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越來越大。


    牛車緩緩走在路上,車軲轆轉圈的聲音十分響亮。


    大隊裏負責趕牛車的李大伯,看著霧越來越近,四周和前方都看不遠,心中不安愈來愈盛,不自覺握緊手裏的韁繩。


    後麵車鬥裏,魏境淵和陶秋意分別坐在兩邊的長板凳上。


    魏境淵不想說話,雙眸深幽,看著坐在對麵的小女人,身上穿的還是補丁加補丁的破舊棉襖,長發被她編成一個辮子垂在身側。


    雪白的小臉……不知道為什麽,他覺得這些天小特務臉上長了些肉,看起來比之前好看不少。


    陶秋意是沒空說話,因為她正吃著之前在山上摘的紅彤彤小野果。


    “吃嗎?”伸出手,攤開手裏的小野果,這是陶秋意第二次問魏境淵了。


    清雋的臉上不帶一絲表情,魏境淵第二次搖頭。


    “你這樣看著我,我還以為你改變主意,忽然想嚐嚐這果子味道了。”陶秋意無所謂的收迴手。


    捏起一顆小野果放嘴裏,咬碎後清甜的味道充滿整個口腔。


    “好吃。”陶秋意感歎一聲,見魏境淵還看著自己,第三次問:“你真不吃?坐車最無聊,牛車更無聊,搖搖晃晃,不找點事做容易睡著。”


    所以,她吃小果子隻是為了找點事做,免得睡著,魏境淵嘴角動了動。


    不想和她說話,就那麽看著她,一顆接著一顆吃完手裏小果子,手伸進布袋裏又抓出一把小果子吃。


    李大伯忍了又忍,心裏鬥爭來鬥爭去,最後還是下定決心停下牛車,迴頭看著魏境淵和陶秋意,欲言又止。


    陶秋意咽下嘴裏的果子,本想問他怎麽了,想了想,眸光看向魏境淵,以眼神示意他。


    你來問。


    看懂她的意思,魏境淵暗暗咬了咬牙,淡聲說:“李大伯,有什麽話不妨直說。”


    “境淵啊!”李大伯躊躇了一下,又看了陶秋意一眼,才繼續說:“大伯我給咱們大隊也趕了好幾年牛車,根據我的經驗,這樣的大霧天最容易出事兒。”


    容易出事兒,魏境淵聽懂了李大伯的意思。


    “容易出什麽事兒?”陶秋意問,沒聽懂李大伯的意思。


    “這……”李大伯沒立刻迴答,而是看向魏境淵,他怕說出來嚇到陶秋意。


    看出李大伯是在征求魏境淵的意見,陶秋意笑著說:“李大伯,你直接說容易出什麽事就是,我們家我做主,他不管。”


    李大伯驚駭的看著陶秋意,眼裏滿是不敢置信。


    大隊裏那麽多年輕媳婦,沒見過那個敢像她這麽說話的。


    魏境淵還是麵無表情,淡聲說:“沒事,李大伯你直說就是。”


    人家都這麽說了,李大伯也不再躊躇,“秋收後,家家戶戶都分得糧食,冬日不用上工,大家也有了閑工夫,很多人家就會趁著不上工走親訪友。”


    “霧大看不清,有些個好吃懶做,手腳不幹淨的,就會趁著這個機會出來打劫路人,搶一些錢財在身上好過冬。”


    陶秋意明白了,原來,李大伯說的出事兒是會碰上打劫的。


    不等陶秋意和魏境淵說話,李大伯又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我的想法是,現在霧越來越大,你們去鎮上也不算急事兒,不如咱們先迴去,等下午太陽出來霧散了再去鎮上。”


    大隊長來找他時就和他明說了,境淵家租用牛車,是去鎮上的醫院檢查傷腿。


    他們身上肯定帶了不少錢,被搶走多劃不來。


    再說,境淵的腿都瘸兩年了,要檢查也不急於一時。


    “你覺得我們是迴去好呢?還是繼續走好呢?”陶秋意含笑問魏境淵,盈盈雙眸中似笑非笑,意思不言而喻。


    迴去了,這家夥肯定反悔,下午她還得用手段才能將他逼上牛車。


    她不在意和他鬥法,也有的是方法逼他聽話,但是麻煩。


    在家裏他都沒話語權,路上更沒有,魏境淵覺得,她這麽問是在消遣自己,於是淡聲道:“你決定就好。”


    這個迴答,陶秋意十分滿意,笑容加深。“謝謝李大伯好意提醒,我們知道了,繼續走吧。”


    真要遇上打劫,誰打劫誰還不一定呢。


    知道了還繼續走,還有,這麽重要的事境淵竟然讓他媳婦兒一個小姑娘決定,李大伯真心覺得兩人太過兒戲。


    李大伯著急的解釋,“境淵媳婦兒,你別不信啊,我說都是……”


    “李大伯,你別著急,我沒有不信你的話。”陶秋意打斷李大伯的話,溫聲保證,“你放心,我保證咱們能安然無恙的去鎮上,迴程隻要我在牛車上,也必定安然無恙。”


    陶秋意的嗓音屬於那種溫溫軟軟型,隻要她願意輕聲細語,還是很有親和力。


    保證他們安然無恙,魏境淵絲毫不懷疑陶秋意的話。


    以她的能力,隻要她想,她絕對能做到。


    李大爺的想法與魏境淵正好相反,她說保證他們安然無恙,她怎麽保證他們安然無恙?


    陶秋意說的話,李大伯是半點不信。


    甚至覺得她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說起大話來比村裏大老爺們兒還虎。


    他們就三個人,一個老頭兒,一個瘸腿的男人,一個小姑娘,真要遇上搶劫的,絕對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境淵媳婦兒,你沒有遇到過那些人,不知道的也正常。他們……他們有時候不僅僅是搶錢。”看到好看的小媳婦,還會劫色,這話李大伯說不出口。


    “不僅僅是搶錢,他們難道還要害命不成?”陶秋意本來是開個玩笑,沒想道李大伯的臉比之前還要難看。


    “他們真為了錢敢害人命?”陶秋意蹙眉問。


    搶劫,罪不至死,適當給些教訓便算了,但若是害人命,那她可不會手下留情,打死打殘,看他們運氣。


    李大伯搖頭,“害人命我是沒見過,也沒聽說過,但欺辱姑娘媳婦我倒是聽說過。”


    陶秋意忽然明白了,讓李大伯難以啟齒的是劫色兩個字。


    “李大伯,你安心駕車,不管那些人想搶什麽,我都不會讓他們如願。”陶秋意再次保證,目光看向魏境淵。


    “聽她的吧。”魏境淵淡聲附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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