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少卿出門,準備先迴書房做做樣子,轉角迴廊處遇到了元南安。


    八歲的女孩站在他麵前,因許久未見到自己父親臉上揚起笑意。


    魏少卿見到二女兒便彎下腰來準備和她說話,但下一秒見她對自己打著手勢:【爹爹,你迴來啦!】


    他不耐地歎了口氣,想到自己堂堂州府卻有一個啞巴女兒就覺得丟臉。


    元南安長得花朵一般,隻是一個啞巴能有什麽用?日後恐怕連夫家都找不到!


    魏少卿又想到方才在鳳棲院見到的元知知,瘦瘦小小皺皺巴巴的,一點也不好看。


    想到這,他不禁慶幸,幸好自己還有個嬌嬌。


    當年魏嬌嬌出生時便天降異光,是有福之女,又長相秀美,三歲便能作詩,小小年紀才華出眾,未來不可限量。


    魏少卿瞥見元南安背著書盒,不禁問道:“你方才下學?”


    元南安點點頭,她不是沒看到方才爹爹見她打手勢時嫌惡的表情。


    現下她不敢再打手勢了。


    “寫個字來我看看。”


    魏嬌嬌三歲作詩,就能寫得一手好字,他曾經將她寫的字帶去給知府同僚品鑒,都說這字頗有風骨,甚至誇耀這寫字人將來一定是位狀元郎。


    給他長了好大的臉!


    聽到要寫字,元南安有些慢吞吞地從書盒裏拿出紙筆,鋪在書盒上下筆寫了個“安”字。


    魏少卿一見“安”字落筆,麵上是掩蓋不住的失望。


    他直起身來,不由道:“為父看你既沒有天資,就不要浪費銀錢跟著女學究讀書了。”


    元南安一愣,聽到父親說出這樣的話來不由得抬起頭看他,眼底都是彷徨無助。


    魏少卿根本沒注意到自己二女兒的神色,隻是接著道:


    “你可知城西杏雨巷有一家女兒,名為嬌嬌,方三歲就能自己作詩!更是寫得一手好字!”


    “你都八歲了,還這般不成器!”


    “這樣的孩子,才應該跟著陸學究念書!”


    說起魏嬌嬌,魏少卿滿臉驕傲。


    他的嬌嬌,何等聰慧,卻因為出身,一直找不到好的女學究。


    元南安的女學究陸成意出身書香世家陸家,家中出過多任翰林,陸成意本不多收弟子,她願意來教元南安也是看在元昭的麵子上。


    為此,白如月不止一次和他提過此事,他也找過陸成意詢問她願不願意多收弟子,但陸成意均是拒絕。


    如今看著元南安享受著魏嬌嬌得不到的好處還這般不成器,魏少卿不由得替自己的嬌嬌覺得不值,看著元南安的視線愈發冷酷。


    元南安微微低頭,握著筆的手不由得顫抖。


    她不明白,爹爹為何這般對自己?


    就因為自己寫不好字嗎?可自己很努力在跟著女學究學了,也是有些長進的。


    爹爹說的“嬌嬌”是誰?爹爹為什麽那麽喜歡她?


    她記得從前,爹爹也是這般喜歡自己的……


    魏少卿不願再和元南安多說,袖子一甩便一走了之。


    留下元南安站在寒風中,良久,她被凍得通紅的小臉上落下了幾行清淚。


    深夜。


    碧雲從外頭進來,同元昭稟報:“殿下,駙馬出門向城東去了。”


    身後甘棠眼眶微紅,看著自家公主坐在窗前怔神。


    “馬車備好了嗎?”元昭垂眸問道。


    碧雲點頭:“都已齊備。”


    “你們兩人陪我去,悄悄地,不要讓府中其他人發現。”


    今日從鬆延堂迴來,甘棠就已經順勢把鳳棲院整頓了一番,將那些不忠心的和鬆延堂的人一並打發了。


    元昭披上披風,抱緊元知知。


    懷裏的孩子還在睡夢中,像是夢到什麽好吃的小嘴一張一合。


    她不敢讓她單獨留下,便帶著元知知一起去。


    碧雲駕著馬車,不遠不近跟著前頭魏少卿的馬車。


    期間元昭一直背靠著車壁,心中五味雜陳,不知在想些什麽。


    直到馬車停下,她睜開眼,碧雲稍稍掀開了車簾。


    “殿下,駙馬下車了。”


    碧雲停下的位置正好在拐角處,掀起車簾便能看清巷子中的情況。


    魏少卿的馬車停在了一處民宅門口。


    隻見門口早早有一位少婦在等待,車上的人一下來,那少婦就整個身子撲了上去,嘴裏嬌滴滴喚著:


    “卿郎,你怎麽才來?讓月兒好等~月兒可想你了~”


    這婉轉的一聲嬌喚隻讓車上下來的男子心神一晃,立馬攬著少婦的腰連聲安撫:


    “月娘,府裏臨時有些事,是我來晚了。”


    少婦嬌嗔一聲:“還以為卿郎答應月兒卻要爽約去陪母老虎呢~”


    她整個人像是要癱軟在魏少卿懷裏,魏少卿旁若無人般低頭親吻她。


    “哪能?我怎舍得丟下你?”


