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之維一路風塵仆仆地從二十四節穀趕迴來之後,並沒有做過多停留,就馬不停蹄地趕往了三一門所在之地。


    這一次與以往不同,他並沒有像往常一樣先遞上拜帖請求會麵,而是向左若童傳達信,表示想要和對方在門派之外見一麵。


    三一門山下的一處茶館內,張之維正老神在在地喝著茶,不多時,便看到一身白衣的一名老者向自己走來。張之維從此人的氣息上認出了此人便是左若童,但此時左若童的樣貌卻是讓張之維吃了一驚。


    張之維趕忙上前躬身道:“左掌門,約您此處見麵,還望恕晚輩無禮。”


    左若童擺擺手,直接坐了下來道:“無妨,你於我三一有大恩,此些小節便不必太過掛懷了。坐吧,此番喚我前來是有什麽事吧?”


    張之維隨即坐下,為左若童斟了一杯茶,開口道:“左掌門,晚輩鬥膽問一句,您這樣貌是怎麽了?”


    左若童端起茶杯輕啜一口,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輕聲說道:“這便是我的真實容貌,此前隻不過是長期保持著逆生之態而已。過去由於身負舊傷,無奈之下隻能借助逆生來壓製,如此這般已有多年。這些年裏,感覺自己就像頭頂著一顆皮球似的,沉重無比。本以為隻要跨越三重境界就能重新長出一個腦袋來,那樣就無需再忍受這種痛苦了。然而,當真正越過三重之後,卻驚覺一切並未改變,我依舊是原來的我,那顆‘球’依然穩穩地停留在原處。真是可笑啊,可笑至極!”


    他的聲音平靜而淡漠,仿佛在講述別人的故事一般,但其中蘊含的無盡苦澀與自嘲卻讓人不禁為之動容。說完,左若童再次輕輕抿了一口茶水,目光投向遠方,似乎陷入了某種沉思之中。


    張之維附和道:“術法終究隻是外力罷了,性命修為才是根本。左掌門,您不必妄自菲薄,當今世上單論性命修為,您絕對算的上頂尖了。假以時日未必不能走通那條道路。”


    左若童搖了搖頭,笑道“你不必安慰我,畢竟我也是活了一甲子的人了,好多事已經看開了。如今帶著門人走向正路,不至誤了後人也算了卻心願了。至於能不能尋到仙路也已然不重要了,通了最好,不通便不通吧,自有後來人。”


    張之維深深地看了一眼眼前的老人,如今的左若童比起玄門魁首,更像一位智者在指導後輩,張之維內心對左若童的敬佩又加深了許多。


    左若童目光凝視著眼前發愣的張之維,嘴角微微上揚,輕聲說道:“小友,我於你身上察覺到一絲通天之徑。然而,此氣若隱若現,難以琢磨。想必你亦藏有不為人知之秘。無妨,人皆有隱私,我也不過問了。”


    他頓了頓,接著說:“小友啊,今日你特意來到此地找我,應該不僅僅是想和我這把老骨頭閑聊幾句吧?如果有什麽事情,盡管開口便是,不必拘束。”說完,左若童微笑著注視著張之維,等待著他的迴答。


    張之維聞言便開口道:“左掌門,您認為無根生此人如何?”


    左若童抿了口茶皺眉道:“我與此人僅僅接觸過一次,要說起此人來,我認為他是個極有分寸之人。闖我三一無非也是為了了卻他門人的執念,此番龍虎山之行,也是為了把事態壓下,不至擴大,為了保我三一的門麵,與我三一弟子交手之時也不使用他那所謂神明靈的手段。此番作為與別的全性都不相同,‘保性保真’似乎還真被他做到了。”


    張之維聽後甚是不屑道:“無根生自謂持守清靜無為之道,對待本性為“迷茫”與“混沌”的全性門人,僅作引導,於關鍵之處稍加推動。他視己為水,旨在渡人,亦為渡己。然而,其“舍命陪君子”之舉,實與“倒反禦馬監”無異。以萬物為芻狗,乃天道之公平,而他無根生卻借此利用全性,乃至震懾正道,此乃覆舟之水。左掌門,不可僅以己之標準衡量他人,敢問世間能有幾人如您這般求真之人?”


    左若童聽罷,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張之維便又將二十四節穀講與左若童,左若童聽罷震驚地抬起了頭:“世間還有如此神妙之地?”


