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酥的身後,一把寒光徒現的彎刀飛馳而來。她從地上拔出寶劍,右手劃開那刀,淩空一躍,劍從空中向下,點劍刺入。卻撲了個空,彎刀從後頭畫了一個圈,直入脊背方向,劍身往後擋住一半刀鋒,彎刀的一頭劃過手臂,鮮血淋漓。而對麵的人手持短劍橫貫而來,她側身擋住了劍,又過三招。翻身落下,腳尖點在一處籬笆上。


    她自嘲道:“果然,沒了實戰,到底是難精進了。今夜總會死在這裏,否者就白活了。”


    方才攻擊她的人,見她躲避開後,三步並做兩步,往龍先生方向去了。她一劍砍下低垂的竹子,往那個方向刺去,那人一刀一劍擋住了,右手之間透出一方銅製手環。寒酥下一劍,砍下了一枚鋒利的竹子,也作雙劍的姿勢前去應戰。對方的匕首一節一節的斬斷她的竹劍,她一劍打掉對方的彎刀,一手拔下頭上的筷子,紮入對方的手臂上。


    那人失去了兵器,按動手腕上的銅環,褪下便是一對內藏西域金蠶絲的武器,那蠶絲鋒利無比,捆上她的頭發便削下半縷青絲。


    她以守為攻退了好幾步。


    龍先生周圍也匯聚了幾個武藝高強的護衛,守護者他不被打擾。他自看著眼前的寒酥交戰,見有躲避,於是道:“這個時候你不亮出自己的功夫來,便是要死在這刺客的手裏了。劍法看來不是你擅長的,是個負累的話,何不放下它。”


    她徒然頓悟,恨了那眼光毒辣的龍先生一眼,將劍往那此刻身上一刺,那刺客一閃,劍身死死的刺穿了那背後的石榴樹。


    “這些刺客裏頭最厲害的就是這個,您還有閑心看熱鬧。”對方蠶絲圍繞她的周身而過,將那件長袖的外袍割碎的差不多。而她的身子仿佛變得極為柔和,躲閃之間仿佛得心應手。那絲線快到她眼前時,她孕了一陣寒氣在手掌上,順著那絲線將那銅環冰封住,下一掌直破對方腦門,她運起引導那絲線纏繞在刺客手腕上,手掌斷裂,奪去那環。


    眼前的這個手環,偏生是她從前用的最好的一種暗器。她立刻按動機關,那手環在她手裏變幻著,下一刻就纏繞上了那個差點刺入她兄長胸前的刺客脖子上,隻一用力,那人的頭便落在地上。


    她扯開那人的腰上的袋子,抽出一把特製的鞭子。帶好手環,點了一下腳間,打落另外一個刺客的手腕,將鞭子一甩,纏繞上刺客手裏的劍。那劍窄細長,不似故人留下的那一把笨重。左手持劍,右手持鞭,招式上便如同多了一個人一般。


    原本龍先生並不信那位傳授了她寒冰決的人是蕭秋水,如今卻徹底肯定了自己的猜測。這天極劍法與銀環蛇鞭,當年隻有簫秋水會。是她自創的武功,無人有這種天賦能立刻學會。


    刺客盡數被殺盡後,隻留下一地的屍體。而寒氏一早在這場廝殺裏,抱著孩子被嚇暈了過去。


    杜津醉醺醺的從屋子裏走出來時,正看見寒酥一劍斷去刺客的手臂,一條鞭子生生折下了對方的腦袋。當即褲子濕透了半邊,等寒酥迴頭看見他時,她眼神裏殺氣未退。嚇得杜津立時隻有一個跑的想法,瘋魔似的往村子另外一頭跑了。


    她心下一沉,想著這樣的人,不要也罷。


    “大哥,快去看看冬兒和嫂子。”


    將武器丟在地上,過去端了酒壺大口大口的喝著。而屋子裏頭,隻有撲通的一聲跪下,原來妻兒兩個身上不知什麽時候中了幾件劇毒的暗器,已然是命殞。


    而他身上中了對方兩掌,心脈俱碎,也是命不久矣。


    她幾乎是撲倒在孩子身邊,哭喚道:“冬兒醒醒,姑姑在的,快醒過來。”等她側身時,寒彧一口殘血噴在寒氏身上,已經是魂歸黃泉。


    在守護家人和龍先生時,她下意識的選擇了守護對方。在堅守過去和現在的選擇裏,她選擇了過去,她堅信他的侍衛會守護住這一家人的。


    宛若野獸的嘶鳴聲從房間裏發出,下一刻她出來拿著劍便要往那些刺客身上刺。劍懸在半空之中,又被丟下。她看著龍先生,卻又提不起恨意。


    諸人還在保護著他,眼下怕的是這個痛失親人的女人發瘋。她看不到眼前的人有什麽波瀾,就像那一次她行刺,到達哪個曾經信任過她,重用過她的皇帝麵前,要殺他時,也是這樣沒有波瀾。帝王的心,的確堅硬而冰冷。


    悲痛到極致是無法哭出聲音的,眼淚凝固,心痛如絞。她想質問,卻質問不得,一下子倒在血泊之中。


    “葉朔,快救她,她失血過多了。”


    而遠方,紅色的火把和馬匹的步伐一點點的靠近了。


    醒來時候已經過去兩天,說來可笑,正是她的大婚時候,原本應該是門庭若市,孩童與老人齊賀。而外頭的田野裏,一座座的新墳,埋藏著這個村落裏的所有人。一家人,一座墓。


    她仍舊是昏昏沉沉,手臂上的傷已經包紮好了,內體卻被一直壓製著的寒冰真氣震傷了,一咳嗽便是一口血。


    章姑姑給她喂了水,道:“姑娘醒了,你已經昏睡了兩日了。”


    她喝了水,看著眼前平安無事的老人,冷笑道:“到底大家隻是普通百姓,所以那些武功高強的人,才不會顧及我們的生死。可笑的是,我還想著護著你們的主子。”


    章姑姑有些愧疚之意,低了頭勸她道:“姑娘節哀順變,保重身體要緊。”


    “我當然要保重身體。”


    話畢,下了床跌跌撞撞的跑去那堆新墳旁,秋泥染濕了衣衫。


    龍先生在一側站著,手下人已然再查是誰策劃了這場刺殺。


    寒酥跪倒在地上,想著冬兒不過五歲,話還不能說的圓滿。嫂子謙和,兄長嚴肅,為了自己的事情已然奔波了很久。還在眼前活生生說話的人,竟然就這麽躺在了這泥土裏。


    她一遍遍的叩頭,心裏的痛苦和愧疚無聲的蔓延,可是眼前的龍先生卻還活著,好在,還活著。到底心裏是沒有後悔的,忠孝難全,痛苦的隻有自己。


    龍先生過去抓住了她,蹲下將她攔在懷裏,“迴去皇城,我會還你一個真相。”


    她無力的倒下,道:“知道真相又怎麽樣,人能活過來嗎?這一村子的人,都不可活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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