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酥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看著他的樣子。才確定方才沒有聽岔,便道:“你一口一個本王,是怕周圍的百姓不曉得你的身份?還是想著,將你的名頭說出去,一路上的商販給你少錢。”


    夏侯燕又道:“行了,聶姑娘說什麽,便是什麽?你還沒有迴答我,你是如何看待我的。”


    寒酥笑了一下道:“你問的這個問題,若不是,我腦子清醒,還以為你是喜歡我呢?怎麽你會在乎我這種晚輩的看法?”


    “我雖然當年的確算是對你有恩,不過麽?你也算不得我的晚輩,少給自己貼金了。”


    瞧著他開始嘲諷自己,也算是迴歸正常。便道:“對你的看法麽?美貌異常,身量又高,位高權重,富可敵國。實在是一等一的,好人。”


    “答非所問,口是心非。”夏侯燕這樣說道。


    寒酥又道:“記得初遇見你,你就想殺了我。我還以為你是個什麽很冷酷的人,後來你為我調理身體,又幫了我很多。我慢慢覺得,你真的是好人。不過這些都不要緊,我卻總覺得,好像和你是認識了很久一般,有種極為熟悉的感覺。若說是為什麽緣由,我到底也迴答不上來。”


    “所以我在你心裏,如同至交好友?”夏侯燕總結了她說了半天的話。


    他何嚐不是如此?漸漸地認識她,與她相處,明裏暗裏中,卻總覺得相識。若說一開始是因為在她身上看到那個人的影子,後來則明白,她們雖然相似,卻不是一個人。


    “這一點,我和你卻有同感。我記得你上次問了我的故事。我也告訴你了,現在,你可願意告訴我,你的故事?”


    他這般問了,便等著她的迴答,或者是拒絕。


    寒酥想了一會子,才道:“故事麽?有啊。不過,我習慣在房頂上,安靜的地方講。”


    說完,他二人就到了摘星閣門口。夏侯燕帶著她,去往頂上。二人坐在瓦片之上,朗朗明月,星空淺淺。


    寒酥迴想過往後問道:“你有沒有過,思念一個人入骨,卻不敢麵對的時候?”


    夏侯燕想起她的過往,俱查是曾經有過一份婚約。那未婚的夫婿,還陪著她去過常山公主的陵墓。若非是皇帝去探望,必定已經成婚。


    “自然是有的,不過年深久遠,過去了,也不記得了。”夏侯燕迴她道。


    寒酥笑了笑,卻再笑不出來,於是道:“從前有一個人,對我很照顧,他陪著我走過了我最灰暗的日子,讓我終於有活著的勇氣和嬌縱的底氣。自然,我也越發目中無人,自以為是。卻也是在他的羽翼下,被保護著。我以為,會一直這樣下去。後來有幾年,我不在家。他便有了心上人,我受他的委托,給他的心上人製了一份禮物,可惜這禮物,最後也沒有送出去。”


    夏侯燕此刻迴想著下屬送來的卷軸,上頭記錄了她的未婚夫婿是同一個青樓女子相好。心下又覺得眼前這個丫頭,實在愚蠢又可憐。


    “沒有了,故事就到這裏。”


    寒酥這是第一次對人說起那些自己都不願意去承認,去承擔的事情。那些過往,輕描淡寫的重重拿起,輕輕放下。想到這裏,每一次,內心都是滴血一般的疼痛。


    痛入骨髓,痛入心扉。


    雖然往事隨風去,可是再如何都無法磨滅掉,在心裏留下的痕跡。


    夏侯燕道:“我聽聞,你那個未婚夫婿,不算什麽太好的人。為這樣的人,不必傷心至此。”


    “你說杜津?”寒酥反應過來,原來他說的,竟然是那個男人。


    她想起她當時拿著一把劍,便將那男子嚇得四處跑。怎麽會和他聯係在一起,說罷,便笑出聲來。


    夏侯燕看著她這樣歡喜,笑得這般開懷,也以為是說的那個人了。


    心下卻道:“提起那個人,就這麽開心?真的是在她心中,有如此重要的地位麽?”


    “既然往事已經過去了,你也該放下,嚐試著有新的開始才是?為何要為了一棵樹,放棄整片森林?”夏侯燕心底有些生氣,卻還是這樣勸道。


    寒酥不對他的誤解再過多的解釋,也是不合時宜。一來沒有辦法說明白,這跨越了十多年的往事,二來如何說明白自己這個身體,實在的和靈魂的年紀不符合。


    她順著他的問題,說出了自己真實的境地。


    於是道:“我後來嚐試過的,隻是,不知怎麽的?總和新的人有這一道不可逾越的牆。用不著多長時間,我就會感覺到自己內心的抗拒和排斥。說了,我心裏終究有放不下的,再如何去勉強,也隻是勉強和痛苦。我不想給別人帶來痛苦,隻得劃清界限。”


    前世,栩孟君並未看出她內心的暗流湧動。也從來不知道她的深情和付出,是為了誰。而這一世,固然和杜津有婚約,後來又遇見牧柒誠。


    而某些時候,麵對牧柒誠,她也會有著放下往事的錯覺。直到,她終於可以麵對內心的真實一麵,敢於麵對自己內心的情感。和對蒙瀾,從來沒有停止過的思念。


    她知道,一切都是不可能的。


    所以煙花雨下,她心裏有愧疚,卻沒有情宜。她不敢再辜負任何人,更甚著,將死之人。也沒有旁的,更多的欲望了。


    有一道坎。在心裏,不可逾越。就算過去多少年,她也願意做哪一個,五百年風吹,五百年日曬,五百年雨淋的石橋,盼著那個人的出現,哪怕隻有一次,隻有一麵。


    寒酥頭疼起來,頭疼欲裂。而夏侯燕再眼前,她不敢表現出來。有什麽從前想不起來的人和事,還有許多影子,一點一點的出現了。


    她搖搖頭,再認真看著他。


    夏侯燕扶著她的肩膀問道:“怎麽了?可是身體不舒服?”


    聽到他的聲音,寒酥腦袋也清空了。並不覺得十分疼痛,那些恐懼和痛苦,還有頭疼,仿佛消散了一般。


    “我沒事。”


    夏侯燕拍了拍她的肩膀:“沒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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