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至天行紀五百三十二年秋,此刻正是夕陽西下,秋風蕭瑟。


    官道上行人稀疏,隻有兩人不疾不徐,在緩慢行走,夕陽便在他們的身後,兩人背向西落的太陽,頭也不迴的向著東方走去。


    僅剩的金色餘暉斜斜的撒向大地,將這兩個高低相差極大的男女,拉出了長長的陰影。


    男的劍眉星目,身形高大,女的麵若桃花,體型曼妙,當真是郎才女貌,佳人才子。


    而這兩人,自然便是程渺與管妙伊了。


    走在後方的管妙伊滿臉皆是極為不情願的表情,程渺皮糙肉厚的,走多遠都沒有問題,她走了沒多遠,便已經累了個半死,腿腳酸痛的。


    好幾次都差點開口服軟,想要休息一會,但是一想到和程渺的深仇大恨,她哪裏肯放下那個臉,一路之上也就咬牙堅持了下來。


    誰知這一走,便是大半天,一個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十指不沾陽春水,出門遠行都是靠車輦代步的富家女子,何曾能受得住這種苦?


    細皮嫩肉的腳丫,早就磨起了水泡,行走中又將水泡擠碎,每走一步都是一股火辣辣的劇痛,簡直就是如同踩在刀尖上一般。


    走在後方的管妙伊咬著牙跟著程渺的腳步,每走一步都是一股撕心裂肺的劇痛,走的不僅慢,而且還別扭無比。


    前方的程渺也是一臉嫌棄,剛開始決定帶管妙伊一同前行之時,他還沒感到什麽,現在卻是越來越後悔了,這真的就是一個累贅呀!


    他皺著眉頭,語氣不善的催促道:“能不能快點!”


    管妙伊何曾遭遇過這般對待?姣好的身形麵貌,不俗的家族背景,在家中也是父母的掌中珍寶,何曾有過哪個人敢這樣對她?


    一想到過往之事,又想到了這幾個月來,自己明明已經很努力了,程渺不僅僅不關心自己,還是那麽惡劣的態度。


    一想到這些,管妙伊便再也控製不住自己委屈的情緒,淚水就如同泉湧一般,頃刻間便噙滿了眼眶,淚水不停在眼眶裏打轉。


    “啪嗒...啪嗒...”一顆顆淚珠便已經滑落,大顆大顆的淚水絲毫不掛頰,如同雨水一般,一滴接著一滴的落在了地麵之上。


    她不斷告訴自己,眼前這個人是她的仇人,絕對不能在他麵前落了麵子,絕對不能讓他看見自己軟弱的一麵。


    但是淚水根本忍不住,越想越覺得委屈,淚水絲毫不停息,不斷地從眼眶內湧出。


    程渺自然也感覺到了身後的異象,迴過頭望向管妙伊,看見了她梨花帶雨的樣子,她牙齒死死的咬住嘴唇,努力不讓自己哭出聲,卻不小心咬破了嬌嫩的紅唇,點點鮮血溢出。


    看見管妙伊梨花帶雨的場景,一個刹那間程渺也是心頭一動,他連忙將那不切實際的想法徹底掐滅。


    這一副我見猶憐的樣子,任由哪一個正常的男子看見這一幕,都會忍不住的心疼,程渺也是方興未艾的年輕男子,自然避免不了正常的身體欲望。


    欲望本就如同吃飯喝水一般,是天經地義的事,但凡隻要是一個身心健康的正常人,都避免不了欲望的困擾。


    理智歸理智,欲望歸欲望,正常人做不到滅絕欲望,最多隻能做到克製心中的欲望。


    程渺強行壓下心中蕩起的漣漪,生硬的開口說道:“趕緊走!過了這一段路,辦完了事,我便能禦空帶你了!”


    程渺明明能禦空飛行,選擇徒步前行,還真不是程渺刻意為難管妙伊,也不是因為體內靈氣不繼這種讓人頭疼的原因,而是因為這一片地方,是一個九氏與散修之間的戰場!


    散修與九氏之間為何會開戰,這一切若究其原因,竟也能與程渺扯上一些關係!


    滄澤大陸因為九氏互相牽製的原因,各自都握著造化武器,互相忌憚,沒有哪一方敢過於冒進。


    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哪一方都不敢做那個出頭鳥,害怕被其他勢力聯手打壓,一直都隻是暗中較勁,不斷擴大自身修士的招收,不斷研究各種陣法、丹藥、傀儡等等的新技術。


    各大氏族表麵摩擦不斷,誰也不服誰,都在暗中給彼此下絆子,也在明麵上不斷指責彼此,口中所言無非就是那一套大道理。


    雖然都知道滄澤大陸已經不堪重負,修士群體應該裁剪,不然便會造成不可挽迴的後果,但是九氏都是嘴上指責對方貪得無厭,實際上卻沒有任何一方停下自己的腳步。


    九氏間明爭暗鬥,但至少還都守著那一份最初的盟約,因此修行界還算渡過了天行紀的幾百年“安穩”時光。


    但世間的事物,永遠不會不變,無論是人還是物,甚至是腳下的大地,頭頂的蒼天,一切看似不變,實則每日都在發生改變。


    真正打破微妙平衡的就是中有門,那一場中有門暗自支持陣紋係,導致了陣紋係的絕地翻盤,也就是那一場變故,改變了程渺的人生軌跡。


    那一戰之後,九氏以聚靈堂作為代表,便得以紮根進陣紋係所管理的疆域,中有門口中雖說不幹擾陣紋係的管理,實際上早已經滲透入陣紋係之內。


    一個次於九大氏族的龐大氏族被中有門吞並,就好像是一個勉強保持平衡的托盤上,突然增加了一塊不輕的砝碼,平衡瞬間被打破!


