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地重歸安靜,烏圖就那樣繞著我左三圈,右三圈的看,怎麽也沒看出我能是個隨時會死的人。


    他總不能相信,也不知道是相處久了真心不舍,還是如我一般,考慮後麵的路走了個開始,走不到結束,有點焦慮:“再把郎中叫來給你看看?”


    “就這胳膊,現在哪有脈。”我舉給他看,見他恍然之後又開始無措,我隻好亂扯個理由讓他安心一下:“再說我這命當年也是道士出手救的,如果可以,五殿下的帖子能否交給我去送,或許廟裏也有方法。”


    “你到底是什麽毛病?”


    我想了想,找了個迴去時萬一未死,又失憶成為他人的托詞病症來說:“神魂不穩。”


    “和老五一個毛病?”他沉沉歎息,眉頭深鎖,眼神飄至一處:“偶爾失心,全身劇痛,醒來後五髒俱疲,你那天就是這個?”


    老五是這個毛病?他們管這個叫神魂不穩?難道不是癔症或者癲癇,再不濟就是毒發。一個老五竟然因為這個被送去了廟裏,難怪阿木爾會被大王接迴去親自照顧,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麽?這個老五,還真得去看看。


    我腦中突然警鈴大作,隱隱感覺歸時不遠。


    烏圖思索著,做出了個決定:“行吧,等你這胳膊好了,我便請個公出,你陪我先去送個帖子,我再帶你去接老五迴來,順道請大法師給你看看。”


    “你還有別的帖子得自己送?”


    “二哥有個舅舅,最近一直稱病不朝。差人送帖也吃閉門羹,所以我得自己去一次。就是不知他願不願賣我個麵子,若你能去,我倒是心裏有底一點。”


    “你不是在二殿下營中住了好久?他這點麵子不能給你?”


    “我哪有那個魅力。”烏圖含笑,似乎不像大王那般頭疼,而是因為知根知底,反而更為有自知:“許多人說他是勝仗打多了看不起人,我倒是覺得,他隻是急著早些迴家。”


    “想迴家也沒錯啊!”沒想到那位竟是個耽於小樂而被詬病之人,不由稱奇:“應是家中有寶。”


    一提及此,他笑意更深,不是好奇,也似好奇:“有倒是有,隻是沒人見過,二哥去過,也不得見。”


    見他有興趣,我便趁熱打鐵,可惜湊了過去,卻想起胳膊不頂用,手也握不了拳,隻得作罷,出言撩撥:“我就問你想不想見?”


    見我似乎是有思路能讓對方開門大迎,他來了興趣:“怎的?你自己身子不行,倒是心挺花。”


    什麽叫我心挺花!我這不是幫大王給你找靠山!既然這個寶貝能拴住她爹,自然也就是個穩妥的姻緣。隻要這家夥日後不要吃著碗裏看著鍋裏的,自然能安穩走到最後。


    “你行就行,別總說我!”


    我故作不悅,伸手卻夠不到自己的頭,烏圖見我似乎是頭疼又夠不著,起身將我按坐在凳,幫我捏頭。


    “那就見見?”


    “那就見見。”


    既然他有心,我便細細問了一下將軍營地的家事,沒想到這將軍的夫人竟然是隨烏圖母親陪嫁而來,這就好辦了。


    雖然自己還做不了什麽,但也不影響外出。我花了三天時間去集市淘了個大小合適,又嵌了雲貝母的漆器匣子,和一個料子較重,紋路討喜的桌麵送迴營地。又找匠人按照我畫的線把桌麵改料,弄了一個可拚插折合的方片木板出來,拋去桐油,還原出木料原本的樣子。


    既然沒有更高級的木料,那就得以意境取勝。


    待到手臂消腫,手指有感覺了,我描了木料之上最為娟秀的山紋,又在木片中心處留陣眼做池,得了版麵,耐心琢磨分層,深雕淺攆出層疊的山巒之感,魚池如洞天之門。


    再以生漆補平層疊的山水之色,低溫加速幹燥,幾次補足,再一次刨平,多次拋光,得一可觀而無法褻玩的洞天福地。


    烏圖來帳中看了我幾次,雖也嘖嘖稱奇,但更多是調侃,說我不務正業時反而更為認真。我懶得與他講解什麽是沉浸式休息,趕他出去。


    底成再畫棋盤,依魚池劃分規矩,點陣四象,得八卦位,精準切磨。點足嵌補銀線入縫再打磨平整,曆時一周,總算有了重頭。至於棋子與箸,因為做棋盤時太過費手,於是取巧,求烏圖找大王要了些黑色白色的玉料,簡單粗製。至此,兩儀魚,黑白子,都有了著落。


    六博之戲,簡單易懂,對於將軍府而言,應該是取巧的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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