    饒是早有心理準備,在親眼看到這一幕時元昭還是覺得心上如針刺般密密麻麻地疼。


    她整個人就像被人推進水池中溺斃,隻覺得唿吸不上來。


    喉間溢上腥味,她死死抓著車凳,不讓自己衝出去。


    許是感受到她的異樣,懷裏的元知知悠悠轉醒,一轉頭便看到了巷子中的一幕。


    【呀!這不是我那渣爹的外室嗎?那魏嬌嬌呢?她可是氣運女呀,後來可是被娘親接迴府改了元姓的……】


    魏嬌嬌?知知說的是誰?


    兩人糾纏了好一會兒才分開,下一瞬,從門內出來了另外兩人。


    是兩個孩子。


    一男一女,一一向魏少卿見禮:


    “見過父親。”


    “爹~您總算來了,嬌嬌和娘可想你了~”


    五歲左右的小女孩一身粉嫩,也衝進魏少卿懷裏叫著“爹爹”。


    現下,元昭隻覺被人蒙住頭重重砸了一錘,整個人都是懵的。


    他竟然……和外室還有兩個孩子?


    就連甘棠和碧雲都是一臉不可思議。


    甘棠握住元昭的手,小聲道:“殿下,這兩個孩子……”


    元昭哪怕坐著,也覺得搖搖欲墜。


    那個男孩,怎麽也有八九歲了……


    這麽說,他們果然早就勾結在一起了!


    【咦~還有一個魏天賜去哪啦?他可是害我大鍋鍋的元兇……】


    【哦對,魏天賜現在已經去京城了……下次科考可就要高中啦!】


    竟然還有一個,還快要科考……


    怎麽也得十多歲了……


    也就是說,魏少卿早在兩人最初成婚時竟然就和別的女人有了孩子?!


    元昭極力忍耐著,可親眼見此,她隻覺得從頭到尾通體冰涼,大顆大顆眼淚滴下來。


    她緊咬著嘴唇,都快要咬出血來。


    原來從頭到尾就在騙她啊!


    當年二人是父皇賜婚,她起初雖不願,是他日日來公主府,陪侍左右,哪怕麵對她故意刁難也溫順至極。


    放花燈,燃煙火,費盡心思營造浪漫,還承諾一生一世一雙人,永不納妾。


    她的一顆心這才慢慢倚靠在他身上。


    如今過了十多年,她沉浸在自以為的美滿生活中,現在血淋淋的現實擺在她眼前,告訴她所有的一切從最開始就是假的。


    這究竟是為什麽?


    【娘親唿唿,娘親不哭。】


    【娘親是最最最美麗最最最厲害噠!娘親可是公主呀~渣渣爹爹咱不要,娘親還有知知,還有鍋鍋姐姐,還有皇舅舅和皇祖父,我們都愛娘親的哦……】


    巷子裏的人已經都進了門,從裏頭傳來一陣陣歡聲笑語。


    元昭聽著,隻覺得臘月的夜格外的冷。


    哪怕昨日甘棠來過一趟,今天她還抱著一絲希望,希望這中間有什麽誤會,希望魏少卿同她坦白。


    可這一切,不過是她的癡心妄想罷了。


    如今現實就在眼前,她相濡以沫十幾年的丈夫,竟然在外麵另有一個家。


    她在馬車裏坐了良久,在寒風中將這兩日聽到的看到的前前後後想了一遍。


    老太太想要凍死知知。


    丈夫出軌,養了外室,外室有三個孩子。


    府中有人給她下毒,想要她睡死在夢中。


    還有她另外的三個孩子,知知說外室的大兒子是害了她長子元慕聲的元兇,是老太太毒啞了二女兒南安。


    由此看來,老太太不僅知道這外室的存在,恐怕就是老太太和這外室勾結在一起。


    先準備凍死知知,隨便找個理由搪塞過去讓她經曆失子之痛,再順勢把外室的女兒接進府中寄養在她的名下。


    按照知知所說,她不僅給外室的女兒改了元姓,還上了皇室玉碟封了公主。


    好惡毒的心腸!


    既想踩在她身上吸血,又要讓她和她的孩子們死!


    那祈玉呢?祈玉的走失是不是也另有隱情?


    這一係列狠毒的心計裏,魏少卿知道多少?還是他就是主謀?


    元昭越想越心驚,她看著懷裏的小女兒,心中既覺悲涼又覺後怕。


    這些事情,或許都是實實在在發生過的,或許是前世,而知知是迴來救她們的!


    “殿下,我們迴去吧,在外麵久了小小姐會冷。”甘棠見元昭沉默良久,這才勸道。


    元昭握著元知知揮舞的小手,她的女兒,簡直是上天賜給她的寶貝。


    要不是她能聽見知知的心聲,那麽這一切就會朝著不可控製的方向發展……


    她和她的孩子們,恐怕都下了地府也不知道這些內情!


    魏嬌嬌?


    他給外室的女兒冠了他的姓,還喚作“嬌嬌”?


    真讓人惡心。


    不管如何,她會加倍給孩子們自己的愛。


    皇室玉碟也好,公主之尊也罷,這些她能給到的東西,都要給自己的孩子!絕不會再便宜了那對奸夫淫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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