    隨著聚靈堂進駐的一刻,九氏各自的情報係統也得以滲透,中有門李代桃僵的操作,根本瞞不住其他的氏族。


    敢第一個打破平衡的中有門,即將麵臨的便是其他八氏聯合打擊,無論中有門如何強大,也逃不過這必死之局!


    第一次之時,中有門讓出了一部分利益,代表九氏共同利益的聚靈堂入駐了陣紋係,也就差不多等同於九氏共享了陣紋係的收益,勉強穩住了其他氏族。


    第二次之時,中有門欲要李代桃僵,徹底掌控陣紋係,這已經徹底觸及了底線,徹底打破了平衡,而且這是一個不可調和的矛盾。


    除非中有門繼續讓出利益,但是中有門顯然不願意。


    其他八氏便暗暗組成了同盟,那一刻隻要他們能達成共識,中有門絕對逃不過被吞並的結局!


    但是顯然這場同盟失敗了,中有門早就暗中與始海的水妖一族,雲上城的翼族有了交易,八氏的聯盟從一開始便已經破滅。


    至於為什麽翼族與水妖,能放下吞並中有門這麽一個大餡餅,從而選擇和中有門合作,這一點無人得知。


    隻能說,九氏看起來輝煌,但是無論對內還是對外,都危機四伏,各自都有各自的矛盾。


    九氏縱然是六對三,如果硬拚的話,絕對能取得勝利,但是問題是,需要付出的代價太大了!


    權衡利弊之後,借大義之名,吞並中有門這一條選項便已經被摒棄,剩下的自然便是再“平衡”的選項。


    中有門可以吞並氏族,增大自身砝碼,其他的九氏亦然可以!


    一紙檄文,傳遍天下!


    “天生滄澤,萬物共生。吾輩修士更是脫穎而出,然近日吾等皆感滄澤日益枯竭,若無嚴格規劃與明文規定,繼續竭澤而漁,無度采取,恐將麵臨千百年從未遭遇的末世。”


    “九氏立足滄澤之巔,深感責任之重大,因此將對滄澤大陸的閑散修士、個人勢力、天地資源,進行嚴密管控。”


    “力求將每一份稀有的資源都發揮到極致,但凡私自采取任何資源者,即將麵臨九氏之刑罰。”


    “但凡不服從九氏的管製,破壞規則之惡修、違反真理正義的兇徒、任性妄為的狂客,皆會麵臨九氏之製裁。”


    “凡未入九氏之散修將麵臨驅逐,不服九氏管理的勢力將麵臨解散,任何膽敢抗拒者,格殺勿論!”


    “九氏心懷八方修士,心懷滄澤大陸,心懷天下蒼生,特此昭告四方!”


    一紙檄文,通篇皆是慈悲為懷,開口閉口皆是天下蒼生,字字句句都是為了滄澤大陸,歪歪斜斜的都寫著真理正義,但是在江湖散修看來,字裏行間都是兩個字——“吃人”!


    所有資源歸於九氏,一手組建而成的勢力要歸於九氏,就連自身也要投身入九氏之中,成為終日為上層服務的一種資源。


    一種是危險而又自由的修行,可能艱辛無比,可能隨時身死道消,但是每一個人都有那麽一個走向巔峰的希望,可能這個希望無比渺茫,可能終其一生也遇不上那個機遇。


    一種是安全但毫無自由的修行,可能舒服安逸,可能按部就班走到自身的極致,但是永遠也沒有突破極致的希望,就算是成為了采摘資源,探索古跡的人員,但是獲得所有物品都需要上交門派,然後換取一些聚靈劵罷了。


    自由而又危險的散修,朝不保夕的日子,隨時可能被人殺害。安全卻失去自由的氏族弟子,旱澇保收的日子,沒有了生命危險。


    這兩種截然不同的道路,本來是永遠走不到一起的兩種修士,而如今九氏卻強製剝離了他們選擇的機會。


    要麽服從,要麽九氏之內,皆沒有散修的立足之地。


    就連閑散勢力,也要強製歸於九氏管理,那便意味著滄澤大陸,徹底被九氏瓜分,那麽閑散修士還能逃到哪裏去?


    屆時,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除了服從剩下的還是服從!


    這一紙檄文傳遍天下,無數修士悲戚中選擇了俯首臣服,也有無數修士在憤怒中選擇了奮起反抗!


    戰火燃遍滄澤大陸,九大氏族與天下散修的鬥爭,便這樣拉開了帷幕,天行紀的寧靜時光,一瞬之間便走向了終結!


    程渺腳下這一段路程,便是屬於戰場之一。


    這片戰場之上,誰要是膽敢禦空飛行,那簡直就是廁所裏打地鋪——找死!


    一個小小的聞知境修士,哪怕天賦再強,能敵得過覺世?敵得過知玄?敵得過識真?


    大境界的碾壓之下,一巴掌唿死你!那簡直就跟拍死一隻蚊子一般,毫無反抗之力。


    這一片都是戰火連綿的,隻要是不去涉及到散修和氏族的鬥爭,隻要老老實實的在地上爬過去,散修和氏族都會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就如同修行界的鐵律一般,絕對不會對凡俗世人出手。


    說句題外話,要是放在平時,程渺在小城幹的事,無論是被氏族發現還是被散修發現,都落不了什麽好名聲,甚至會引起九氏的通緝,懸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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