    張之維便繼續道:“整個節穀就像是一個巨大而神秘的生命體,它有著類似於人體般複雜精巧的結構和運行機製。每時每刻,節穀都在源源不斷地運轉著強大的炁流,這種炁流仿佛是這個“生命體”的血液,滋養著其中的一切。在這樣的環境下,生活在節穀中的生靈們逐漸受到炁流的影響,他們的靈魂得到了淬煉和升華,開始產生了靈智。這些生靈原本隻是普通的動物或植物,但現在卻擁有了思考、感知和領悟的能力,宛如脫胎換骨一般。我之所以跟左掌門講述這些,就是希望他能夠明白:尋仙問道之路有千萬,但最終都會殊途同歸。以左掌門高深的修為和超凡的悟性,想必一定能夠洞悉其中的玄妙所在,並找到屬於自己的那條通天之路。”


    左若童不可置信地盯著張之維,好半天才開口道:“小友,你可是哪位仙君轉世渡劫的?不然為何如此通達?聽你一席話,我真是枉活一世。多謝小友點撥,若童感激不盡。”


    張之維輕輕鬆開緊皺著的眉頭,心中暗自鬆了一口氣:“還好……”自從他繼承了天師度之後,就深知其中蘊含著無盡的天機奧秘,如果輕易泄露出去,恐怕會引發難以預料的後果。所以麵對左若童時,隻能用如此隱晦的提醒他。


    其實一開始,張之維心裏還是有些擔憂的。他害怕左若童會因為逆生之事陷入思維困境無法自拔,甚至走上絕路。然而現在看來,這些顧慮完全就是多餘的。左若童畢竟已經修煉多年,其心境修為遠非常人可比。盡管一時之間在行道上出現了偏差,但隻需稍加提點,便能立刻恍然大悟、茅塞頓開!這一點著實令張之維感到欣慰無比——此次前來尋找左若童果然沒有白費功夫啊!


    想到這裏,張之維臉上不禁露出一抹如釋重負的笑容。他覺得自己這次真可謂是不虛此行。


    張之維隨後起身行了一禮,拜別了左若童。


    離開三一後,張之維算了算時日,距離所謂的三十六賊結義的時間快要到了。但此一役,想來他無根生也不會如前世一般如此妄為了。既已處處贏得先機,也不急於一時。三十六人想結義便去結義好了,隻要自己在,那便亂不起來。


    張之維想到這裏便溜溜達達地一路向龍虎山方向行去。行至半路,三一左若童向整個異人界揭露了逆生的真相,同時宣告從此三一門不再以玄門自稱的消息便不脛而走。


    張之維聽此消息也是一怔,想不到左若童竟如此果決,但又想到左若童的行事風格也釋懷了,隨即暗道:“到底是大盈仙人,我輩不及啊。”


    突然張之維一愣,師父知道此事定然與自己有關,此番迴到天師府定然是饒不了自己,一頓責罰自是免不了的。想到此處,張之維流下一股冷汗。無敵一世的他終於是難得的膽怯了一迴。


    張之維思索再三,一咬牙,轉身向著相反方向跑去,心中暗道:“得出去躲一段時間,等師父氣消了再迴山,不然非得拔了我的皮不可。”


    龍虎山天師府內,張靜清此時橫眉倒豎,滿臉怒氣,其餘弟子見狀都躲得遠遠的。張靜清見無人敢靠近自己,心中的火氣一時間也發不出去,隨後怒聲叫道:“田晉中,張懷義,給我滾進來。”


    隨後便見二人連滾帶爬地跑了進來,顫顫巍巍地跪在張靜清麵前,張靜清怒聲道:“你倆下山,把張之維那個孽障給我帶迴來,他以為躲起來我的氣便能消了嗎?你們找到他,他要是不迴來就讓他永遠都別迴來了,從此從我龍虎山除名。還不快去。”


    二人聞言,趕忙起身向外跑去。出了大殿的門,兩人相視無語,紛紛歎了口氣。現在師父在氣頭上,二人變成了眾矢之的,正好借此機會,下山躲一陣,等師父氣消了再說。


    二人不再遲疑,紛紛收拾東西,連稟報都沒稟報,逃也似地下了山,隨張之維一起躲了起來,等著張靜清消火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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