裏前幾日才去采買迴來的精米精麵!


    還沒待她問話,甘棠就在門前揚聲道:


    “各位父老鄉親,公主殿下禮佛歸來,如今大雪已停。為感激佛祖顯靈,殿下特於魏府前施粥三日,救濟城中流民,勞煩互相轉告……”


    施粥三日?


    這樣的好事?


    要知道,去年收成本就不好,又遇上雪災,這幾個月來米價連連高漲,實在稀缺,不少人都吃不上飯了。


    如今公主願意拿出自家的米來施粥,真是仁慈啊!


    但崔嬤嬤臉色都白了。


    施粥三日,豈不是要把魏府的存貨都吃光?


    魏府這些米麵,還都是因著魏府的臉麵找米商買來的。


    但年前庫房失竊,魏府早已捉襟見肘,眼下這米,對魏府來說也可都是寶貝啊!


    “夫人!你這是要做什麽?”


    崔嬤嬤大驚失色,不自覺高喊出來。


    眾人都把視線集中在她身上。


    見她這副模樣,有膽大的路人忍不住問:“殿下,您府上這位老奴似乎不大願意啊……”


    “公主要施粥,怎麽這當奴才的一臉不情願?吃她家的米嗎?”


    “估摸著是魏老太太身邊的,聽說魏老太太本來就是窮苦人出身,如今發達了卻一點同情心都沒有……”


    “嘖,魏府實在是配不上公主的大氣,看公主又是禮佛又是施粥的,當今陛下和太子殿下宅心仁厚,公主不愧是皇家人!”


    不少人竊竊私語,元昭一個眼神示意,甘棠上前“啪啪”給了崔嬤嬤幾個巴掌。


    “本宮竟不知,崔嬤嬤也做得了本宮的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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